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十分钟 第15章 小兜儿

祁夜辰的独立办公室不知不觉总是三人成行，往常就连唐珂在他这汇报完公事都不会多待一会儿。祁夜辰一向有不怒自威的气场，尤其投入案情的时候，脸色更是冷的吓人，警员们汇报工作都是汇总给唐珂，敢总在他眼皮底下转的也就只有唐珂一个人。

如今，祁夜辰的办公桌旁单设着一把实木摇椅——那是棠溪明的席位，临窗还有一个半米见方的小圆桌供棠溪明吃brunch（早午餐）、喝下午茶。他身上有许多小资情结，因为在国外留过学所以身上还有欧洲各国一些时下风靡的习惯。

唐珂从一开始的嘀嘀咕咕到如今也习惯了，每当棠溪明趿着一双拖鞋，手里拿着牛奶和面包在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从他面前一晃而过的时候，他心里就如冷宫的妃子一样哀怨，“等老大更爱的新人出现，我看你哪儿哭去。”

祁夜辰坐在办公桌前画人物关系和推导图，棠溪明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晃晃悠悠的仿佛在度假，趁着这会儿爱暴躁的祁夜辰还安详着，香兰也倚着墙松快一会儿。

小兜儿的年龄被确认造假，张天啸夫妇的行为就让人生疑，为什么一定要置女儿于死地，他们为什么这么恨自己的亲生女儿？

祁夜辰本想连夜招那对夫妻过来问罪，被棠溪明拦住了。

棠溪明的理由是：“就算证明小兜儿未成年又怎样？不过就是让他们把女儿领回去罢了。”

“如果能证明那对畜生会对小兜儿不利，可以申请把她送到福利院。”

“福利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你看小兜儿这几日的样子，在那对恶魔父母手里还比不上福利院。”

两人讨论的激烈，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香兰弱弱的举起手，“我、我可以收养小兜儿吗？”

“那父母肯定不会同意，他们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了？”祁夜辰摆摆手否决了这个提议。

棠溪明眼睛一亮，“收养不行，买呢？”

祁夜辰本能的想辩驳什么，那对父母恶心的嘴脸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却悲哀的发现这个方案或许是最可行的。他本来因为琢磨案情汇聚在眼里的锋锐骤然间黯淡下来。这个变化及其细微短暂，却落到了一直看着他的棠溪明眼中。

看来小狮子哥哥的童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你跟小兜儿同住这两天，她有开口说过话吗？”

懒懒散散靠墙站的香兰一听到祁夜辰的提问立马稍息立正一气呵成，“没有，警长。”

祁夜辰用余光瞟了她一眼，零星的想起一件事，“不必叫警长，你又不申冤，喊我祁哥就行，祁哥哥也可以。”他悠然的朝棠溪明飘过去一个眼神。

正在立正的香兰听到祁哥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却听棠溪明头也不抬的说，“祁哥哥挺好，还好香兰口音不重，不然情哥哥情哥哥的，我们苏州河分局就要有花边新闻了。”

香兰默默的把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她隐隐的在两位大人的笑中察觉些许的不对劲。

哎，两军对垒，死的全是小虾米啊～～～～

警局里没事，棠溪明提议带小兜儿去外头转转，最好是她家周围或者她平日里总去的地方，在她熟悉的场景里或许会说出点什么。

四人从小兜儿家附近转到公园、菜市场，小兜儿都没什么反应，上海的夏日炎热又潮湿，不过半小时祁夜辰就出了一身汗，他找了个树荫坐下，“歇会儿吧，无头苍蝇似的转半天了。”

棠溪明身上清清爽爽的，他不是爱出汗的体质，听了祁夜辰的招呼一扭头，旁边这位跟狮子出浴似的，衣服湿的都能拧出水来。

他今天又是警服里面套衬衫，方便在办公室穿脱，陈明不止一次点过他的着装，上班期间不能脱警服，但在他的办公室谁又能管得着他。

这趟外出并不办案，他只穿着里头白色的衬衫，衬衫本就修身，汗湿以后如同一片儿薄纱似的紧紧贴着皮肤，若隐若现的勾着人。棠溪明能清楚的看到他鼓起的肌肉线条，以及两块烤鸭似的胸大肌……祁夜辰常年四处跑，皮肤呈现健康的蜜色，棠溪明看着看着忽然就开始流口水了。

远处的钟楼咚咚咚响了十二下，站在上头的鸽子像受到了某种召唤，呼啦啦全都飞走了。

中午了，棠溪明笑道，“咱们去吃烤鸭吧。”

