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沈夫人给拒了,说最近不便出门。”老太太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又道,“不过,我倒是好些日子没见着沈家丫头了,上次沈府回礼,那丫头还单独给我备了份。”赵孟舟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话,瞬间又泄了气。
见孙子脸色有些古怪,老太太咂摸了一下,“想是沈夫人觉得沈家那丫头刚和离,不好参加这种宴会才拒了。不过,这宴会是给你相看的,咱们家也不好太明显,免得那些名门淑女们被传闲话,所以多是那些太太们带着女儿,借赏花的名头,沈家虽有顾虑,可王府也算与沈家素有交情,应该无妨,我再下个帖子便是。”
赵孟舟沉默了一瞬却说,“不必了,近日有些流言,虽说平息了,但还是别给她带来麻烦了。”
老太太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然后叫来小兰、小荷说赏花宴的安排,都议定了,才让赵孟舟回前院。
回到前院,赵孟舟先去书房把相氏的事情写了封信,准备让阳平第二天一早送去沈府。
对于相氏是赵喆的王妃这件事,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相氏是赵喆妻子,沈德音说相氏和她舅舅的生意有关,而赵喆又在想办法娶沈德音。他决定,要私下去查查这个相氏,反正他要入皇城司,刚好先让自己练练手。
第二日一早,沈德音还在洗漱就见之春拿了封信进来了,“小姐,赵世子的随从一早就在角门等着,送来了这个。”
沈德音闻言赶紧擦干脸上和手上的水,拿起信打开,很快看完。
之春见她看完信脸色不好,便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你还记得秦叔和舅舅那边的任管事之前跟我说的事吗?”沈德音将信递给之春。
“记得,小姐一直没查到什么,还写信给老爷了。”之春拿着信也很快看完,有些不敢相信,“难道咱们查到的相氏是这个慎郡王妃?”
沈德音不言,但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确定,想去和沈兆轩商议又想起他要申时才能下值。
之春见沈德音面色不好,便安慰道,“小姐莫担心,便是那相氏是王妃也没什么大不了,谁不知道官家虽对慎郡王宽容,可慎郡王身份特殊,自己也小心着呢,怕也不敢搜刮舅老爷的生意!”
沈德音叹息,“若只是生意,反倒无碍,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怕就怕不是生意上的事。”说完她便让之秋给她梳发,又看向之春,“吴兴送来的信你都收着吗?”
“收着呢,每封信我都看过,都是些日常采买的记录,并无异常。”之春回想了后答道。
沈德音点点头,“无妨,你待会去把吴兴送来的那些书信都找出来,我陪母亲用了早饭回来咱们再一起看看。”
待沈德音从主院回来,已是巳时三刻,书房早已摆上了冰,沈德音一边走进书房,一边吩咐之春,“我跟母亲说了,今儿太热,午饭不去她那用了,让厨房的人送来,你让她们看着院子,别让其他人打扰我。”
之春应了一声,又道,“小姐,信都在这里了,吴兴三日一封,信封上也都没有红色标记。”
沈德音不语,一封封拆开仔细看,午饭也草草用过。
直到之春提醒老爷下值回府,沈德音这才把书信的内容整理好,又让之春用匣子装好,带着去主院陪父母用晚饭。
晚饭后,沈德音提出有事要和沈兆轩说,一家人到了书房,沈德音又让之春守在门口,看着其他人不要接近书房,这才和沈兆轩说了自己的猜测。
“……这些书信皆是吴兴每日所看所记,每封信来看的确并无异常,但一起看下来,却是有些怪异,一则相氏别院养了许多的鸡鸭鹅,吵得很,吴兴说二里地外都能听到,这就有些怪异,虽说京城中人在郊区有别院庄子会养些农畜供府里日常吃用,但哪家也没这个养法。二则这个别院的柴米消耗的有些快,每十日便有柴米送到别院,根据吴兴的记录我粗略估了一下,别院至少有四五百人才能如此消耗。可那个别院占地不过五六十亩,下人能有这么多?”沈德音皱眉道,“三则,我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别院,但现在查到相氏是慎郡王的王妃,相氏别院的人还想要沾铁石的生意,这就不由得我多想了。到底是王妃的亲人想背靠慎郡王做点利大的生意,还是这就是慎郡王本人的意思呢?最后,我之前总不明白赵喆为什么想方设法的要娶我,如今看来怕不是真的想要娶我,而是想要庞家,或者说庞家的财产。毕竟娘和舅舅关系紧密,且舅舅家也没有女孩,再者都传娘当年出嫁带走了庞家一半家财,我又是娘唯一的孩子,娶了我不但可以拥有娘带走的这些,而且能和庞家紧密联系,届时庞家岂不是任由他摆布?别院的异常、铁石和想方设法搭上庞家,这些加在一起很难不让人猜到赵喆想做什么。”
沈兆轩听完沉吟良久,“送柴米的是哪家商铺吴兴可有去查?”
