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时节总是特别闷热。屋子里面也变得格外潮湿,感觉湿气黏在自己身上,让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就算下了点雨,也缓解不了闷闷的天,泡在这样的天气下,人在逐渐地感觉发霉。
但是君之楷就生在这样一个梅雨天。
他很久没过生辰了。
在家中的时候、乃至后面去潇寒派的时候,每年生辰都会接到爹娘送来的贺礼。只是随着再也收不到的生辰礼物后,这一日也被他束之高阁。对于君之楷而言,这并不是重要的日子,也不过是一年中寻常又昏暗的某一天。
但是云朝辞谈到了这个话题。
“朝辞,你的生辰又是在何时呢?”君之楷也没戴带发冠,他俩就这样随意地凑在一起讲话。云朝辞像是很满意贴在他身边的小鹿,盯着君之楷的眼睛看了许久。毕竟外边在下雨,两个人都不想出去,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比和道侣一起窝在家中聊天更舒服的呢?
“我只知道是夏天,但是并不清楚具体的日子。”
“我的话……是五月初。”
“那不就是要到了吗?”云朝辞有些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你想要什么样的贺礼?”
其实很久没过了,但是君之楷望着云朝辞神采飞扬的眼神,把这句话吞了回去。他觉得,如果从今年开始再次把生辰拾起来,或许也不错。
“这不是你该给我准备的吗,怎么还要问我?”君之楷把云朝辞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我想送的太多了,所以才来问你最想要什么。”
“这样啊……”君之楷的手捻上云朝辞的衣领,绕着一小块布料慢慢摩挲着,“不过不管朝辞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毕竟,礼轻情意重。”
“朝辞,那这么想来,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吧?”君之楷赖在云朝辞的身边,云朝辞把手背在身后,故意不给他看。
“差不多……但我也没有过生辰的经历。”
母亲没有,组织里自然更不会有。对于他的母亲来说,那是她心爱的男人离开她的日子,而不是自己孩子的生辰。所以不是应该铭记、应该庆祝的日子。
“之楷你家里面,父母肯定会准备很多吧?”
“是,我感觉那个时候和过年一样热闹。”君之楷想转过身去看看云朝辞藏起来的手背,但是对方就像是在和他捉迷藏一样,刻意和他兜着圈子。
“热闹……”云朝辞若有所思,“人多一点会热闹吗?但是这里加上我和沐雨也才三个人,你要回仙界搬吗?”
君之楷想起了天帝殷切的脸,觉得天帝一定会欣然同意,还会说什么这是君仙尊成仙后的第一个生辰,必须多摆几桌宴席,邀请四海八荒的仙人,给君之楷一个盛大又难忘的生辰。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还是免了吧,君之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想起自己的凶神恶煞声名在外,实在难以想象同僚们能报以平常心来参加。
更何况从千年前开始,他就已经放弃了融入世俗,他不在乎自己门派中其他人的想法,就更不在意世人的目光,自然,在生辰上也不需要得到旁人的赞词。
“不要。”君之楷马上摇头,“我不需要那么繁琐的礼节,也不想回仙界举办。”他记得云朝辞不擅长应对仙人直勾勾的目光,倘若真的举行了,他估计也会躲在台下不愿意出来吧。
那样的话,君之楷当然只愿意选择和云朝辞二人独处。
云朝辞点点头,算是赞成。
君之楷终于抓住了云朝辞的手,对方平日里灵巧的躲避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并不成立。但是君之楷也并不着急盘问,反而先戳了戳云朝辞的脸颊。
“朝辞你也长了一岁呢。”他轻声说道。
“是啊……不过对于我来说,年岁并没有意义吧。”
“那你还会长高吗?”君之楷摸了摸云朝辞的头顶。
“你这是希望我长高还是不希望啊?”云朝辞气急,但是一只手拿着东西,另一只手又被君之楷握着,没法反抗,只能用言语控诉着君之楷。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君之楷把云朝辞拉近了些,“这样很好抱。”
“?”
他被云朝辞瞪了一眼。
”但也想看看成年后的样子。”君之楷实话实说。千年前的云朝辞没有迎来长大的机会,那么现在呢?
“啊……”云朝辞倒是没料到他会说到这个,他低了下头,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不过我现在是火焰塑身,变成什么样子应该都能做到吧?”
但我不知道我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你会嫌弃我吗?”云朝辞突然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绝对不会!”君之楷立刻撇清,想要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看到云朝辞抬起脸来的笑容,君之楷又是一晃神。
“那就好了吧。”云朝辞上前一步,亲了亲君之楷的嘴角,“我觉得这个样子很好,我并不遗憾。”
云朝辞的温柔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总是在言行统一地告诉君之楷,不要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一次又一次地和他强调,我没有责怪你。
那样的话,他也没有再懊恼下去的必要吧?
“但是朝辞,你还是没告诉我,你手里面是什么啊?”
“秘!密!”
