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是东流县最大的道观,虽然现在不过替人答疑解惑,供奉神祖而已,但在百年前,这里是有名的捉妖仙门,几位有名的先祖譬如青弥掌门、五指道长都曾消灭过许多为祸人间的大妖,青弥掌门的大弟子赤练道长建立万妖塔,将方圆百里的妖物尽数压入塔下,门下弟子随便拎一个出来也是可以对付寻常小妖的。再往前最初立山的时候甚至还有道士得道成仙的……
后来海内升平,太平盛世,妖类大多被收入塔下,又畏惧威名,不敢往东流县来,青云山的名气也就渐渐淡了下去。“捉妖”二字似乎成为了久远的传说。
门内的年轻弟子甚至有许多都是不信有妖的,他们来青云山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或是走投无路,或是在人世受到伤害,来此修心养伤……长垣却是对有“妖”这件事深信不疑,他从十三岁进山门起便努力修行,潜心钻研道术。
他是当时赤练道长的关门弟子,也是如今唯一的弟子。正是凭着这份志气,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山门内的妖气。
道观的居所分为两处,从前只有山门弟子能居住在静聆院,为的是静心修炼,现在香客渐多,开销又大,应酬往来之事也不少,于是在静聆院东边靠近竹林的地方另辟了居所供来此清修的香客居住。竹风院内又分东西北三处屋舍,东西由一片竹林隔开,男女客分开,宋璋没带侍女,因而只是在简略一些的东厢一楼居住。
长垣循着声音追去,发现正是在宋璋这间房的正上方。
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姓柳的姑娘,据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因为生得貌美年轻,深受主家喜爱,所以被主母嫉妒,找了个由头送到青云山来清修。
方才的那声音似乎正是她的。
隔着纸窗,幽暗的灯火映照出来,几点深褐色的痕迹渗透出来,是血迹。
长垣握紧了手中的剑,在门口观察着,忽而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摔倒的响动,又有打斗之声,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门上。
门前的长垣猛地退后了一步,便见一个高大的影子紧接着覆了上来,那女子便发出惊恐的哭喊,“救,救命啊!”
长垣立刻破开了门,便见那生着狐狸耳朵的男子正扯着柳心的手张开獠牙往她脖子上凑,肩头的血迹尚存,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一双漂亮的眸子满是畏惧。
见长垣来了,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那男子,“道……道长,妖怪,有妖怪!”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长垣为这突然响起的声音皱了皱眉,太过聒噪,连那狐妖似乎也有些不耐,又朝她伸出爪子试图直接抓走她逃离这里。
长垣见状立刻念了一个口诀,抓住了他的腿,而后拔剑朝着他的手砍去,狐妖这才松开手,柳心落在了地上,急忙往长垣身后躲去。
趁着这空档,狐妖再度朝柳心袭来,长垣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他伸出双指,凝气于眉心,而后运气于剑,直挺挺地刺入了狐妖心上。那狐妖的眼神愣了愣,似乎挣扎着什么,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而后身边环绕着金色的符咒,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长垣捻了个口诀,正要将狐妖收入妖袋,忽而一个冰冷绵软的东西拉住了他的手,青白的道袍微微颤了颤,像蝴蝶落在花蕊上。
长垣转过身,那位柳姑娘正噙着泪水汪汪地看着他,“道长别走,我被妖怪咬了,会中毒吗?”
