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纵使看见邵谨丞已经产生了本能的厌恶反应,越姝桐也不得不收拾东西到了华清殿。
跟她一起被调配过来帮忙的还有两名负责执笔的小官,被安排在邵谨丞宽敞的书房里。
越姝桐身前的红木书案上累着厚厚的年鉴,面色沉闷却一丝不苟地翻阅着。
他们需要在每年的年鉴之中选取摘抄出历年大事,再重新编纂成册。这多出来的任务着实是年底本就烦忙的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邵谨丞担着督管的责任,实则就是一个甩手掌柜,正倚在一处舒服的榉木雕花软榻上,手执一册话本,悠闲享受。
越姝桐偶尔抬起头,斜眼瞥过去,时常也能对上他那目似笑非笑的眸子。
邵谨丞一边望向越殊桐的方向一边慵懒的吩咐道:“将炭炉里的火加大一些,我们越大人身娇肉贵的,别再染上风寒。”
门边候着的宫女应了声,立刻行动了。
越姝桐眼皮都懒得动一动。
临近晌午,邵谨丞才算从软榻上爬了起来,走到红木文案旁,微微弯下身子趴在桌子上,手指微弯在越殊桐面前的桌面上敲了敲。
拿起他们摘抄下来的事件瞧了一眼,古井无波地放下挪开眼睛飘向越殊桐。
对那两位小官平静地道:“休息,你们去吃午饭吧。”
两名小官皆起了身,向邵谨丞恭敬地行了礼,转身打算离开。
越姝桐刚要跟上他们,还没有走出两步,又被邵谨丞扼住了手腕。
回首,又对上他那幽深的眸子:“越大人留下与我一同用膳。”
“多谢三殿下,不必了。”说着想从邵谨丞的手中抽身,似乎他早有准备,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那两位小官脚步顿了顿,见情形不对,忙急步出去了。
邵谨丞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笑,手上才松开越姝桐的手。
越殊桐问“三殿下,这是何意?”
“留你吃饭,自然是好意。”双手负在身后,慢吞吞跃过越姝桐,片刻后提醒,“你跑不了,跟我去用膳吧?”
虽然心里烦透了他,恨不能立刻拆穿他虚伪的面具,将他千刀万刮。
奈何身不由已之下,还是老实地跟了过去。
偏殿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吃食,花香藕,叉烧鹿脯,清炒芦蒿,赤枣乌鸡汤……
邵谨丞在落坐之后,亲自盛了一碗乌鸡汤端到越姝桐面前。
越姝桐诧异怔住了,旁边伺候的宫女也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又匆匆的低下了头,鬼知道她们心里想些什么?
轻轻一笑,邵谨丞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越大人有正事谈。”
“是。”两位宫女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邵谨丞得意了,挪坐到越姝桐身边,又为她夹了一块花香藕。
眉头紧蹙着,越姝桐躲得远了一些:“三殿下有何吩咐?”
“先吃饭,吃完了,我们再慢慢商量。”
这一顿,越姝桐吃得食不知味,心情忐忑,担心邵谨丞在打什么坏主意,自己来不及保护家人,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放上碗筷,越姝桐恭敬的站起身来,郑重道:“还请三殿下吩咐。”
邵谨丞突然起身,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深情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把我们的事都忘了吗?”
越姝桐厌恶的抽出手,冷静片刻后道:“三殿下此举不妥,若是旁人见你与男子亲昵,就不怕坏了名声。”
“你……”邵谨丞耐着心又道:“你可以信任我,无论什么事我都能与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信任?”
彼时,在越姝桐眼中,这两个字与邵谨丞联系在一起,简直就是对信任二字的侮辱。
前世,她信任了他,一家枉死,家破人亡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今……他竟还敢在自己面前提信任二字。
越姝桐双手紧握,眼中赤红,眼眶中的泪水打着圈儿险些滴落,强忍住悲愤的情绪,须臾才能出声,“三殿下当真值得信任吗?难道……不会因为信抱憾”
邵谨丞眼底犹自带了几分慌乱,颤动着双唇,却什么也没有再说。
能说什么呢?
毕竟毕竟上一世是他错信二哥邵谨修,将她一家送上了断头台,是不争的事实,在记忆里永远存在且无法磨灭。
冷静片刻,越姝桐方觉自己情绪过激,眼前之人是随时可能要了全家性命的危险人物,强行忍下愤怒抱拳作了一礼,匆匆退了下去。
她的身影一离开 ,邵谨丞跌坐下来,愧疚从心底疯狂滋生。
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才收拢了心神,思绪也清明起来。
她为何会这样说?
难道……?
越姝桐回了书房,那两名小官还未回来,她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股怒气及屈辱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眼泪犹如开闸的洪水蓦地涌出了眼眶,顺着脸颊不争气地流淌。
他怎么还敢这样对自己,可恶之极,可恨之极,手段卑鄙之极,另她恶心之极。
必需将职官之事尽快提上日程,留在邵谨丞身边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上一世时,越殊桐以为他分明喜欢自己喜欢极了,甚至不知她是女儿身时,便对她一通表白。那副急切又慌张的模样,如今乃历历在目,忸怩且羞涩,纠结而强硬,却从不曾迟疑。
那时,越殊桐表面平静,心中即激动又矛盾,想了许久许久,还是抑制不住早就对他的心动,说了实话。
那句话,也成了越殊桐这一世及上一世最后悔的事。
“听说越美人被三殿下调到华清殿,这……”又是不正经的调调。晏林一走进来,便与还未及擦干眼泪的越姝桐对视个正着。
他一时语塞,竟有些慌了,越殊桐虽长得女气一些,性子比多数男儿都强,从小被自己各种欺负,也未见他流过一滴眼泪。
越姝桐微微转身,用衣袖拭干眼角,装作若无其一般,继续看眼前的年鉴,“三殿下不在书房,去别处寻吧?”
晏林非但没走,还走了过来,左右望了望小声问道:“越美人,谁把你弄哭了?我替你收拾他。”
越姝桐十分冷静:“我方才只是眼睛里进了炭灰,你看错了。”
“哦!”晏林还是不走,反而坐在她对面,“我看你在这里呆得也不开心,我帮你请假,跟我出去玩儿吧?”
还没有等到越姝桐的回应,门外传来一声厉喝:“她并不想跟你出去玩。”
邵谨丞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迈进来便又懒懒的倚在软榻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捡起话本继续看。
晏林讪讪地走了过去:“三殿下,这历志编纂都要先收集查阅逐年年鉴,那些就是执笔小官去做好了,时日这么长,总要让越美人劳逸结合才是,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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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