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们通过这场试验。但这不代表你们获得了传承。”少年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有些飘忽不定,像是马上就要消失了的样子,“地上的两把剑,有一把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另一把则是我们执念的集合。”
“云朝辞,既然你说你要带走执念,那就请你试着获得这把剑的认可吧。”
君之楷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两把剑,少年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哪一把对应着哪一把,他还在犹豫着两把剑各自的身份。
云朝辞用胳膊肘戳了戳君之楷。
“怎么了?”君之楷看向他,想着云朝辞是不是心里有些猜测。
“你喜欢哪一把?”云朝辞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剑。
君之楷刚巧看见云朝辞的蓝色发带,再顺着云朝辞的手指看到地上的剑,不假思索地说到:“青铜色的吧。”
“好。”听到君之楷的回答后,云朝辞就走上前,然后一把把地上的白剑拔了出来。
在脱离阵眼的那一刻,煞气从剑上浮现,如飞刀般划破了云朝辞的手背。没在意手上的疼痛,云朝辞看向君之楷:“看来我没拔错。”
“你也太鲁莽了!”君之楷也走过去,但却被剑上的煞气挡在一尺之外,无法靠近。
“执念化为的杀戮之剑需要拔出者以鲜血浇灌。”云朝辞倒是显得很淡然,他看着手中的剑,越来越浓烈的怨气几乎要把它染成全黑,“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要么成功认主,要么以身饲剑,只有这两种结局。”
“我说了我要负责你的安危,自然不会选择让你先拔剑。”
云朝辞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剑,刚才他手背上的血滴已经被剑完全吸收,但这看上去还完全不够。剑上的黑气没有半点消掉的样子,在他的手中的剑不太安稳。
虎视眈眈,跃跃欲试。云朝辞感觉自己是被狼盯上的猎物,这柄剑在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口,在喊叫着想要更多的鲜血。
不过,他可不是洗颈就戮的绵羊。
云朝辞用右手拿起剑,接着往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切下去,随着皮肤被割破,鲜红色的血从伤口中喷出,却一滴都没有掉到地上。
他切的很深,左手看起来都有些毫无知觉了。
“云朝辞!”君之楷想冲进去阻止他,但是煞气把他牢牢地拒之门外。云朝辞刚才果断的行为让他回忆起幻境中这个人准备自裁的动作,幻境中君之楷拦住了,但这次呢?
“没事,我有分寸。”随着血越流越多,云朝辞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你还是先试着拔一下另一把剑。”
“天地孕育而出的剑,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可能伤口实在是太疼了,云朝辞的尾音都带着颤抖。
君之楷这一边要比云朝辞顺利很多,青铜色的剑对他毫不设阻,注入灵气的过程也很顺利。剑身亲昵地缠上他的手腕,看起来对这个主人颇为满意。君之楷暂时没心情去想这把剑有何不同之处,他只想试试用这把剑能不能破开眼前围拦住他的煞气。
但还未靠近的时候就听到两声尖锐的剑鸣,分别来自他的手中,和他的前方。
无论是哪一把剑,都在阻止他的继续靠近。
青铜剑可能是觉得太危险,在护主。那云朝辞手中的白剑呢?是觉得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先一步威慑以求让来人不再向前吗?
这柄剑,有强到让对方觉得需要警惕吗?
“我不要紧的。”云朝辞看着君之楷尝试的动作,摇了摇头,“我承诺过的,我会带走所有的执念。”
“所以这个过程,只能靠我自己一个人来完成。”左手腕的血还在流,只是不像一开始那样。如果说刚割开的时候是长江大河,现在就只是山涧小溪,而他手中的白剑却还有一半被黑烟所笼罩,另一半则显露出原本的样子。
干净的,夺目的,甚至是有些刺眼的白色。
执念化做的剑,竟然会是白色吗?