云朝辞严防死守地太牢固了,直到君之楷生辰那一天,他才揭开了贺礼的真面目。
是一幅画卷。
站在山涧的君之楷微微弯腰,手中抓着一把嫩绿的树叶。身前有一只全身橙黄,肚子上有白色斑点的小鹿跑了过来,低下头准备叼走君之楷手中的树叶。身后是一条清澈的溪流,还能隐约看见河岸边的青草。再往上看,山顶被云雾所笼罩住,依稀可见亭子翘起的四角。
太阳被云半遮半掩,但是整个画面还是显得十分亮堂,不是阴天,更像是雨过天晴后太阳要从云层中钻出来的瞬间。
但是画中人却一尘不染,他双眸含笑,腰中的点墨也被照的发白。
他还有看上去那么柔和的瞬间吗?君之楷恍惚了一瞬,他想起了旁人对他的畏惧又害怕的眼神,而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可以对着小鹿这么温柔吗?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或者说,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你。”云朝辞把画卷递给他,“我只不过是如实地记载了下来。”
“不要怀疑自己。”他踮起脚尖,拨开君之楷脸颊上的发丝,烙下一吻,“生辰快乐,之楷。”
然后他就被君之楷抱了个满怀。对方把头埋在云朝辞的侧颈处,显然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我想看——”云朝辞伸出手去碰了碰君之楷的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点湿润。
“不要。”君之楷闷闷地说。
“你看我的时候看得那么起劲。”云朝辞小声抱怨了一句,不过说完后却是自己红了脸。
察觉到了异常,君之楷也礼尚往来地摸了摸云朝辞的脸。
“脸红了呢,朝辞。”他轻笑道。
“别这个时候抬起头来啊!”
语气很凶,但是没有威慑力呢。
明明把他叫做小鹿,但还是会在小鹿面前节节后退呢。
“既然你的礼物是画,那你之前藏在手里的是什么?”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君之楷对着不情不愿跨坐在他膝盖上的云朝辞发问。
“是点翠。”云朝辞开口,这个角度他要比君之楷高上一些,但是感觉坐的并不太稳,“用来画你衣服上的竹叶的,我一直都觉得那件衣服很好看。”
要是当时就被君之楷看到的话,傻子都能猜出他要送画了。云朝辞有些闷闷不乐,他好不容易溜出去找南宫夜要的,但回来的时候却没躲开君之楷,看来太亲密也不总是好事。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作水墨画。”
“画龙点睛。”云朝辞尝试移动了一下,但是君之楷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动弹不得。
“你刚才在想什么?”君之楷靠近他的脸,同时手覆到云朝辞后颈上,不允许他的逃避。
“……我在想你该吃长寿面了所以快放我下来!”
最好还是别让君之楷知道他刚才在想以后不能这么黏糊了……是吧?
君之楷坐在椅子里,等待着云朝辞从后厨把长寿面端上来。
是阳春面,细细的面条被泡在浓黑色的汤汁中,看起来加了大量的酱油,吃起来却觉得味道适中,不咸也不淡。面条根根分明,又不会被筷子一夹即断。云朝辞特意调整了分量,只拿上来了一小碗。
“不是说长寿面要一口气吃掉吗……”迎着君之楷的视线,云朝辞倒没有觉得心虚,“我担心我做多了你会吃不下,不可避免地咬断。所以就选取了我觉得你能一口气吃完的分量。”
“很贴心啊,朝朝。”君之楷揉了下云朝辞的脸。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云朝辞不准备和他计较这个称呼的问题,只是把筷子塞到他的手里,让他快吃。
然后又在君之楷把面条全吸进去之后,云朝辞拍了拍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嘴里塞满食物时候的脸颊捏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依稀还能摸到里面团在一起的面条的感觉。
“好像松鼠。”
“啊,不要咬断吧,是不是直接吞下去?”云朝辞掐了下君之楷的下巴。
这能吞下去吗?君之楷用眼神抗议着,但还是顺从了云朝辞的安排。等吞完之后他感觉拿起一旁的茶杯灌了一口。仙人要是被面条给噎死了的话,他会成为整个仙界的笑谈的吧?
“我怎么记得是吃完之前不能咬断。”缓过神来的君之楷,才觉得刚才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样吗?”云朝辞倒是一点也不显得心虚,“那我记错了?”
“你这叫谋杀亲夫。”君之楷敲了他的头顶。
“跟我一起待在冥界里有什么不好吗?”云朝辞反将一军,“还是说,你不乐意?”
他总是拿云朝辞没有办法,但对方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云朝辞为难地看着绑在他手腕上的红绸缎,另一端则松松垮垮地落在床上。
“我不是很想要……”
“怎么了?”君之楷拿起红绸的另一端,作势要给他系上,“你不是刚才答应了我吗,朝朝?”
他甚至刻意上扬了尾音。
“但不系也可以做吧?”云朝辞推后了一步。
“不能临阵脱逃啊。”君之楷握住了云朝辞空着的那只手腕,“毕竟你每次都挣扎地太厉害,这样绑起来就什么都做不了,也逃不了了吧?”
云朝辞咬牙切齿。
朝辞:生辰的话……也就只能随他去了吧?
之楷:心满意足。
礼轻情意重的意思是,不论朝辞送什么,之楷都会拿他走最喜欢的那一份。
后面是最后一个番外,是竹马if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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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番外六.下.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