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如今不管谁出去了,都会留一个汉子在家里。
秦松柳和吴承每日上山去找食,不仅要找人吃的,还得找鸡和骡子吃的。岑应就留在家里照看孩子打理家里,不然就是往梁阿婆家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齐金金家岑应也去了几次,但都没见有人,后来听他们邻居说全家人都到湖山村去了,岑应只好让邻居帮忙带句话给齐金金。
秦松柳也去见过一次周猎户,这小老头给自己的徒弟留了好几袋的米,带着老伴去投奔女儿女婿了。
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平常,岑应每天早餐都熬上一大锅稀粥,再烙些饼子或蒸些馒头,就这么搭着从早吃到晚。肉都是隔上五六日才吃那么一次,家里的鸡还没下蛋,秦松柳有时会在山里掏了鸟蛋回来,蒸了蛋羹给岑应和孩子们吃。
日子平常到岑应以为事情是不是都解决了,谁知这天夜里家里的门就被砰砰敲响,吴承开门一看发现是里正家的儿子。
“到村头去集合!家里的壮劳力都去!”里正儿子说完又去敲李谓家的门,吴承不敢耽搁,进门去将秦松柳叫了起来。
两人连同李谓一起往村头去,路上还不断有人加入进来结伴而行。
到了村口,秦松柳发现村子里的男人几乎都到这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时要大晚上的把人召集起来。
里正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最近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也清楚,如今召集大家来就是要为齐家村今后做准备的。”
里正扫视一圈,指了其中一个较年迈的汉子,“你还记得当初要打仗,大家没吃的是怎么样吗。”
那老汉上前两步,“记得的,没有吃的就去偷去抢,自己的村子没有吃喝了就到别村去。”
里正听了点头,“这几日大家如何存粮我都看在眼里,为了防止日后真的打起来发生那种情况,我要你们各家各户都出力,给整个齐家村挖一条沟渠,要又深又宽,能将村子和外边隔离开的沟渠。”
人群一阵哗然,年老的回忆起从前那段日子心惊胆战,年轻的则对未来事不知如何。
“好了!好了!都回家去把东西拿上,今夜就挖!”
人群一下子散去,留在家里的老弱妇孺听到外边的声音都纷纷点起灯来,听自家汉子说了情况后都想出把力。
力气大的就拿着东西也来一起挖,做不了苦力的就备水备吃,给挖渠的人补充力气。
岑应用骡子装了好几桶烧过的水来,里边还撒了些粗盐巴,最适合干力气活的人喝。
累得不行的人都乐意喝这些盐水,纷纷拿了自家的器具来装些喝,岑应给秦芳和吴念拿了水瓢,让她们去给各位叔叔伯伯们分水喝,来拿水喝的见着两个如此可爱的小娃娃疲惫都少了许多。
秦芳和吴念在分水,柯姐儿显然不爱干这活,拿着她爹专门给她打的小铲子到处去挖土,弄得身上都脏兮兮的,刘娘子没功夫搭理她,只叮嘱让她别到处乱跑,耽误大人们做工。
整个齐家村齐心协力,放下平日的龃龉,我搭我一手我帮你一把的,终于在天大亮时终于挖好了这条沟渠,这下要出入村子里只能从那座山走,只要不是齐家村的人都很难找到那条路。
里正又留下几个已经休息过的年轻人,给沟渠边上放上木刺和大石块,才让大家回家歇息。
一夜未眠,秦松柳抱着睡着的秦芳正准备和岑应回家,却被里正叫住了,“柳小子回家休整一番到我家来一趟,关于山上那条路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叔我一会就去。”秦松柳先将秦芳送回到她自己的床上,才给岑应擦脸擦手好让她睡得舒服些,“先睡一觉,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岑应拿过帕子想要自己来,“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家里有吴哥看着就行了。”
“用不着,我一个人去就去是。”秦松柳将岑应的鞋子脱了,还故意拿得远远的,“听话,好好睡。”
岑应坐在床上觉得这人实在是幼稚,难道把鞋子拿走他就不能走路了吗,“那你早点回来。”
秦松柳给人盖好了被子才出门,打了个哈欠醒了醒神往里正家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岑应睡得昏昏沉沉感觉被人抱住了,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岑应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了,岑应忍着困意起来做好了饭,就把大家喊起来了,再怎么困也要吃些东西再睡。
吃过饭岑应才问秦松柳,里正让他去干什么了。
秦松柳轻轻拍着吃了一半睡过去的秦芳,“也没什么,就是给山上设了几个能困住人又不伤人的陷阱。”
岑应拿开黏在秦芳脸上的饭粒子,“那这得时不时去看一下吧,就算不伤人困久了也是会饿死的。”