“既然一半的血还不够……”云朝辞看着剑身,然后换手,用已经脱力的左手拿剑。交接的时候没有拿稳,剑身还割破了手指,血珠从侧面滴出,引诱着剑上前吞噬。
他感受到这柄剑正盯着他的脖颈。
“云朝辞!”君之楷只恨现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外边看着,“你别!”他越发着急,开始动用自己的法力想强行破开屏障。
煞气直接化为一道剑气向君之楷刺过来,但被青铜剑挡住了。
“君之楷!”云朝辞喊得不如君之楷大声,他还有点喘着气,“你不能进来!”
恐怕下一次攻击,就不是一道剑气那么简单了。
“失血过多也会死的!你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这柄剑吸干吗!”
云朝辞抬起右手,阻止君之楷进一步的动作。
“之楷,听我说。”他的声音不太稳,但是很平静,“我可没打算死在最后一步。但好不容易都到这里了,我也不能选择放弃,那不就显得我之前都白做了吗?”说着说着他自己脸上都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在吗?”云朝辞看着君之楷,说出的话语是那么自信,“在怨气完全消散后,你一定不会看着我就这么失血死去的,对吗?”
他盯着君之楷的眼睛,以一种不允许他拒绝的眼神看着他。
君之楷也拒绝不了。
于是就看着云朝辞用几近脱力的左手举起剑,往自己的右手手腕上砍去。他怕自己没有力气切不开,所以还借助了高度,导致右手的伤口比左手还要触目惊心。
鲜血喷出来的那一刻,白剑就贪婪地贴了上去。
云朝辞看着随着白剑的吸收,剑身上的黑气越来越少。但白色中的黑色总是格外显眼,还有一点了,还有一点就要成功了。
血流失的太多,导致他现在身上感觉有点冷,云朝辞打了个哆嗦。视线开始变得朦胧,脑子发昏,手脚也开始发软。濒死原来是这么迷迷糊糊的感觉。
在煞气完全消散后的下一秒,云朝辞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了下去。
君之楷看着没有意识的云朝辞,想埋怨这个人,但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白剑此时完全展露出了自己本身的色泽,明明吸收了那么多的血,剑身却还是干净的分明,原本凶神恶煞的剑气也没有显现,对君之楷拿起它的行为不做抗拒,安分地待在剑鞘里。
云朝辞手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快,原本深得几近可以看见骨头的伤已经快复原了,君之楷很惊讶这样的速度。哪怕他给云朝辞喂了补气血,用于疗伤的丹药,也不可能见效这么快。
君之楷本人不是医修,他只能靠给云朝辞输送一些灵气的方式来帮助他恢复。在疗伤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云朝辞体内灵气不稳,波动很大,甚至本身的境界也……君之楷知道重伤可能会导致掉境界,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样子。
对方感觉,就跟门派中刚入门的弟子一样。
幻境中君之楷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当时天空都被血色所填满,白昼和夜晚的分界线被模糊了,整日看起来都是黄昏落日的样子。
他只是反反复复地经历着同一个过程,醒来,然后死去。但是那段回忆记忆犹新,在幻境这他也度过了无数个春秋。
和他们一起活过了。
看到现实中暗黄色的天空,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他们真的出来了。
君之楷和云朝辞一同,平安归来了。
踏出阵法黑色圆圈的时候,君之楷本来担心还会遭到傀儡的追杀,却在一旁看见了卧在地上的陶雎。闭着眼睛,睡着了的样子。翅膀收拢,那双利爪也隐藏在身体下。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羽毛,是冷的。
傀儡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万年的任务到此为止,于是可以安心合上眼,这一次再也不会醒来了。
君之楷回忆起之前见过的傀儡的样子,都是四不像,是好几个动物的身体拼凑在一起。这也是妖兽们的执念所化,不同的灵魂作为不同的部分,分别占据四角,不想让他人靠近。现在妖兽已逝,所以傀儡就停止了行动,不复之前让人惧怕的模样。
之前的经历有多凶险,现在就有多平静。
君之楷站在陶雎前面,低头为它默哀了一刻钟,就继续往山下走。