柳心的衣服半落在肩头,雪白修长的脖颈上有两个牙印子,正往外渗血。
长垣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蹲下身来用手指在伤口上方扫过,“没有毒,只是寻常的创口。”
他从袖中拿出一罐药膏,用手指抹了抹,随即靠近柳心。
雪白的肌肤与赤红的血映入眼帘,长垣从外带来的松雪清气与女子身上的温热气息交叠,柳心低下了头移开目光。
冰凉带着些许刺激的紫草膏在肩头平展开,她的面庞浮现了一片云霞,然而在长垣看不见的袖中,一双素手已运起紫红的光芒,化作一缕烟幽幽地绕过长垣,试图从他背后钻进去。
柳心勾了勾嘴角,听闻道士清修不近女色,他们的精气应当比常人更为浓烈醇厚。不管什么男人,美丽的皮囊一现,给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还不是都化作**的奴隶,牲畜与人,并无分别。
然而下一刻,那缕烟却在触碰到他衣裳的那一刻弹了回来,被分叉为四五缕徘徊着。
她脸色有些难看,这小道士穿的是無法衣,不近淫邪,不侵百毒。而且他的道行竟然也不小,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然比她修炼百年还强。
想了想,她还是将那几缕魅烟收了回来。
想钓条大鱼,却没想到这么大,她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还是不要招惹这道士,免得因小失大。
柳心往后退了一步,拉上了衣服,柔声道,“今夜多谢道长相救,事急从权,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瞥了柳心一眼,长垣收回了手,在帕子上擦了擦残余的药膏,随手扔在了桌上。
“出家人无谓俗礼,姑娘客气了,可知道这妖是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床前梳头,门不响窗不动,忽然就多了个人在我房里。又欲行不轨……”
说到此处,柳心脸色发红,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长垣仍旧是淡淡的,话里虽是安慰,却听不出安慰的情感。
“近日大雪,许是竹林处的符纸落下来,许多小妖才趁虚而入。我明日便与师兄弟们拉好法界,姑娘不必担忧。”
眼前的女子始终紧拢着衣服,离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神情局促,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
长垣瞥了一眼帘后的狐妖,用手探了探,确认已经没了气息,便对柳心道,“夜已深,我便不打扰姑娘了,告辞。”
柳心点点头,看着长垣走出去,趴在窗前盯着他离开了东厢,这才关上房门。
走进内间,她却绕过地上的狐妖,径直往盥洗架边走去,裙摆所过之处,那狐妖头上的耳朵褪去,爪子也消散恢作寻常模样,显露出一个男人的样子。
柳心将手在铜盆中泡了泡,方才从那道士身上收回的魅丝在体内有些发热,她要凉一凉手。
地上男人从心口处开始紫红的魅丝发着光,连同双手双脚、头部几条丝线抽离出来,汇作一条飘回了柳心手中。那尸体便迅速地干枯下去,只剩下一层枯黄的皮包着一具骨头。
她吐出一口浊气,看了看自己的手,只有这么一点精气,还远远不够。按这个质量下去,还得再吸几百个人,想想就有些累。
若是能吸到方才那个道士……
很快她就摈弃了这个念头,罢了,那道士方才直勾勾看她那么久,却一丝邪念也无,加上有無法衣护体,魅丝根本进不去,若被他发现,反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想着,窗外忽然一阵大风起,吹开了窗门,地上的男人风筝架子似的就猛然被一股气流吸到窗边,柳心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就掉了下去。
……
本就干瘪的几颗柿子被庞然大物砸下,瞬间变成了柿饼。
宋璋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拿着碗,正在给门口的柿树浇水,便听前方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发出声响,原来是一具干枯的男尸落在了她院子里。
她抽了抽嘴角,只看了一眼,继续将手里剩下的半碗在树角倒干净,而后捡了几颗柿子放进篮子里便转过身走进了屋里。
柳心推开窗子,在上面默默注视着那女人走进房内,几缕魅丝在她掌心蓄势待发。
人类的眼睛不比妖类,今夜无月,又多高树,放眼望去是漆黑一片。看那女人这么淡定,一声不吭地浇水捡柿子,应当是没看见?
宋璋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了桌上,她用线将几颗干瘪的柿子串了起来,挂在墙上。然后倒了一杯清茶,将里面的血渍冲洗干净,倒扣起来。
就着一盏残灯,她铺开了纸张。
“近日大雪,霜染红叶,见灰兔尚蜷缩洞中舔舐毛羽,思及君处,添衣增食否?冷暖瘦饿否?妾居青山,万事闲好,唯思君心,日夜无休,盼君归来……”
停笔至此,想了想,划掉了后一句。
“妾居青山,万事闲好。君其无忧,风物煌煌,风雪莽莽,行途宜漫,车马宜缓。”
手腕处渗出些许血迹,隐隐作痛,她拿起那张纸晾了一会儿,欲放进信封中,又顿了顿,在掌心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剪去灯芯,火光亮了一些,她拉下帘子躺进了帐子里。
翌日一早,宋璋还在床上的时候有人敲开了她的房门。带着些许不耐,打开门,却是一个陌生面孔。
柳心站在门口,提着一个食盒笑意盈盈道,“宋娘子还没吃早饭吧。”
柳心脸上涂着厚重的脂粉,眉似新月,眼如春水,两片花瓣形的嘴唇嫣红泛着光泽。一身水红衣裙,墨绿绣鞋,半敞着领口,看着就让人生寒。看着她肩上的雪和冻红的皮肤,她打开了门,让了让身。
宋璋拨了几粒炭到手炉里递给柳心,一面去烧热茶,柳心则毫不客气地跟着她进来一屁股坐在了罗汉榻上。
“柳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和这位柳姑娘不过点头之交,眼熟而已,冒着风雪而来……想到昨夜的那具尸体,她心下已明了。
柳心打开食盒,一面摆开,一碗白粥,一碟咸菜,一碟春卷。
“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见夫人门口的柿子生得好,想来摘一点带回去,不知娘子……”
宋璋笑了笑,“本是东厢院所种,不归我所有,姑娘想要自摘便是。”
“话虽如此,见夫人常常夜半浇水,劳心费力,也有一番功夫在里面呢。”
柳心笑着,忽然道,“昨夜有样什么东西,轰然一下子掉了下去,夫人可曾看见了?”
