缠绵业[杨戬] 第17章 初上九重天（5）

“小傻子，你不要命了——！”放学后，紫蛛儿把乔昙儿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说的那一番话，已经惹了二郎神了！刚才说的就是杨戬家的秘辛！”

乔昙儿愕然，他竟是不知道，杨戬的身世竟然是如此坎坷，他身上竟然背负着这些……他此时再回想自己那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李清源的身世也很可怜，却也得亲生母亲疼爱一场。杨戬却不同，他一出生下来，就是违背天条的“孽种”。思及此处，乔昙儿忽然想到了飞升之日，杨戬被众神簇拥围绕着，明明那般喧哗热闹，他的身影却那么寂寞。

“大道无情，你我的因果业债已了，从此再无干系。”

乔昙儿耳畔再次响起杨戬说过的这句话，心中虽是依旧苦涩，却涌出了一种别样的滋味。

天规森严，若成了仙，便容不下那一点私情。若动了凡心，便要承受雷劈遭受天罚。这些，杨戬再清楚不过。

思及此，乔昙儿双目蓄满了泪水。他第一次觉得，青城山的凡人李清源，或许要比九重天上尊贵的二郎显圣真君，要快乐得多。

凡人或许还有得选，可贵为尊神，摆在面前，只有一条路。

“罢了罢了，你也别太担心。二郎神刚刚重返神位，估计手头上的事情一大堆，没心思找你这个小仙儿算账。”紫蛛儿见乔昙儿哭了，以为他被吓傻了，安慰他道。

“没哭……风吹迷了眼睛罢了。”乔昙儿揩拭泪水，他和二郎神杨戬之间的业障早已清了，本是不相干的人，无须再算了。

……

青云试的第二考，便是道义，简单来说，就是写青词。

对于这项，乔昙儿还是颇为拿手。

想当年，在青城山上，每逢举行醮典时，他们这群弟子便都会蘸着朱砂颜料，在青藤纸上写青词。若写的不好，师尊可是要罚的。为此，乔昙儿可没少下功夫。

他的师兄李清源样样精，样样通，门门都能拔得头筹，唯有在写青词这上面，比不过四师兄李斐然。

师尊下令，门中弟子若谁的青词写得好，便赏赐些神桌上的贡品。乔昙儿谗那贡品里的蜜煎樱桃，特特下山买了一壶好酒，三两茴香豆，虚心向四师兄李斐然请教写青词的妙法。

“嗝——”李斐然喝得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嘿嘿笑道：“小九，你的心虽诚，但是察言观色还差了点。”他挟起盘中最后一粒茴香豆，“难道你不知道，师兄最喜欢吃的是桥东薛记家卖的五香茴香豆？这孙婆婆家卖的，味道还是差了些。”

乔昙儿嘴角抽搐，“四师兄，也没见你少吃啊。”

李斐然故作玄虚地一笑，“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小九，你可知写好青词的关窍是什么？”

“是什么？”乔昙儿的小板凳往前挪了挪。

“投、其、所、好。”李斐然吃掉了最后一粒茴香豆，“这四个字，你好好参悟去吧。”

说罢，飘飘而去，李斐然也生得一表人才，平素里冷静自持，醉了倒有些放荡不羁，颇有些酒中仙的潇洒风流。

自得了这个四字真言，乔昙儿写青词颇有些心得。在青城山写青词，名面上要歌颂上天，暗里更要赞扬青城山师尊道长的操持不易。诺大祖业、天下苍生，都压在了师尊们的肩膀上，实在不易啊！！玉皇大帝、列位神仙在上，请求降福于我青城山的师尊们，无量天尊！

上天看没看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尊能看到啊！果不其然，乔昙儿写青词的功力一日千里，在有一年的醮典时，因为用力过猛，竟然力压众位师兄，拔得头筹。

乔昙儿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蜜煎樱桃，喜不自胜。

李清源的脸色却是阴沉沉的，径直找了李斐然去算账：“老四，你尽教些歪门邪道，都把小九带坏了！”

李斐然抗议道：“我这是正道，正道！”

