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窗户继续开着,没有人发现谢随。
“殷姑娘可真是料事如神哪!连那小子什么时候来都能算无遗策,不然我们怎么能偷袭成功。”
“那是自然,人家殷姑娘也是打京城来的,知道消息自然快,来,我们干一杯!”
传出声音的那间屋子里,一群男人们吃酒布菜,只有一个身着紫衣、眉眼灵动的十六七岁女子端坐着。
那是他们口中说的殷姑娘。
此刻,殷宛眉手中的系统已经退出了她的身体,之前系统所作所为也融入到她的记忆里。
她原先是想和虞芮搞好关系,但这几乎是不可能了。
在虞芮的印象里,自己已经对她痛下杀手过,她现在也只能按照系统的思路走。
殷宛眉发现了一件事情。
就是连系统也不能成功杀死虞芮,而在原著里,虞芮早夭的根本原因不是被虐待病死,而是被人毒死的。
毒死虞芮的人,正是她眼下帮助的对象——安熙和。
既然在原本的剧情里,虞芮会死在他手里,那么这一次毫无例外地,安熙和也能做到。
她按下心思,饮了一杯茶,安熙和已经答应过她,得到南阳王权后会承诺满足她一个愿望。
到时候,少年失权失父,还没了白月光,她想怎么趁虚而入攻略谢随,继而成为他的心上人,都会容易些。
说到底也只是书里的一个角色,喜欢谁不还是书里的设定罢了,这样想着,从主世界休假刚回来的殷宛眉又充满干劲。
只是她觉得有些可笑。
为了完成任务,拯救一个未来即将黑化的反派,她竟然是先要促成他成为反派。
......
谢随尚且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殷小姐’是殷宛眉。
不过他却是听出来,前日的伏击必与她通风报信有关。
可见这人必是隐匿在京的奸细。
方大为和秦莫自然也听到,“大人,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趁机先将这个女细作抓过来审审?”
“不必。”谢随望了望窗外变得有些昏黄的天,他是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夜幕低垂,窗门紧闭。范素终于回来了,“大人,一切已经按部就班,您要的硫磺和碳粉我也带了过来。
范素说完从衣襟处拉开,拿出里面一大油皮纸包的混合物。
这硫磺和碳粉原本是想用来做成火药,和买来的焰火一起放。
虽然现在焰火没有,但似乎也不需要买了。
谢随将混合物分成两份,介于上次分工的先见之谈,他直接道:“秦莫去把这半份抹在他们门口,方大为将另外半份趁烟花抛进他们窗里,秦莫好了之后,范素看见焰火去点门上的火。”
方大为:“大人,我是不是要扒窗户上等着?”
谢随:“不然,我替你?”
时间不等人,方大为迅速推开窗户,翻下去牢牢的将自己固定住。
怀揣着半份混合物,慢慢地朝目标移动身子过去。
比了个上的手势之后,秦莫也涂抹完毕,范素时刻准备着点上火。
约莫过了一炷香以后,天空中一声巨响,那声音砰的一下散开了。
谢随他们抬头看去,只见银白色的光线如流星一般划散在天际,接着是红色的、蓝色的……
秦莫:“我没骗人罢,焰火就是这样的。”
像婆婆丁。
方大为一边扬进去粉末,一边往后退,“你咋没骗人,婆婆丁有红的蓝的?”
秦莫:“我娘那次看到的就只有白的,没这么多。”
挂在半空中的方大为不服气:“那你还说没吹牛皮…”
秦莫拉起系在他腰间的粗绳,举起来剪刀。
“…好好好,你没吹牛。”
等方大为翻窗进来时,范素也已经点上火。
遥远的隔壁传来怒骂声。
“呸呸呸,什么破玩意苦了吧唧的,这焰火怎么还漏料!”
焰火四落,触及到他们窗檐上的粉尘便疯了一般燃起来。
“不好了!着火了!”
“后面也着火了!我们被堵死了!”