吃货，祁夜辰刚弯起半边嘴角便僵住了。

一旁一直安安静静被香兰牵着的小兜儿突然松了手，直愣愣的往前走。

“小兜儿？”香兰伸手去拉她被她挣脱开，“小兜儿。”香兰站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你要去哪儿啊？姐姐带着你去。”

小兜儿绕过她不声不响的往前走，香兰一只胳膊搂着她，“小兜……”小兜儿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使劲把她往后一推，香兰不防备，直挺挺的往后倒去，还好被祁夜辰及时接住。

香兰摸着小心脏后怕道，“这丫头冷不丁的一下劲儿还挺大。”

祁夜辰和棠溪明对视一眼，眼底闪着同样的惊色，他们的思路一直围绕着小兜儿是否成年可以判死刑，在看到她才十六岁而且又有种种被虐待的痕迹，情不自禁的就站在了她这一边，却没想过小兜儿有可能真的杀过人，或许不是故意的，但却不能将事情的恶劣一概而过。

棠溪明拦住香兰想再去拉小兜儿的手，香兰着急道，”这孩子走路不看路，走过这个公园，前面又是汽车又是黄包车，别被撞了。”

“她没那么傻，你看她是有方向的，我们跟在后面就好。”

小兜儿确实是有方向的，她穿过安静的公园，贴着马路边上的墙根儿，明晃晃的白日里，她像个轻飘飘的幽灵，擦着屋檐墙壁，没有半点声响。

“她的方向是钟楼。”棠溪明的目光掠过重重屋顶定格在钟楼巨大的钟表盘上，分针还没与时针彻底分离，刚刚打钟的声音似乎还有余音未散，一丝灵光一闪而过，快的抓不住，但他有预感，谜团就快解开了。

一行人走到钟楼广场，小兜儿的步伐越来越轻快，她仿佛布娃娃注入了灵魂，连眼睛都闪烁起动人的光。

“闻笙哥哥。”小兜儿忽然奔跑起来，繁复的裙摆在风里起舞。

“小兜儿。”一个穿着学生装的男孩站在钟楼下面，怀里捧着一大束花，“你胖些了，看来最近有乖乖吃饭，喏，给你的。”

“这个叫什么花儿？”一大束白色的花儿犹如棉花团似的挂在枝头，星星点点的彩色满天星缀在四周。

“凤尾兰，寓意盛开的希望。”杨闻笙笑道，一抬头笑容却凝住了，“你们是？”

“警察。”祁夜辰亮出警官证。

广场上的长椅，杨闻笙和小兜儿并排而坐，香兰和棠溪明也被按到了一旁，祁夜辰倚着一旁的灯杆，因为他特意放缓了表情，所以场面看着还算和谐，“你跟小兜儿是怎么认识的？”

张天啸年轻的时候来上海打拼，这里并没有亲友，这个男学生看着比小兜儿大四五岁不像是可以玩到一起去的。

杨闻笙抚摸着小兜儿的头发，笑容有些冰冷，“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去吃点饭吧。”

棠溪明给祁夜辰一个肯定的眼神，祁夜辰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钥匙串一抛，“行，附近有家烤鸭不错，去吃烤鸭吧。”

小兜儿恋恋不舍的跟着香兰去了隔间，祁夜辰拎着茶壶给三人倒了茶，“你可以说了。”

杨闻笙握着茶杯的手有些惶恐，这两个警官看起来面白好看的那个更像会伺候人的，这个凶巴巴的像个等着被伺候的，没想到却是反过来的。“在我说之前，我想先问问小兜儿为什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警察办案不需要跟你汇报。”

杨闻笙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便泼了一手，原来从广场到刚才，这位圆眼警察都没有在凶人，只是长了一张不怒自威的脸，现在这一嗓子才是他真正的脾气。

“警察大人误会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饶是他这么说，祁夜辰依旧没松口，杨闻笙下意识看向棠溪明，给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只见棠溪明从一旁拿起一张餐巾笑眯眯的递给他，“水洒了，擦擦。”

“……”

“我认识小兜儿是在七年前，那时候她才九岁，被她父亲从钟楼顶层窗户推下来，我在楼下正好把她接住了，两条胳膊双双骨折，还差点砸的我内出血，到现在我的左胳膊还没办法搬重物。”

“你说什么？”热烘烘的茶汤蒸汽熏得每一寸毛孔都门庭大开，冰凉的空气瞬间掳走里面的热量，然后结成肉眼可见的的小疙瘩。

祁夜辰活到如今的岁数，从未听过让人如此汗毛倒竖的事情。

亲生父亲把女儿从钟楼顶层的窗户推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