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倾朝野 第9章 信任

“殿下公务繁忙，还能每日来这别院一趟实属不易，不如先放我离开，我可每日赶往秦王府听您差遣。”

萧宇承头也不抬：“我府中不缺丫鬟。”

你当然不缺丫鬟，你缺心眼！

该如何才能让他松口放她离开？

就在苏瑾棠搜肠刮肚想着再说些什么才好时，有侍卫上来交予了萧宇承一封信件。

加密加急的信件，还未出皇城便被他的人拦下了。

萧宇承施施然看向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姜韵枝是你何人？竟还能与南安郡王府通信？”

苏瑾棠脑中思绪飞快，综合这几天他的态度与言语，有些明白了。

他布下天罗地网，原先便已预设她是南安郡王的人，可一直无证据。

于是一边将她软禁在此，且看她身边的人如何救她，若实在走投无路，肯定会向她身后之人求救。

一边又与她周旋，寻她话里的破绽。她是商人，重利却也怕死，产业与身家性命二者应当不难选，他便要她将产业全部告知，若一直遮遮掩掩，只需往下查就能有眉目。

可姜韵枝并不知她与南安郡王有来往。

或者说，无人知晓。

那她今日真真假假所言，恰能用这封信来验证，让萧宇承信她。

苏瑾棠心下稍定，面上却是怒容，“殿下真是只手遮天，信件也是随意拦截。”

萧宇承也不是第一次被她暗暗嘲讽了，也不恼，当着她的面便将信件展开，信件确实是给南安郡王妃沈馨的，只求她想想办法。

“南安郡王妃如何管得到皇城来？你就这点能耐，也敢只身闯过来？”

“来永宁的商人，都得背后有贵人撑着，是吗？”

这话倒一下把他问住了，他是默认她来皇城不单单为经商，才讽她胆子大，可她如今确实除了开茶楼并无其他动作。

只怪那冯阡愚蠢至极，本想借他手逼一逼她，谁知直接将人掳到了他的别院。

谁知说曹操曹操就到，侍卫来报：冯阡在外求见。

苏瑾棠却还在忧心这信件：“你既将信件拦截了，便丢了吧，省得馨姐姐担忧，若是她有什么动作，必被南安郡王所不喜。”

“可好？”

萧宇承不答，随手将信件丢与她，“自己处理。”

苏瑾棠面上一喜，“谢殿下。”

“您不会为难沈馨吧？钱庄您要吗？还是这船业……”

“聒噪。”他看起来是很喜欢为难别人的人吗？还是缺钱？

萧宇承吃得也差不多了，但见苏瑾棠自他坐下后并没动几口，便吩咐人撤下去换些皇城贵女喜爱的糕点乳酪上来。

待茶点都上来，才肯见冯阡，“叫他过来吧。”

冯阡是一路小跑着来的，跪到萧宇承面前才得空用袖子擦了擦满额头的汗，“殿下救我。”

苏瑾棠捏着糕点打眼看去，冯阡身着常服，全无那日从容之态，若不是顾忌还有其他人在场，说不定还要抱着萧宇承大腿哭一哭。

果然是小人行径奴才做派。

萧宇承颇有几分不耐：“何事？”

冯阡畏畏缩缩瞥了她一眼，朝着萧宇承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是苏姑娘之事，下官请苏姑娘到这别院来，却没与姑娘家人知会一声，姑娘家人来大理寺报案了，下官心想姑娘在这好端端的，便差人敷衍了过去，如今却不想，长公主派人来要治卑职渎职之罪，还望殿下与长公主分说一二。”

苏瑾棠本还在腹诽“你可没请我，是迷晕了送来的，韵姐姐顾叔他们肯定奔波劳累在想办法找她”，却不想听到说长公主竟然过问了此事。

忙借由用帕子擦嘴角的动作来掩下眼中的惊喜。

竟是意外之喜，若能见着长公主一面，别说在这别院衣食无忧地软禁几日，睡牛棚都无妨。

抬眼便又是愤然，“我倒不知你是请我来这，不是诓我谈生意吗？”

萧宇承未开口，冯阡见苏瑾棠安然端坐着，心中不免对她多了分敬意，毕竟这女子是当真入了秦王殿下的眼，哪怕是一时新鲜，也不是他好得罪的。

于是换上谄媚的笑，“是，是，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当日对姑娘多有不敬，还望姑娘海涵一二，毕竟若无那一遭，姑娘也不能得奉殿下左右不是？”

他在说若不是他，你苏瑾棠也没机会攀上堂堂秦王殿下，现在得了荣华富贵，就别跟他计较下不下药这种小事了吧？

苏瑾棠冷哼一声，转而掐着嗓子倾身往萧宇承身边靠，做足了狐媚得宠之态，将帕子往他身上轻抚道：“殿下，你我的缘分，难道还要这等小人插手不成？如今我已在你身边，还不料理了他？”