虽说如此，面对来势汹汹的李清源，他还是拔腿往山下跑了。

思及往事，乔昙儿心中无限感慨，既欢喜，又心酸，还有曲终人散的无限落寞。他的师兄李清源是再也见不到了。至于四师兄李斐然，他到这天上已经有数月，想来人间已过数十载，四师兄也已是垂垂老矣了吧。

若能再次相见，也只能对着一抔黄土、伤感凭吊了吧。

乔昙儿写青词的手一滞，眼睛一酸，洒下两滴眼泪。

学社里练习写青词，大家互相传看，乔昙儿的青词，又是一篇人人赞叹的佳作。

“小乔仙友的青词不仅文藻清新，行文工整，更是发自肺腑之言！你们瞧，这青纸上都滴下的两滴泪痕，可见向道之心，至诚严洁！”众仙夸赞道。

乔昙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哪有，哪有。”

他可不敢说，那两滴泪是自己不小心溅上去的。

……

一连写了数十篇青文，一众小仙背的是头昏脑涨，肚子里饥饿，张罗着一同去天街吃涮锅。这家涮锅店叫做“天上捞”，味道很好，在天界上很是驰名，选用的都是饮天露、吃灵草的小鲜羊。那涮肉的铜锅，也不是凡锅，而是天上炼丹的炉鼎。如今灵蕴是王道，天上的神仙都去提炼灵蕴了，没什么人去炼丹，这炉鼎也就闲置下来，当涮锅了。

听说这背后的老板是六丁六甲，自开了这“天上捞”，大赚特赚，每日进项的灵蕴，数以十万计。

原本天上众仙家都是饮则玉醴金浆，食则翠芝朱英，从不吃荤腥，但飞升上来的半仙，多半是下界的妖精们，因修炼不到家，还是要吃肉的。因而天街上多了许多饮食店，极为热闹，比下界不遑多让。

他们学社聚餐，从来都是凑份子。每个人十来个灵蕴，便能饱餐一顿。乔昙儿从朱红儿那里得到了练就灵蕴的方法，也能炼化灵蕴，但实在少得可怜，以他的道行，每日也就能练就三五灵蕴，每日花销都不够，幸而百花仙子体谅他的艰难，每旬补贴他点，才能勉强度日。

这帮半仙，吃起来就跟恶鬼投胎一般，十数盘鲜切羊羔肉，刚一上就扫光了。

酒足饭饱，自然是八卦一下。消息最灵通的当属紫蛛儿，她虽然位于冷清闭塞的广寒宫，但八卦网却是四通八达，遍布九重天。

乔昙儿抹了抹嘴，拉扯了紫蛛儿的衣袖，“紫姐姐，我怎么觉得，白玺公子好像和二郎神不怎么对付？”白玺公子每每说到二郎神杨戬，都好像有深沉大恨一般，原本的温和的表情，就变得有些阴沉。

“这是当然的啦。白玺公子可是玄武大帝的手下，玄武大帝可是现任的司法天神。这司法天神一职位高权重，有多少神仙争破脑袋想要当呢。如今二郎神既归了神位，岂不是要抢走他们的饭碗，这两人能对付才怪了。”紫蛛儿分析道，“他们俩谁来当，还不知道呢，要我说，最好还是玄武大帝继续当。”

“为啥啊？”乔昙儿脱口而出，“难道师兄——哦不，二郎神杨戬难道不好吗？

灰尾子插嘴道：“二郎神的确神通广大，但是他太过铁面无私，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水至清则无鱼，要是二郎神没有下界渡劫，天门不开，恐怕我们这些人都混不上来，嘿嘿。”灰尾子原是一只灰狼精，资质粗鄙，本来飞升无望，但他竟走了狗屎运，继承了太祖爷爷的遗产，一下子成了富二代，托关系走后门，飞升上界了。

“就是就是。”众半仙附和道，他们一致同意，若是让二郎神继续担任那司法天神，他们可没有飞升上界的机会了。

乔昙儿皱眉，看来不想让二郎神杨戬再任司法天神一职，是众半仙的心声。不过，他内心深处，却略略为杨戬觉得遗憾。以他师兄李清源那个认真的性子，既担着那司法天神的职务，定然行事一丝不苟，片刻不得闲暇。却是无人体会其苦心，出力不讨好，千年辛苦，反倒落了个“苛刻”的名声。

