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你想好你的剑叫什么名字了吗?”君之楷指了指云朝辞腰间的剑。待在剑鞘里的剑看不见它的剑身,在旁观者看来,也就是把普普通通的剑,和随处可见的佩剑别无二致。
谁能想到这柄剑身上其实满是煞气呢?
“我想好了。”云朝辞看向高处,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那里曾经有黑烟如农家的炊烟一样升起,但终究无法触及到天空。
“点墨。”他用手指拂过剑柄,“就叫点墨。”
那日黑气笼罩住剑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白色的剑身隐藏在黑烟之中,从剑尖凝结出的剑气如墨一般浓重,正契合“点墨”二字。
“那你想好了吗?”云朝辞反问君之楷。顺应天地而生的灵剑极为珍贵,云朝辞看着这几日君之楷和青铜剑相处地也越发如鱼得水。剑修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剑,剑在人在,如果和自己的本命剑心意相通,战斗起来要比同境界的其他人强过三分。
而君之楷就很和青铜剑合得来。
这又是一把如此罕见又强力的剑,云朝辞也很好奇君之楷会如何命名。
与他所想要的大道相关?以他珍爱的事物为名?云朝辞知道很多剑修会走无情道,将自己的剑视为爱侣,这么一想,也许会取个和自己相对的名字。
“不如叫凝白如何?”君之楷说道。
“凝白……”云朝辞思考着这个名字的含义。
君之楷继续说道:“墨对白,点对凝。”
“为什么要特意和点墨相对呢?”
“毕竟,这两把剑是我们一起得到的,双生剑就应该有相对的名字吧?”君之楷观察着云朝辞的脸色,见对方没有太过纠结,就继续说下去,“而且……我就是希望我的剑能与你的剑名字相对。”
说着,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云朝辞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表情,看着君之楷的脸皮开始染上绯色。看得君之楷一时有些恼羞成怒。
“我就是这样想的!毕竟……毕竟我们一起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也想用凝白这个名字记录下来……我们现在也算是生死好友了……你别再笑了!”瞧着云朝辞越来越上扬的嘴角,笑得也越来越大声,君之楷直接伸手过去捂住他的嘴。
云朝辞拉开他的手,但脸上的笑容还是一直没下去。
“我没有在笑你,我只是很高兴。”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揶揄,“而且我也没想到你还会有害羞的表情。”
“你这样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平日里君之楷属于有话直说的直爽性格,难得不好意思,云朝辞也只是单纯地开个玩笑,但君之楷却莫名地感到心虚。
他看着自己的青铜剑,想到师父说过,本命剑能察觉到主人的心情。凝白现在又会作何感想呢?
君之楷希望,以后还能有和云朝辞并肩作战的机会。他俩应该能算得上是可以安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朋友了吧?
看着云朝辞眼底的笑意,他满怀信心和期待地想着。
这份打打闹闹的玩笑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像少年的那份天真,最终会被现实的残忍所打破。
告别之前,云朝辞叫住君之楷。
“我还是想把这个事情告诉你。”他的语气格外严肃沉重,让君之楷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关于你的师父。我不知道之楷你是否还认为他是一心一意为你好,但我觉得,单论他让你一个人上化妖山这个事情而言,他并不心怀好意。”
“你也看到了,化妖山上危机四伏。但他并没有给你太多防身的法宝,也没有提前告知于你化妖山上到底有什么。这里不是适合试炼的地方。”
“我并不了解你师父,之楷,你以后还是不要太盲目相信他为好。”云朝辞的脸上也异常认真,同时也还有紧张和担忧。
那时候的君之楷还没有完全读懂云朝辞的神情,所以没有把他的话语听进去,甚至还对云朝辞的这番话有些生气。
不愿意让外人说自己师父的坏话,十五岁的君之楷气鼓鼓地想到。
“我师父真的对我很好!”他还是秉持着原来的观点。
见识过背叛和死亡,还怀着能继续相信他人的可能性。这样的人该说有勇气还是说天真呢?
但这些事情都还没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也想让自己亲切的朋友知道自己的师父真的很好,不想让他对师父有误解,君之楷拼命地向着云朝辞解释。
就像是人妖大战中化妖山上的小修士。因为相信了自己师父是正确的,所以哪怕手握屠刀也在疯狂给自己打补,直到最后一刻,看见了所有的真相才明白自己被蒙蔽了。追悔莫及,想要挽回这一切。
但早已为时过晚。
会开玩笑的云朝辞,对他笑着的云朝辞,偶尔任性的云朝辞。
不会做饭但还是想亲自尝试,烤好了鱼递到君之楷嘴边让他帮忙试毒的云朝辞。
一起躺在地上看着星星,被清冷月光照到的云朝辞。
有时候也会脸红,也会不好意思的云朝辞。
因为君之楷佩剑断裂,所以和他一起御剑的云朝辞。
风刮得太大,衣角被君之楷扯皱但也不动怒的云朝辞。
不想刺伤君之楷,所以用委婉话语告知的云朝辞。
虽然在犹豫,但还是希望君之楷当心,所以明知君之楷会不喜但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讲出来的云朝辞。
虽然是初见,但是愿意为他挺身而出的云朝辞。
刚开始很冷淡,但是熟悉之后就能发现他温柔的一面。君之楷还记得,早上起来看见云朝辞迎着晨光向他走来的那个瞬间,就是他在化妖山上最美好的回忆。
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片镜子,无一例外都照应出云朝辞的脸。大笑着的、痛苦皱眉着的、严肃认真的、自信张扬的、偶尔也会害羞、哪怕是一开始面无表情的样子,君之楷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三年时间对修士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对君之楷来说,唯有那三年的自己才能称得上是活着。
所有的记忆,一直藏在自己心里,虽然没有梦见过,但也从未忘记过。
“你见到了谁?”空灵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在山间回响。
“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君之楷感觉自己躺在一张由世间最柔软的羽毛铺成的大床上,昏昏沉沉地刚刚从美梦中醒来,脑海中还在回味与故人的回忆,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是你喜欢的人?”声音很快猜到了重点。君之楷在睡梦中露出的笑容,恐怕不仅仅只是对朋友。
“是的,我心悦他。” 君之楷本也没想瞒住。
对方没有讲出“他”的名字,但君之楷心知肚明。
听到这个问题后第一时间想到的那个名字,哪怕自己没有意识到,其实也已经是在暗暗在意了。
“你是为她而来?”
