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戏麟 第14章 训练银甲兵

银甲兵虽然遭遇罕见的毒虫尸蟞袭击，队伍短暂地混乱过一阵，但他们个个训练有素，一听到麒麟下令排布五翼梅花阵，立刻恢复了行列秩序。因为麒麟的命令是从汪藏海的红顶蓬马车方向传来，银甲兵们误以为他又是一个通传小汪大人命令的汪家人，所以很快就依序排列成五个梅花花瓣一样外阔内紧的纵队，围绕着红顶蓬马车缓缓旋转，先以兵器击打丧失大半战斗力的尸蟞虫，再压制住前方的刺客队伍，步步为营前进，并且队尾的银甲兵还擒拿住了四个驾驶西瓜车的刺客。只可惜，走在最后面那一辆西瓜车前后的两个刺客见势不妙，已经弃了西瓜车，仓皇逃走。

巫马南声担心小汪大人遭遇不测，不肯放走任何一个刺客，他高声命令银甲兵去追那两个逃跑的刺客。

麒麟急忙大喊：“慢着！穷寇莫追！”

巫马南声憋不住窝火，怒道：“你是千户还是我是千户？哪里来的山野小子，竟敢胡乱发号施令，指挥银甲兵？”

麒麟眯起眼睛一笑：“我再说一遍，你可记住了，我是忘白山来的小神仙麒麟，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来搭救你们，你若不肯听我的话，自己瞎指挥，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银甲兵吃了败仗，等汪藏海回来一定狠狠打你的板子。”

“呸！”巫马南声啐了一口唾沫，“我要追击敌人，怎么就成了瞎指挥？”

麒麟仍然是笑模笑样，答道：“你仔细听听，有没有什么声音？”

声音？巫马南声懵了一瞬，他自小习武，耳聪目明，听力比一般人更强一些，难道麒麟听到了什么异响，自己却没有听到吗？

经过刚才麒麟用自己的鲜血符咒击退尸蟞虫之后，巫马南声已经相信这个奇怪又厉害的美少年是友非敌，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于是巫马南声命令银甲兵原地不动，这才隐隐约约听到，从银甲兵队尾方向的远处传来逐渐迫近的马蹄声。

这是军队行进才会发出如此声势磅礴又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巫马南声紧皱眉头，莫非敌人还有后手，除了队伍前方的剑客杀手，还有队伍后方的骑兵追击？

巫马南声头脑里慌乱成一团乱麻，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小汪大人也失踪了，这可如何是好。

麒麟拍了一下巫马南声的肩膀，说：“大个子，你别慌，前面的歹徒被银甲兵压着打，已经节节败退，不足为虑，咱们一起去队尾看看，打探清楚到底又来了哪路人马。”

巫马南声点点头，跟随麒麟向队列尾端走去。

麒麟猿背蜂腰，身姿轻盈灵巧，走起路来蹦蹦跳跳，而巫马南声人高马大，又横举着一柄大朴刀，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持重，两个人并排前行的身影，看起来很滑稽，活像是美猴王孙悟空和背扛九齿钉耙的猪八戒。

他们还没走到队尾，已经有一个轻骑兵举着令旗从远处疾驰而来，高声呐喊：“巫马南声大人何在？清泽驿守备南宫宇率本地驻军两千名骑兵，奉小汪大人命令，特地前来驰援！”

巫马南声急忙高声回应：“巫马南声在此！眼下局势尚可控制，只是小汪大人……”

巫马南声本想说小汪大人不知所踪，要问问南宫宇这一队人马有没有线索，但却被麒麟一把捂住了嘴，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麒麟低声说：“现在敌情未明，主帅失踪，切不可扰乱军心。”

巫马南声想想是这个道理，便不再说话，等到南宫宇走到近前，双方见面，巫马南声才又问道：“南宫将军可曾见过小汪大人？”

南宫宇摇摇头：“末将未曾见过大人。今日早晨天刚亮时，末将接到小汪大人派人送来军营的一封手令，命我正午时分，率领两千轻骑兵前来清泽湖驰援千户大人巫马南声。不过，小汪大人并未说明具体的接应地点在哪，方才我听到这附近有兵刃相接的打杀声，这才急忙赶来。”

麒麟惊讶道：“汪藏海竟然提前预知到你们会在清泽湖中埋伏，他可真厉害。”

南宫宇向着麒麟拱手为礼，毕恭毕敬地问道：“这位小哥不知该如何称呼？”