后方的火势似乎更盛,他们手中并无可以灭火的东西,只有一壶壶酒水。
本就慌乱,偏偏有个二愣子把酒水泼在了窗檐上。
猛地一阵,前面和后面燃烧的一样剧烈了!
安熙和一个耳刮子呼了上去,“你嫌命短想弄死我吗!”
那人颤颤巍巍,表露衷心:“大人,我、我以为酒水也是水…”看得出这人只是蠢得单纯,没有谋害之心。
“所有人跟着我冲出这里,保护好殷姑娘!”安熙和大脚一踹,便以蛮力破开了徐徐燃烧的门。
残门之后,却站了一个十七八的少年。
朴素的衣装难掩璞玉浑金之姿,如地底修罗般冷冷地看着他,竟让他生出了几分怯意。
那少年反手轻易地将他压制,缴了手中的武器,等他反应过来时,只能听到少年对里面清沉低醇的嗓音。
“所有人,缴械不杀。”
安熙和努力看清少年的样貌,似乎看出来了什么名头,“你便是谢应钟的儿子、南阳世子?”
谢随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而他在看到手下人一个个放下刀枪抱头跪地时,忍不住了。
“你是又如何?现在宛城在我手上,我不会告诉你们谢应钟是死是活,守卫禁城你们也逃不出去。”
“就算杀了我,我也要和你们这群人同归于尽。”
安熙和眸子血红,情绪激动,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点。
“为什么?”谢随忍不住问,但并不期待安熙和会回答。
安熙和恶狠狠瞪着他。
“你根本不配知道。”
外面火光冲天,一阵刀光剑影。
守卫们欣赏满城焰火之际,毫不知情外面的人已经冲了进来。
薛堂率领兄弟们从城门杀了进去,一路包抄了酒楼。
“大人,我们撤吗?”
薛堂已经挟持了酒楼老板,找到了谢随。余下的人也将酒会上的人该绑的绑,该带走带走。
谢随此时才看到反贼人群遮挡之下的殷宛眉。
“连她一起绑了。”
谢随没有什么感**彩地说。
他们一帮人马很快撤出了宛城城内。
毕竟现在宛城的舆论上风在安熙和那边,他才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帮着老南阳王料理宛城,而他们全是外敌。
谢随笃定了一点,他父亲还在人世。
只要找到他父亲,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这次算是他们反败为胜了一回,回去的时候士气明显高涨了起来。
薛堂从队伍后段追了上来,附上他的耳朵,“大人,京城密信。”
说着将手信塞进了谢随手里。
来往密信的方式他只告诉了府中管事刘让,而刘让奉他之命一直在暗中保护虞芮。
谢随步子慢了下来,离开队伍一段,将信展开——
还魂草?
他回忆了起来,似乎是在岐水边见过一种白颜色的植物。他还将那种草用来止过血,怪不得他伤好的这么快。
谢随将信纸仔细读了一遍,全是刘让的字,又翻翻看看,也没找到别的,他忍不住问薛堂:“只有这一张?”
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下,薛堂点了点头。
谢随感觉自己被当作了虞芮的工具人。
好歹慰问慰问,他这不是在帮她找还魂草。
这才过了几天,便把他忘之脑后,谢随预感自己得快些回去才行。
……
洛京,姜宅嫡系大院。
小厮覆手弯腰,对着一白衣如华的年轻男子道:“公子,从世子府截获的信件已经重新发出去了。”
姜明初含着笑意转过身来,“很好。你先退下罢。”
等下人离开了之后,他才从衣袖之下拿出一件藕荷色的香囊和一封簪花小楷的信,紧紧握在手心。
神态似痴似癫,“她已经把我给忘了…”
“却还记得小时候另外一个男人,是不是故意的啊…”
“阿芮?为什么…”
姜明初唤道,眸子里沁着血痕。说着,将信件扔进了铜炉里。
只留下了香囊轻嗅在鼻尖,仿佛能透过这物件闻到前主人的味道。
为什么…
明明他手里有还魂草,为什么阿芮不来求他?
惆怅失意的表情在他的面上转瞬即逝。
姜明初轻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没关系,反正你最后一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