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檐同辉楼?”
“皇庭教主近日在那设宴,岩佑也会去。”
“你要直接去参加宴会?”
“他们给我递了邀请函。”
“让地头蛇与虎谋皮?皇庭这般礼贤下士?”
“你不是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吗?”
“不装了?你不是装得很起劲吗?”
“我想去看看,皇庭最近在搞什么名堂。”
“那你去吧,恕不奉陪。”
“你不来?”
“不去。”
“全南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可是窃取南疆情报的大好机会,你要放过?”
“全南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我赶着去送死吗?”
“这不是有为夫保护你吗?”
江渝不语,起身便要掀开车帘,“车夫,麻烦你.....呃!”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浑身猛地一震,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心口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一个踉跄,整个人栽倒下去。
“你做了什么!?”江渝转头瞪向鸢佑。
鸢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悠悠说道:“南疆人的血,可是世间最毒的毒药。”
“你想怎么样?”
“带你去宴会。”
“怎么了!”车夫问。
“没事,麻烦你快点,宴会要开始了。”鸢佑语气平静地回答。
宴会上,人间黄金,剪朱裁碧,万檐同辉,尽显风华。
鸢佑似对这般场合驾轻就熟,周身散发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场,他引着江渝穿梭于人群,时不时与相熟之人寒暄几句,言辞间尽显风趣,引得周围人笑声不断。江渝则始终保持沉默,只在鸢佑介绍时,淡淡点头回应,眼神清冷,对周遭的喧嚣视而不见。
众人纷纷落座后,鸢佑开始逐一为江渝介绍。
“刚刚过去的那个是穆里格,人称中州百晓,全南疆对中州了解最多的人。”
“他后边儿那个老东西就是岩佑,你要找的人。”
“对了,最上边儿那个是皇庭教主,南疆最有权势的女人,云笙。”
就在这时,一群身姿婀娜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进来,径直走到皇庭教主身边,俯身说了些什么。
“小鱼儿,看来你的麻烦也来了。”鸢佑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摇了摇头,顾自举杯斟酒。
皇庭教主在屋内缓缓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江渝身上,手指轻轻划过酒杯,指尖沾起两滴酒液,玉手一转,酒珠如离弦之箭般飞溅而出,直逼江渝。玉液裹挟着强大的气劲,重重砸在帽檐边上,直接将帷帽整个掀飞出去。
“拿下他。”皇庭教主下令,她身边的女子抽出腰间的银饰玉笛,放在唇下,蓄势待发。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来南疆的目的,我出手帮你。”鸢佑将酒杯递了过去,在江渝耳边轻声说。
江渝没有理他,起身准备迎战。
鸢佑手拿酒杯晃了晃,喃喃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突然间,江渝颈侧一阵烧灼,剧痛再次席卷全身,比之马车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稍稍一运功便是挫骨分筋,让他难以行动分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只有让他们来撬开你的嘴了。”
江渝艰难地支撑在桌沿不让自己倒下,颈侧隐隐浮现出一个蝶印。
“是蚕心蛊印!鸢先生出手了!”有人惊呼道。
“欸,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劳烦鸢先生亲自出手?”另一些人低声议论。
“他是中州人,也是江涉月的弟弟,江易龄。”有人一语道破,正是穆里格。
“江涉月的弟弟!?那他一定知道不少涪潼关的情报,说不定还知道淑芳伞的弱点!”众人听闻,顿时一片哗然。
“押下去,好好审。”皇庭教主眉眼一凛,冷冷下令。
“江渝,江易龄......好名字。”鸢佑拿起酒杯,姿态优雅,在江渝嘴唇上轻轻一碰,随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皇庭侍卫一拥而上。铁链扣住江渝手腕的刹那,他听见鸢佑带笑的低语随风飘散:“注意点,别弄花了他的脸,我很喜欢。”
“鸢先生,多谢出手。”
“别客气,云笙。”
“还是说说吧,皇庭最近想干什么?”
面对鸢佑的发问,云笙嫣然一笑,“先开宴吧。”
随着她下令,笙箫乐起,绿萝红袖。排排美姬娇俏走来,为宾客们斟酒。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不觉时光如梭,转眼便入了夜,绮筵也进入尾声。
云笙将鎏金漏刻往案上一扣,青铜底托与檀木相击的脆响惊起檐角铜铃。满室旖旎的舞乐戛然而止,石榴红的纱幔还在梁柱间簌簌飘荡,十二名赤足舞姬已如退潮般消失在雕花屏风后,霎时席间只剩得数十人。
“鸢先生,我们要取中州。“
席间的数十人齐齐地点头。
鸢佑的犀角扳指在玉杯中缓缓打转,琥珀酒液映出他紧蹙的眉峰。
云笙鬓边银雀钗微微颤动:“中州的局势越来越不稳定。这次我们得到的情报,中州内部的几大家族自相残杀,实力大减,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哪里来的情报?”鸢佑沉声问。
“穆里格。”云笙答。
“穆里格,你的情报属实吗?”
“九成真。”
“剩下那成,是江易龄吧?”
“鸢先生英明。”
“战争之事,我不同意。”鸢佑回答得干脆。
“鸢先生,我们曾约定过,你不会干涉皇庭事务的。”云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的确,但我们的约定是,皇庭不做出格的事情。”
“你们这次,过了。”
说罢,鸢佑扬袖转身,大步离去。
满座突然陷入死寂,唯有更漏声声催人。云笙望着鸢佑拂袖而去的背影:“鸢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我老婆。”门外只留下一句幽幽回应。
火把在阴湿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铁链相撞声惊起角落鼠群逃窜。江渝被悬吊在刑架中央,玄铁锁链深深勒进腕骨,血珠顺着指尖坠入下方污浊水洼。单薄的中衣早被冰水浸透,布料紧贴脊背蜿蜒的鞭痕,每道伤口都泛着诡异的幽蓝——那是蚕心蛊在吞噬侵入的蚀骨蛊毒。
蟒皮鞭破空声骤起,江渝猛地绷紧脊背。第三十七鞭——他默数着嵌进血肉的剧痛,舌尖早被咬得血肉模糊。颈侧的蚕心蛊印随心跳明灭,将新添的鞭痕染成妖异的靛青色。老狱卒提着灯笼凑近,啧啧称奇:“不愧是鸢先生的蛊,连受刑都这般漂亮。“
暗门忽地洞开,鸢佑玄色衣摆拂过血污,惊得狱卒跪伏在地。
“鸢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都招了些什么?”鸢佑不答反问。
“这个......”狱卒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什么也没招。”
“软硬不吃啊。”
鸢佑信步穿过跪伏的狱卒,银线暗绣的鸢尾纹在火把下流转如活物。他指尖抚过江渝腕间翻卷的皮肉,蛊丝自袖口钻入狰狞伤口:
“江易龄。”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