麒麟爽朗一笑：“我叫麒麟。”

南宫宇也回之一笑：“麒麟公子风姿卓绝，令人见之心折。您既然直呼小汪大人姓名，想必与大人十分亲厚，不知是否汪家亲友，亦或是大人近臣？”

麒麟不好意思地笑笑：“惭愧惭愧，我根本不认识小汪大人，无意冒犯，只不过顺口叫出名字。南宫将军，你就当我是深山野人，不懂礼数，宽容一下吧。”

南宫宇呆愣一瞬，表情很快又恢复镇定，然后巫马南声就又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吓——

“南宫将军，”巫马南声垂下头，低声说，“小汪大人不见了。”

在六百名银甲兵的队伍后方紧跟着南宫宇带来的两千名清泽驿驻军骑兵，再继续往道路后方看过去，清泽湖畔有一株枝叶繁盛的大黄果榕树。树荫下有一个高个子男人，正拿着洁白的手帕，擦拭干净露出地面来的一条榕树树根，然后把手帕铺展开，洁净的一面朝上，自己坐在铺了手帕的树根上，面朝向湖水安然静坐。

此人虽然穿着朴素的青衫布衣，头戴普通文士常用的方巾束发，但是姿态气质优雅出尘，清风徐来，将他鬓边的发丝吹拂微动，竟然显现出超然绝俗的飘逸之美。然而仔细去看这人的五官长相，却平凡得不能更平凡，乍一看会觉得是似曾相识的大众脸，但就算见过几面，也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清泽湖的水面忽然掀起涟漪，一个穿着水靠的男人从湖底钻出来，爬上湖岸，走向榕树下坐着的那个人，跪下磕头行礼：“小人万宝，拜见小汪大人。”

万宝抬起头，看见“小汪大人”的面容，吓了一跳，匆忙起身退后了一步。为什么大人此刻的容貌，竟然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

汪藏海看见他神情惊惧，解释道：“我今日戴了人皮面具，要扮做你的样子，混入张家去见他们的副族长。”

万宝赞叹道：“早就听闻汪家精通各类营造技艺，没想到人皮面具也做得如此惟妙惟肖，连我自己看到自己的脸，也恍惚以为在照镜子。”

汪藏海说：“时间仓促，面具做得不够轻薄透气，我只去一天时间便罢了。”

万宝疑问道：“这种人皮面具，只能用一天吗？”

汪藏海回答：“能用很久，但我戴超过一天，恐怕皮肤太闷会长痘痘。”

万宝哦了一声，心想，小汪大人爱惜美貌，果然名不虚传。

万宝将身上的水靠脱下来，毕恭毕敬地说：“张家人约定今日傍晚在清泽湖底的岩洞中集会，大人潜水可以用这副水靠。”

“不必，我直接游下去就可以。”汪藏海说，“你将近日潜伏张家的经历，详细说给我听。”

万宝点头说道：“小人之前住在万家做账房先生十年，一直管的是万老板内宅的私账，最近几年万老板和张家来往甚密，小人跟着万老板，经常会见到张家族长张起灵和他的族人张海望、张海行，他们每次在酒馆青楼消费，也都是小人负责付账买单，所以彼此有些酒肉交情。张起灵从始至终戴着铸铁面具，就连张家的人，也极少能见到他的真容。而张海望、张海行的容貌，小人已经向大人描述过，您之前画的画像足有九分相似，待会儿见了真人，您一定也能叫得出名字。”

万宝告诉汪藏海，半年前万三与张家族长张起灵一起乘坐万家最大的商船“海神号”出海去寻找什么宝物，在大雍国西南方向的“无极海”失踪。当时船上还有一百五十名万家水手和一百五十名张家族人，全都离奇消失，连“海神号”大船舰也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此后，万家人和张家人都在不断派人寻找自己的首领。四个月前，万家向汪藏海送信寻求帮助，小汪大人为此专程去过万家调查情况，万三的两个儿子一个九岁、一个三岁，都无法做主，于是汪藏海和万家的老管家万全、账房先生万宝商议定下计策，由万全继续指挥万家人在明处寻找万三，汪家人全力协助配合，由更熟悉张家族人的万宝独自前往张家，去打探和了解张家族人追查族长张起灵的线索。三个月前，万宝按照小汪大人的吩咐，带着许多金银财帛来到张家的老巢广西巴乃，投靠酒肉朋友张海望、张海行，对他们说，万三失踪之后，老管家万全抢夺万宝管理内宅账本和库房的权力，将万宝赶出了万家。万宝举目无亲，只能前来投靠张家，寄希望于张家帮助寻找到老东家万三老板，回去继续老本行营生，万一真的再也找不到万三，也愿意效命于张家，做做记账、管家、跑腿打杂的活计，有个安身之所。