走出草地,原本开的艳丽的桃花已经凋谢,长出了绿色的毛绒绒的小桃子,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的栀子花,散发着幽幽清香。君之楷意识到,现实中的世界不会为他停留。现在的自己如同观棋的烂柯人,回首发现人间已经过了两个月。
云朝辞整整昏迷了十日。白剑有时候会自行从剑鞘中跳出来,伏在他手腕的伤口上,君之楷本来很担心它锋利的剑身会再度让云朝辞的伤口裂开,但看着它动作分外轻柔,没有伤到人的感觉,也就没有阻拦。只是在白剑出来的时候,还是警惕地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君之楷发现自己累到直接睡着了,他想去看看云朝辞如何了,往旁边看去时却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容。
刚准备起身去找,云朝辞就从外边走进来。
“辛苦了。”他双手上包扎伤口的布条被他自己扯掉了,伤处还发着红,没有好全的样子。
有很多话想说,想责怪他的莽撞,讲讲自己的担心,但被对方的一句“辛苦了”,让君之楷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辛苦。”他只是小声地说,“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很好。”云朝辞走到他身边坐下。此时刚好是清晨,阳光照在他俩的身上,冲淡了身上的一切疲惫。君之楷感觉自己放松下来,他盯着云朝辞被光照亮的侧脸,睫毛也根根分明。
“你心真大啊,就不怕我把你丢在那不管了?”带着点埋怨的口气。
云朝辞一脸惊讶地看过来。
“你不是也这样吗?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着我去闯那个阵法。”他格外灿烂地笑了,“所以我也当然相信你。”
“不过……”君之楷看见他的脸颊微红,“我说要负责你的生死,到头来还是我被你救了呢。”
“多谢。”云朝辞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个紧张的动作让君之楷也笑起来。
他俩这也算是共生死过了吧,能不能称得上一句莫逆之交呢?
“该道谢的是我。”他腰间的青铜剑发出了些许响声,“如果没有朝辞,我就死在化妖山上了。更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而且我还得到了新的灵剑。”
这柄剑格外地通灵气,君之楷用剑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在和天地对话,闭上眼睛感受到灵气在身遭环绕,每一分的剑气都带着苍穹中袭来的风。
修士修大道,向天证道,与天地连通的剑对他的修行大有益处。
云朝辞也为他感到高兴。
“我也很庆幸……遇见了你。”
“很庆幸,和你一起平安回来了。”
“话说……”君之楷想起了什么,“你在幻境之中,好像喊了某个人的名字。”
“……你听清那个名字了吗?”云朝辞的表情有些凝重。
君之楷点头:“嗯,是叫沐雨?是你的朋友吗?”
云朝辞抿了下嘴角,但最终还是开口:“对。她是我的家人。”
“名字很好听,是哪两个字呢?”
“‘浴兰汤兮沐芳’的沐,‘带雨蒙蒙径,陌上人归路’的雨。”
沐雨,君之楷默念了两遍,才意识到,是栉风沐雨的沐雨。
三月时光转瞬即逝,君之楷该准备下山回师门了。他也接到了元虚道人给他的传音,说明日在山脚下等他。
他想邀请云朝辞与他同去,但是对方拒绝了。
“我没有拜入师门的打算,而且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得到了这样回答的君之楷略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笑着说道:“我回去后不知道以后何时能再下山,你可以来潇寒派找我!”
云朝辞颌首:“我记得潇寒派是在洵州附近吧。”
“是。”君之楷点头,“那是个很繁华的城镇,我想朝辞你也会喜欢的。”
不知为何,对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
“如果有缘分的话,就让我们在洵州再次相见吧。”
朝辞:我相信我们是有缘人。
之楷:我会在洵州城等朝辞的!
因为死在这里的妖很多,而妖是顺应天地灵气开的灵智,所以才有那把青铜剑。
同来何事不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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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