柳心紧紧盯着宋璋,她手里拿着铜壶,一手扶把,一手拿着白布拖着边,往小碗中倒水。
细长的水柱注入碗中,淙淙之声在静谧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柳心继续道,“听说是一只狐妖,扮作人的模样,专挑夜里勾引男子,一旦得手,便吞吃人心,吸干人血……”
她语气中带了些许激动,眼睛却始终盯在宋璋漆黑的瞳孔中,她神情毫无波澜,手上的茶壶也十分稳定,倒完刚刚好一杯茶,递给了柳心。
“世上哪里有妖,怕是贼人作乱,以讹传讹罢了。青云山有仙家之气,又有诸位道长坐镇,姑娘不必听他们胡言乱语。
即便真有妖,只要潜心修道,诵经祈福,邪祟也不能入体。”
她端起饭碗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柳心收回了目光,打消了疑虑。心中带了几分嘲讽。
一个蠢得求神拜佛的妇人,若真看到了想来不会这般淡定。昨夜尸体已经焚毁,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这地方来往的男女众多,是修炼的好地方,她还不想这么快换地方。
陪着寒暄了几句,正要离开,她余光瞥见了窗口倒扣着的茶碗,是昨天她手里拿的那个碗。赤棕的碗口一圈挂着深褐的漆状物,印在窗台,她调动五感闻了闻。
顺着气味,目光渐渐落在了那棵柿树上,本该碧绿油亮的叶子呈现枯黄之色,柿子干瘪泛灰,风一吹便接连掉落。那片连接树身的土地寸草不生,呈现出浓重的深褐之色,带着潮腥……
这女人昨夜不是在浇水,而是血。她的血能让树木枯朽,她不是人。
柳心抿了抿唇,看向了眼前苍白病弱的女人。
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同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妖,在这里有什么目的,但她一定看到了昨夜的那具尸体。又或者,她目光渐冷,那个小道士就是被她引过去的。
她袖中的手慢慢伸出了爪牙,凝神聚气,却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调动气息,整个人软绵绵的,头痛恶心。
不好,她看了看手中的那杯茶,这女人给她下了妖毒。
柳心抬起头,换上一副笑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听夫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今日来打过招呼,往后彼此也有个照应。那我就不打扰夫人了。”
“我送姑娘出去。”
宋璋亦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吃了一口柳心送来的蝴蝶酥,她的胃里就巨浪翻滚,恶心想吐,浑身无力。
她也笑着,心下却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是妖,杀她易如反掌,何必给她下毒。
还是赶紧将她送走,再作打算。
两人暂且放下心绪,一团和气地送到门边,柳心已是大汗淋漓,腿软得柳条一般,几乎站立不住。
她缓缓抬手,想要抓住门边的柜子支撑,宋璋见她目光闪躲,心中警铃大作,悄悄拿过了一把剪刀收入袖中。
两人暗中动作,目光相触,忽然伸手打了起来,只轻轻一推,宋璋跌落在地上,她朝柳心扔了一把剪刀,柳心往门边一闪,低下头,当啷一声,砸中了木架子,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动。
……
……
“来人呐,有妖……”
“救命啊,有妖……”
“怪——”
两人异口同声,脸上立刻摆出惊惧之态,意识到对方的行动后,那绵软的话语冻在了唇边。
柳心露出了些许鄙夷的神情,“有本事下毒没本事杀我,扔把破剪刀你装什么装?”
“谁给你下毒了?我倒真该毒死你,砍了你的手指。”宋璋冷冷看着她,“已经杀了一个人,再杀了我,长垣就是傻子也知道是你做的。”
“你昨夜为自己保命把他引到我那儿去,你以为这次杀了我,还能故技重施?”
柳心恨恨瞪着她。
看了一会儿,柳心道,“哎,别装了,没人在这儿,你还不起来?”
“你不也一样?”
宋璋嗤笑一声,看着柳心双手撑地,两腿并拢斜坐在地上,鬓发散乱,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柳心翻了个白眼,“没力气,要杀就杀。”
“我也没力气。”宋璋声音冷得能掉出冰碴子。
阴云退却,柔和的阳光透过纸窗照进屋内,落在朱红的轻纱,嫩绿的锦缎之上,随着女子的动作流光溢彩。
宋璋和柳心冷着脸,用手肘撑着,匍匐爬到了香炉边,揭开了盖子,一碗茶水浇了进去。
两人靠在柜壁,好一会儿,才觉全身的气息恢复了一些。
柳心用钳子夹起里面烧的只剩一个角的符,心中翻涌起无数骂人的脏话。
“我说大姐,我们初次见面,你不至于吧,不惜同归于尽都要害死我。”
宋璋道,“长垣说这是明心静气的符。”
“是够静气的,再闻下去直接没气了。”柳心道,“你是疯了敢用他给你的符,你知道他是谁吗?”