张海望、张海行原本对万宝存着提防之心，不让他参与张家内部的事。但经过这三个月的相处，愈渐熟悉，万宝始终踏实、勤恳的做人做事态度也赢得了张家其他人的信任。所以这次张家召集族人在清泽湖聚会，张海望和张海行也带着万宝一块过来，而且告诉万宝，这里是万三和张起灵失踪之前曾经来过的一座湖底古墓，可能藏有他们去向的线索，所以副族长张佩山也会来此主持集会。之前几个月，张佩山一直在海外寻找张起灵，没有回去过广西巴乃，所以万宝也是第一次有机会拜见张家的这位副族长。

汪藏海听完万宝的汇报，都是之前传递过的消息，并没有新的讯息，略微有点失望，又询问道：“张家人在此地设置埋伏，试图活捉我，是为了什么？”

万宝答道：“小人也是今天早晨才偷听得知，张家人在湖底发现了非常诡异复杂的机关暗道，已经有十几个探墓高手折损在里面，仍然无法进入墓道密室，所以追查张起灵下落的线索也就断在这里。张佩山打算捉来……请来小汪大人您，解开这湖底的迷阵机关，但又不愿意暴露张家人的行动踪迹，所以隐藏身份，装作刺客，前来劫道。不过，谁也没想到，大人料敌先机，已经金蝉脱壳，离开了银甲兵的队伍。”

汪藏海说：“巫马南声和南宫宇很快就会发现我不在马车里，他们大概会原路返回寻找，你换上我的官服，去官道正路上等他们来即可。”

万宝又吓了一跳：“大人意思，是要小人假扮成小汪大人回去银甲兵队伍里吗？这万万使不得。”

汪藏海又说：“我失踪之事，若被朝廷知晓，必定要治巫马南声失职之罪。而你今日又不能露面，免得暴露我假扮你的事。最简单方便的办法，就是你装作是我，继续回去马车里坐着。我有一个侍婢，名叫霞霞，她会接应你，告诉你如何言行举止，不会露出马脚。巫马南声和南宫宇都没有见过我，只要汪家的人众口一词说你是汪藏海，那你就是汪藏海。”

说完，汪藏海拿出一条新的丝帕、一盒脂粉、一小盒胭脂、一支炭笔。

小汪大人让万宝也坐在榕树树根上，先用丝帕把他湿漉漉的脸皮擦干净，又用茉莉花香的脂粉涂白了全脸和脖颈，再拿起炭笔，仔细画好眉毛和眉峰。接着汪藏海打开胭脂盒，用盒盖上的镜子对着万宝的脸，说道：“你自己用指头涂一些胭脂在嘴唇上。”

万宝照见镜子里自己的脸，再一次吓了一大跳，这是哪里来的美男子？面如满月，眉似峰峦，英俊又帅气，确实只有唇色稍微浅淡了些，缺少一些血气。万宝用无名指沾一点胭脂涂在口唇上。汪藏海见了直摇头：“嘴巴太红了，你擦掉一些胭脂，用干净的手指涂匀就行了。”

万宝依言而行，完成了这张脸的改造。

汪藏海说：“你把这些东西收好，待会儿见了霞霞，让她再给你补一补妆。我从不化妆，这方面的技能有限，这些梳妆用的物什都是借霞霞的。你回万家以后，记得再买一套送还给她。”

万宝连连点头，经过这么一打扮，自己假扮天下第一美男子汪藏海的自信心瞬间从零分上升到了五分。

万宝又说：“大人，您孤身入虎穴，千万要珍重自身，早些回来。”

汪藏海答应：“好。你去吧。”

万宝向着官道上走出去几步，又想起来水靠还遗落在湖边，转身回去拿，看见汪藏海已经飞身跃起，姿态像一只轻盈的海燕，足尖在湖面上点了几点，每一步都腾跃了一丈多远，到湖中央比较洁净的深水区域，才沉身跳入湖底，留下一小片洁白的浪花。

万宝站在榕树下，震惊得目瞪口呆，许久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