仔细想一想，也挺可怜的，乔昙儿又自嘲一笑，人家再落魄，也是遥不可及的尊神，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半仙可怜。

他心中一酸，不想被人瞧见，低着头，从铜锅里挟了一个芋头。

“哎哎哎，小乔，你挟的不是芋头，是生姜啊！”紫蛛儿眼尖，然而，乔昙儿已是把伪装成鲜肉的生姜吃了下去。有句话说的是，姜还是老的辣。这天上的姜乃是足足长了有百年的老姜，辣极了，辣的乔昙儿眼泪都流了下来，拼命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紫蛛儿赶紧给他递过来一杯酸梅茶，“你傻啊，连姜和芋头都分不清！”

乔昙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是啊，他是傻，明明杨戬不是他的师兄李清源，他直到现在，总还是分不清。

……

磨了月余，乔昙儿总算是把天规全都记牢了，青词也写得很顺手，为了歌颂三清祖师、玉皇上帝，真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他颇为自信，想必即便是四师兄李斐然看了，也会夸赞一句，“我们小九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不过，变强的代价是，他掉了很多头发。每次沐浴，他捋着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都很惆怅，怕自己英年早秃。倘若有朝一日，上岸了，他成为了天庭正式册封的神仙，别的神仙都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唯有他是个秃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一想那画面，吓得浑身一抖。听说用无患子和侧柏熬制的香汤洗发，有防脱发的效用，得找百草仙子讨些来。

接下来便是青云试最难得一关，法考。

不是天上所有的神仙都擅长斗法，但青云试的主考官文曲星和武曲星一致认为，鉴于下界妖魔纵横，为仙者必须要掌握一定的战斗技巧，方能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这日，白玺将一众小仙唤道了虔来山的云海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卷轴，“纸上谈兵再好，不如一次试炼。”

只见卷轴中登时涌现出无数神兽，有虎豹豺狼、有飞禽走兽，还有一众见都没见过，压根叫不上名字的奇珍异兽，抛开蹄子，咆哮怒吼着朝一众小仙奔腾而来，众小仙们见了这等阵仗，立刻头皮发麻，拔腿就跑。

“这是我借来的神兽影神图，并非真身，乃是分身，各位仙友，各显神通，不拘什么手段，只要把神兽束缚便可过关。”白玺站在祥云上，摇着扇子，悠游自在。

就算是分身！也不是他们这等刚飞升上来的小仙能够应付的，众小仙被神兽们拼命追逐着，尽光顾着逃命，哪里还想的到还手。

一时间，原本清静的虔来山，掀起了滚滚烟尘。

“到了真正的法考，你们面对的不会是分身，而是真身！若是此刻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那边趁早放弃吧！”白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此计为激将法，要的就是激发他们的斗志。

仙者在绝境，方可逢生。

听到白玺的声音，一些如紫蛛儿、灰尾子这样颇有道行的小仙，一咬牙，一跺脚，转身面对穷追不舍的灵兽。捏起诀，“畜生，受死吧！！！”

天色渐晚，原本被闹得如一锅沸水的虔来山，逐渐安静了下来。驯服灵兽、通过考验之人，寥寥无几，只有四五个人，绝大多小仙，都是被灵兽打倒，瘫在地上，精疲力尽的。

白玺早已设下禁制，灵兽在伤人的前一刻，便会被脖颈上的项圈禁锢住，因而虽然惊险，却并无真正的危险。

“大家都辛苦了。”白玺望着瘫在地上、极为狼狈的小仙们，和蔼笑着。

众仙者精疲力尽，觉得一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白玺公子，此时颇为欠揍。

白玺环视一周，眉头一皱，“只有四十九人，怎么还少了一人？”

“乔昙儿还没回来……”紫蛛儿喘着粗气说道，她今日制服了一头水麒麟，顺利通过了考验，心中颇为欢喜，却也有点在意乔昙儿这个小傻子还没回来。

白玺连忙拿出影神图，细细点了一遍，发现放出去的五十只神兽，唯有矔疏的分身还未召回，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乔昙儿被最凶狠的矔疏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