“还没有,我只让他盯着相氏别院,并未让他去查这些。”
“好,你让吴兴回来,我有别的安排要吩咐他,另外,这件事你莫要再派人去探查了,避免打草惊蛇。”沈兆轩沉声道,“此事必要上奏官家,只是目前来看,这些还是有些牵强,都只是你的猜测,且此事牵扯到你舅舅家,我会再派人探查一番,有了实证再密奏官家。”
沈德音不明白,“爹,赵喆的身份本来就很特殊,虽然只有我说的这些,但以他的身份来说应该足够了吧?即便官家再宠信于他,可这是谋反的大罪,自古帝王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如今的官家应该也不会例外吧?赵喆可担着正统的名号呢!”
“夫君,昭昭说的有道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便是平日再宠信,事关谋反的大事,官家只怕也要仔细掂量。”庞朝云看着丈夫,她担心庞家,也担心丈夫,慎郡王若真的谋反,只能早日上奏官家,自古谋反案都是血流成河,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牵涉其中,哪怕只是探查。
“夫人放心,我会小心,只是还需借你的人一用,届时在商言商,只要查到送柴米的商铺,便可明了”沈兆轩柔声道。
沈德音和庞朝云都明白了沈兆轩的意思,也知道他为官谨慎,便不再说什么,但沈德音突然想到一人,又道,“爹,相氏的身份是赵孟舟查到的,这应该无碍吧?”
“这有什么?都说官家宠信赵喆,可对比宁郡王府,那才是真的宠信呢!”庞朝云看着女儿微微一笑。
这就牵扯到很多旧事了,本朝开国太祖赵世毓,在位十余年,太祖之后为太宗赵世铨即位,赵世铨是太祖之弟,因当时太祖的三个儿子都离奇死亡,孙子也都病歪歪的陆续夭折,只有赵喆的祖父还活着,但身体奇差,民间传言说这是太祖抢了前朝孤儿寡母江山的报应,也有说这是太宗的手笔。不管传言如何,总之,重臣们考虑到江山社稷,便在太祖驾崩后拥立了太宗即位。
太宗即位后,本以为赵喆的祖父也就是自己的侄子活不了了,便从自己的儿子里过继了一个给太祖,这个过继的儿子就是赵孟舟的祖父。所以,赵孟舟礼法上是太祖一脉,血缘上却是太宗一脉。
可谁知赵喆的祖父不但活到二十岁,还留下了个子嗣,也就是赵喆的父亲。这样一来,赵孟舟的祖父就有些尴尬了,但太祖之后即位的是赵孟舟祖父的亲哥哥,也不管尴不尴尬,索性一并封王。倒不是皇帝乱来,而是赵喆的父亲出生后也是病歪歪的,随时要去了的样子,为了避免麻烦,也不想随便修改太宗的旨意,也就继续各论各的。
好在太祖的孙子,也就是当今皇帝,念在和宁郡王是同一个爷爷的份上,对宁王府也就是如今的宁郡王府很不错,少年时更是把赵朴彰带在身边做皇子陪读,今上登基后,赵朴彰也深得信任,如今管理着皇帝的私库。
沈德音想起这些,“我倒不是担心他的立场,只是他也知道赵喆非要娶我之事有些怪异,相氏的身份还是他查到告诉我的,万一他继续查下去,也察觉到不对,先上奏官家,岂不是对爹不利?”
“请他过府一叙吧,他也要入皇城司了,有些事提前告诉他,反而更便宜行事。”沈兆轩边说,边写信一封,又让之春叫来他的随从,叮嘱明日一早送到宁郡王府。
“舅舅那里要不要告知?”沈德音想起庞家。
“要,但不能明写。”沈兆轩看向庞朝云,“辛苦夫人,送一封密信吧。”
庞朝云点点头,他们家有自己独特的传信方式,此事用密信,即便不小心丢失旁人也不知信中所写何事。
沈德音又叮嘱了父亲一定要小心,这才放下心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