“是。”
“是为见她一面?还是为了凝神草而来?”
“是为了凝神草。”
一问一答,君之楷也在猜测声音的身份。是雪山的山灵,还是某位神明?这声音来自上空,仙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也许,是来自太阳之上。
“你对她是真心的吗?”那道声音又在发问了。
“自然。”
他的感情绝无虚假的成分,君之楷对此问心无愧。只要能让云朝辞活下来,要他散尽修为也好,燃尽神魂也好,他都无怨无悔,在所不惜。
对方如果要提出什么条件,君之楷也会都答应的。
“前辈。”君之楷放低姿态,“您愿意把凝神草给我吗?”
声音轻叹一声:“那得看它是否中意你了。”
“它向来,只愿意为了诚心之人现身。”
“向它证明你的诚意吧。”
君之楷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了,他以前只顾着修炼,想靠自身的实力打破一切。现在要向别人证明自己的真心……君之楷并不介意对方把他的心剖出来看一看。
“没那么复杂。”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回应了他的疑惑,“你的心还是留给她吧。你只需要回答几个问题。”对方估计是真怕他干出那样的事情,赶紧出言阻止。
明明之前在化妖山的阵法中是如此的能言善辩,千年过后却没有成长吗?
只是明白了自己言语的无力,所以想靠着行动来证明自己。
“你的心上了锁,所以我看不清。”
“你刚才只说是朋友。但既然喜欢她,那你跟她表明心意了吗?”
君之楷沉默了。
他不是不想把爱意宣之于口。只是在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这份资格。他的喜欢并没有随着时间褪色,反而像陈酿一样越来越浓。
每每想说出些什么,就越来越没有勇气。
“我没有。”
“那为什么不表明呢?”声音很耐心,“刚才我看到了你的表情,你一直在微笑着。回忆和她以前的过去让你不很开心吗?”
“你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困在回忆里最长的人。”
“你是来不及,还是做不到?”
既是来不及,也是做不到。当年的君之楷还没来得及额和云朝辞透露三分,这份刚刚明确的火苗就被大雨倾灭,连带着把他的心也浇的冰凉。现在虽然再度相逢如同死灰复燃,但是那丛心火像风中的蜡烛一样忽暗忽明。既不知道对方所想,也不敢坦诚表达自我。
“我是不能。”不是行为上的不能,而是能力上的不行。云朝辞就算现在不拒绝他,知道了一切之后还是会怨恨他的。
君之楷沉痛地想。
爱意与愧疚在两端拉扯着他,几乎要把他撕裂。看着云朝辞一无所知的脸的时候,君之楷几近要跪到在他的面前,祈求他的原谅。
那道声音沉默良久,在细细品味君之楷话里的真假与情绪。
这个人在货真价实地感到难过。
“那你是为什么……?”
君之楷对此闭口不谈,他只是摇摇头:“我还不想让他那么快就怨恨我。”
这是我瞒着他偷来的时间,我知道总有一天云朝辞会知道真相,但希望不是现在。君之楷就像孩童珍惜过年时的闲暇欢乐,希望时间永远停滞,但休沐日总是会过去。哪怕做个卑劣的盗贼,君之楷也不想结束,想要无限地将这一刻延长下去。
声音思考过后,还是决定:“果然,还是当面说明白最合适。”
君之楷眼前朦胧一片,感觉自己像是在混沌之中,马上就要睡去。
几片破损的魂魄从酆落崖底探出,直往玉姑雪山飞来。声音看到魂魄的样子,一时有些惊讶。
“竟然是位小公子……”
在梦中醒来的时候,君之楷看着眼前的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成仙后再去酆落崖的那日,明明没有隔很久,他却觉得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前面站着的是云朝辞,不是他最近见到的那个,而是刚刚出现在他记忆中的那个。比现实的矮上几分,头发照旧用蓝色发带扎起,虽然看不见,但君之楷知道他腰间的佩剑上刻着“点墨”二字。
他该说句,好久不见。
少年之楷:单纯地想让自己的剑和云朝辞相对所以胡乱解释ing。
少年朝辞:大笑。
成年之楷:朝辞……你会对我说什么呢?
君之楷在玉姑雪山的流程是:美梦回忆,回忆完和雪山上的主人对话,然后从冥界把云朝辞的神魂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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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