萧宇承拧眉看她故作姿态，只是应当是头一回演那狐媚子，只得其形却无神韵。

见他无反应，还着急地拿眼瞪他。

她是自信已经对他全然坦诚且愿为他做事，所以要他也履行昨日的承诺：若她归顺，帮她料理王松，且冯阡也给她收拾。

萧宇承没好气地将她手中烦人的帕子扯走，与冯阡道：“苏姑娘千金之躯，你的做法属实欠妥。”

冯阡当然知道为哄佳人，他肯定是要被骂上一骂的，当下应对入流：“是下官思虑不周，可千不该万不对，下官为殿下分忧之心却是真的，还望殿下念在下官一片忠心的份上，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下官这就带着诚意亲自去向苏姑娘家人赔罪，在这也给苏姑娘赔罪则个。”

真是好一个“为殿下分忧”，苏瑾棠还琢磨着怼他几句。

萧宇承却似是玩心大起，竟也来握她的手，力道之大叫她根本挣不开，“阿棠莫气了，让他这就去与你家人赔罪，如何？”

这是各退一步。

他暂时不想处理冯阡，但也松口让她家里人知道她并无大碍。

这是大概已经相信了她之前所说，知晓从姜韵枝那边已经榨不出任何消息，也认为她能为他做事，所以予些好处，至少让她无后顾之忧。

苏瑾棠心中大定，左右她也无性命之忧，现下她也不急着离开了，萧宇承要去见长公主吗？她有没有机会也见一见……

为了让冯阡确信她如今已不同往日，顺势反握住了萧宇承的手，当着冯阡的面将他手往自己脸上靠，做足了亲昵姿态，“既然殿下开口了，那我还能说什么，但他可不能空手去。”

看人眼色狐假虎威嘛，她得心应手。不让冯阡出点血她便不姓苏。

萧宇承似乎手臂有点僵硬，她也真是豁得出去，那晚对他举止轻浮他只当是香囊之故，现下她可清醒精明着呢。

“姑娘放心，下官已备好黄金百两，亲自前往。”

“可只你去，并不能让我家人彻底放心，”苏瑾棠利用完便放开了他的手，起身摘下了耳环递给冯阡，这是她当日出门时戴着的。

“拿着，告诉韵姐姐我好好的，只是过些日子办完了手头的事才能归家，让她放心，且安心去教坊教曲便是。”

既有她的贴身信物，又知晓她要去教坊之事，韵姐姐应当能放心些吧。

“听明白了吗？我的交代可要只字不落。”

“嗳，姑娘放心。”冯阡应得干脆。

萧宇承将手背于身后，微微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去吧，长公主那边本王会去说。”

这是予了他承诺。

冯阡喜上眉梢，秦王既然愿意保他，那就说明这次的事办得让他满意，可面上肯定还是要责怪他的，他再明白不过，脏活肯定是他们这种下面的人来做，落些不痛不痒的责怪，但往后提拔之时肯定先想起他。

忙双手接过耳环起身告退。

等冯阡离开，苏瑾棠才状似好奇地问道：“长公主为何会过问？”

萧宇承单手托腮，又是那副浪荡纨绔样，“那该问问你，如何请得动她？”

“我若是能攀上长公主，便是殿下您，我也不会放在眼里。”这句话是真心的。

可萧宇承没放在心上，只当她一如既往地想损他。

心情好便回嘴逗逗她，“你觉得我不如她？”

“先皇创设的女官制，如今再无人提，只长公主府开府置官署用女官，你如何与她比？若是亲王府的长史是位女子，那我便高看你几分。”

“原来你志在女官，那为何从商？”

“我苏家家业总要有人继承，况且我不过说说，自古尚无商籍男子入仕，更何况我。”

不像沈馨，生于书香世家且又才情出众，其父是县令，虽只是个小官，但在清流之中颇有赞誉，若在先皇统治的天明年间，确实有希望入朝为官。

“您要去见长公主吗？可否带上我？”苏瑾棠满眼希冀。

萧宇承打量她。

苏瑾棠解释道，“虽我无望做女官，但也想一睹长公主芳容，只见一眼，成吗？”

“冯阡还不至于让我为他跑一趟。”长公主只是问他渎职之罪，他只需派人知会一声，这件事他会处理便可，何须亲自去见她。

“不过，你若想见，下回带你便是。”

“当真？”苏瑾棠没想到他竟如此好说话，顿时对他改观不少，是因为现在当她是自己人了吗？

“那殿下，您留我在这里，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