“道士捉妖,符纸自然制妖。”
柳心几乎气得跳起来,“可你就是妖啊!”
看着高深莫测的,一脸淡定,原来是纯没长脑啊。她没被长垣杀死先被这女人蠢死了。
宋璋冷下脸来,“我不是妖。”
柳心诧异地看着她,“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妖吧。”
“怪不得连法术都使不出来,原来是不会用啊。”
“我说了我不是妖。”宋璋语气几乎降到冰点。
柳心却笑了起来,拉过她的手试探起来,魅丝伸进了她体内游走,却被迅速腐蚀,她急忙抽回了魅丝。
古怪地看着宋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妖。”
感受不到法术的力量,却浑身充斥着毒血。不过也不奇怪,她一直待在东流县,没去过别的地方,自然也不知道世上到底有多少种妖。
想了想,柳心故意道,“还说你不是妖,你的血可是能毒蚀万物,根本不是正常的人类。门口的那棵树就是这么被你浇死的吧。”
宋璋被她握着手,感觉到疼痛,皱了皱眉,“放开。”
柳心注意到了她的伤口,“不过你好端端地给树浇血做什么?还冒着被道士发现的风险,嫌自己命长?”
她思索着,一边围着宋璋打转,忽而她站定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想掩盖这股妖气,怕被人发现了。”
宋璋沉声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可以滚了。”
“别生气啊,好容易遇到同类,咱们坐在一块说说话,不好么?你来这儿做什么,也是来钓男人的?”
宋璋白了她一眼,扶着床边起身往罗汉榻走去。
柳心立刻跟了上去,“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青云山的道士还不错,只要别挑那些年龄大的,修为低的最好下手……”
“我在这是等我夫君回家。”
宋璋打断了她,不愿再听她胡言乱语。
“原来是为了男人……”柳心一听便明白了七七八八,对宋璋也有些鄙夷起来,“这么伤害自己,就为了一个男人,你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他发现,所以躲在这里散妖气。”
她嗤笑一声,“连最真实的一面都不敢让他知道,这种男人值得吗?”
“你这种妖懂得什么,你根本不懂他,也不懂我们之间的情感。”
宋璋话语间带了几分愠怒。
柳心冷笑,“我这种妖,是哪种妖?你是想说我放荡□□,不知羞耻,流连男人之间,根本不懂你和你那个人类夫君的真挚爱情?”
她翻了个白眼,“别痴人说梦了,世间的男子都一样,什么真心,什么爱情,都不过是哄骗女人付出罢了。你这样的妖我见多了,一把年纪被男人骗得团团转,还不如青楼的妓女,至少人家得了钱财享了痛快,你呢?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说,倒是自欺欺人有一套。”
“我和你这种妖没什么好说的,我夫君是何人,也无需辩与你听。”
宋璋看这只妖怪也很是不爽,自以为是,故作老练,大概年轻的时候在人类那里上过几次当,便以为自己是天下最清醒之人,见了哪对爱侣都要抨击,都要怀疑。
她瞥了一眼柳心那身花花绿绿的衣裳,还有一条,故作放浪。
柳心也不是傻子,对于一言不发,但眼神里满是鄙夷的宋璋,她吃了个闷气,两人就这么互相鄙夷着不欢而散。
像是故意似的,在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宋璋每天都能听到楼上木板与床接触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或是男人的低喘,痛苦的呼声,或是柳心那夸张的叫声。
若是直接把人吸干一了百了也就算了,或许碍于长垣,她近来不敢取人性命,只是每人吸一点精气。不知道她对他们说了什么,翌日那些男人出门见到她,无一例外,上前来神色暧昧地勾搭她,弄得她烦不胜烦。
她是没胆子和这只妖正面动手,但不代表她就要咽下这口气。宋璋于是找到了长垣。
“那位柳姑娘的客人实在有些多,隔三差五的新面孔,夜里还发出些奇怪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毛……”
宋璋蹙起眉头,状似害怕道,“青云山本是清修之地,却有如此之事,恐是搅扰仙道,对上不尊。”
长垣是青云山长字派的大弟子,山上许多事物都交由他负责,闻言他皱了皱眉。那位柳姑娘不就是那日被狐妖引诱的那个吗?他还记得她口口声声男女有别,礼教大防之说,却又怎会在东厢做起这种□□之事?
毕竟只是宋璋的一面之词,长垣道,“小道会向柳姑娘问清楚,若此事当真,定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宋璋点点头,“道长若不信我的话,今夜子时,道长自来察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