“是这样,里正打算每日出六个人,两人一队分时间到山上去巡视。”秦松柳说着,趴在他腿上的秦芳忽然翻了一下,秦松柳只好收声先将她带回房间去,岑应跟在他们后面等着给秦芳擦脸擦手。
出了房间门,两人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今日睡醒,我才想起来河哥儿和金哥儿还在外边,不知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岑应捶着腰,月份渐渐大了,加上站了一晚上,他的腰难得有些酸痛。
秦松柳将人扶到床上坐下,给他捏着腰,“慈幼局偏僻,他们又自己有地,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而湖山村离县城远,我上次顺路替你去看了,他们一家子在那都过得不错。”除去江秀才人还押在县城里这方面,其他的确实是不错。
听秦松柳这么说,岑应也就稍微放下心来,毕竟除了家人外,自己最担心的就是这两位朋友了。
见岑应盯着某处发呆,秦松柳故意去开他玩笑闹他,气得岑应对他又掐又捶,闹累了才被哄着睡了。
肚子里的孩子大概六个月的时候,情况明显乱得多了,齐家村几乎每户都闭门不出,大家在家关着门还是能听到外边一阵一阵的马蹄声。
岑应在家里关了快一个月,整个人都浮躁得不行,尤其是对秦松柳,稍稍有些什么就不跟他说话。
秦松柳摸不清岑应为什么不和他说话了,又为什么愿意和他说话了,只知道自从不能出门后,岑应整个人瘦了很多。
这天夜里岑应躺在床上发呆,他今晚又对秦松柳发脾气了,明明不是什么大事情……岑应垂下眼帘,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到他脸上,“睡了吗?”岑应听到秦松柳这样问,但他没回答,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松柳自然是能分辨得出岑应睡没睡的,只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又轻轻戳了下他的脸,“去吗?”
岑应睁开眼盯着秦松柳,“去,你带我去我就去。”说完自己爬起来找衣服穿,还给秦松柳选了一件跟自己身上一个色的衣服。
秦松柳利索地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又确认了岑应穿得够暖和后才拿着弓箭和短刀,牵着岑应出门了。
两人避开村子里别人可能会看到他们的地方,悄悄往山上走。岑应被牵着,心里有一股隐秘的兴奋感,要不是被牵着恐怕都要蹦跶起来了。
秦松柳避开村子里巡视的人,带着岑应找到了一片不算远的平地,岑应左看右望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秦松柳拉着他往一片草丛里走,渐渐地周围出现了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岑应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去捞,“好漂亮啊。”
两个人就这么拉着手,站在这山野中看独属于大山自己的星星。
一只萤火虫停在岑应的手背上,他看着那晶莹的绿,好一会才开口,“最近总朝你发脾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凶。”
秦松柳的手掌覆上岑应的手背,将那只萤火虫拢了进去,“不凶,就是你一不和我说话我就心慌。”
说到这岑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我跟你发完脾气了,我就不好意思,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岑应偏过脸,假装去看一旁的树。
秦松柳追过去亲在他脸上,“不生气就好,到时我就一直和你说话,总有是你想聊的。”
岑应很小声地嗯了一声,将手放下让那只萤火虫飞了出去,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就是心烦,我怕真的打起来,我真的害怕。”
这才是岑应最近总发脾气的根本原因,他害怕打起来会让他好不容易才有的家散掉,怕孩子一生下来就要过苦日子。
秦松柳将人搂进怀里不断安抚,“不会打起来的,你看村子外那么多的人马来来去去,都没进来对不对,说明他们根本没空搭理我们这些老百姓。”
“不怕了不怕了,实在不行我带着你们躲到山里,我别的不行,但在山里做个头头还是可以的。”
岑应扑哧一声笑出来,“越说越不着调了。”他不知道的是,秦松柳真这样打算过,要是打起来就带着全家人到山里避难。
看着山景,岑应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得和秦松柳一起守好这个家才是。
情绪好了些,岑应主动牵着秦松柳往山下走,直到要换衣服上床睡觉了,两人才将一直牵着的手松开。
阕州州府外,一队人马蓄势待发,只等主人下达命令。
孙渔也在其中,脸上的风霜和刀疤是他这些年卖命的证据。孙渔握紧刀,自己能不能回家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