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楚翘与相里阕还有私事要讲,虽然很想听,但庄栀还是先行离开了湘亭。
获得相里阕亲制的毒药后,庄栀连步伐都威风了几分。
来日遇到危险,她就一扬小瓷瓶,大杀四方。
但若是梦里那个黑无常的身手,怕是她还没掏出来就已被收割。
想起那个黑无常也是使剑的,她要痛定思痛,先去看短兵区的比试吸取经验。
短兵区的观众空前的多,庄栀挤了半天才挤到前面,突然感觉后领被人一提。
“你跑哪去了?”文经珩问。
“放开你的爪子。”庄栀一扬辫子,得意道:“现在的我你可惹不起,先不说这个,现在台上的是——我去,君浔怎么和秦横川在打?!”
“这个女刀客指定要挑战鸣松刀派的大师兄。”文经珩道,“快一炷香了还未决出高下。”
试剑大会的比试规定时间是一炷香,若一炷香之内未分出胜负,便过几轮再来一场。
台上二人缠斗的身影难舍难分。君浔的弯刀似大漠夜里的残月凛冽,秦横川的阔刀如鸣松山般沉稳。
“还好她点名要的是鸣松刀派的大师兄,不是太和剑派的大师兄。”庄栀感慨道。
文经珩下意识想反驳,但审度了一下实力,确实打不过,只好抿了抿嘴。
君浔面无表情的时候充满庄严的气息,像异域宗教里描绘的神女。然而随着战局的推进,她的笑愈来愈张扬,招式也愈发强势,如大漠里突如其来的沙暴。
只见君浔身形一闪,弯刀瞬间凌空划出五道轨迹,绕开百招交手中找到的防线,直袭秦横川脖颈。
“风卷残云!”庄栀惊呼出招式名。
秦横川并不打算躲开,他猛一咬牙,抬手向上劈出一道磅礴的刀气。
“这招难道是……竖着的横扫千军?”观众震惊。
刀气相消后两兵相接,金属交击之声震耳欲聋,火花四溅。
君浔的刀尖被往上带了几分,割断了秦横川的鬓边碎发,而君浔的兜帽被余波直接震成碎帛,搭在君浔微卷的泛金棕发上。
就在此时,黎珖大声宣布比试时间到。
君浔率先收回了刀,深邃的眼睛盯着秦横川道:“我的刀叫月轮,我叫君浔。你呢?”
“斩风月,秦横川。”
“秦横川。”君浔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你,等我的战贴。”
“敬待赐教。”秦横川抱拳。
“真可惜,他们私下约战了。”庄栀叹道。
秦横川下台时瞥见庄栀和文经珩,朝二人一笑。
庄栀赶忙凑过去小声道:“秦师兄,你们到时候比试的结果能不能偷偷告诉我?”
“为何?”秦横川有点意外。
“君浔是漠北第一刀的徒弟诶,你是中原第一刀的徒弟,四舍五入一下这不就是天下第一刀的比试嘛。”
“漠北第一刀,难怪……你关心这个,怎么不关心当年天下第一剑的结果?”
“难道秦师兄你知道?”一旁的文经珩激动道。
十五年前太和前任掌门“寒光剑”黎渊与“苍台剑”嬴观曾有一次比试,比试结果江湖中无人知晓,而在那以后,黎渊便退出了江湖。
比试的结果是这十几年来江湖中始终热议的。
“我也不知道,哈哈,但我真的太好奇结果了。”秦横川道:“你告诉我当年的结果,我再告诉你我这边的如何?”
“一言为定!”
对上文经珩探究的目光,庄栀不等他发问便道:“以后再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君浔的。”
“好,这是第三件事。”
怎么记这么清楚,那以后讲起来得有多麻烦。庄栀清清嗓子:“其实呢就是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可恶,还是有说不了的禁制。
庄栀示意文经珩看她动作,她抬起双手合上,枕在脸边。
“你睡着了,然后……做梦了?”文经珩猜道。
庄栀疯狂点头,苍天明鉴啊,这可不是她说的!她点点自己,旋转升起左手,指向台上。
文经珩看过去,是楚翘。“你梦到了楚翘师叔。”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娑临不是楚翘,但也不能否认,庄栀也只能点头,左手指指楚翘,右手指指自己,两只食指对碰。
“你和楚翘师叔心意相通。”
这正是昨晚庄栀讲爱情故事时用过的手势,没想到今天还派上了用场,虽然只是她单方面通娑临吧。
庄栀指指楚翘,使劲眨眼,然后展望远山。
“你通过梦里和楚翘师叔的关系,看得很远……”
庄栀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看到未来的事?”文经珩迟疑着推测,却被庄栀一把抱住。
“师兄我真的呜呜呜呜呜呜当时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庄栀抑制不住地呜咽。
“没事,只是噩梦而已。”文经珩轻轻拍庄栀的背安慰道,旁人投来的目光让他颇不自在。
“感情可真好啊这对师兄妹!”他听到旁人的感叹。
“不哭了,小栀。”
“嗯……”庄栀忽然有些犯困,双手搭下去,“完了,我泄露天机的惩罚来了。”
文经珩赶紧揽住庄栀,“我扶你回去。”
盖上被子的时候,庄栀还在闭着眼弱弱地喊:“师兄,这次我一定要守护好太和山……”
“好,我们一起守护太和山。”文经珩边掖被角边应,再抬眼看,庄栀已酣然入睡了。
半梦半醒间庄栀又听到悠扬的笛声,醒来的时候外面暮色四合。
楚翘正在院子的榕树下挖坑,旁边摆着两坛酒。
“师叔你这是在?”庄栀问道。
“这可是四年才开售一次的酒,我要埋一坛明年喝。”楚翘转过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千万别让你师父知道了。”
“喔~堂主姐姐送的就是不一样。”
庄栀凑过去看,这“笑春风”也就一副平平无奇的样子。
坑很快被挖好了,楚翘郑重地放入一坛,三两下填平了土,对门口喊:“回来吧小淮,完事了。”
严淮幽幽地进来,原是被楚翘支使去门口把风了。
“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到笛声了,师弟你听见了没有?”庄栀想起来问道。
“同昨日一样,有人吹了青云子的曲子。”严淮答道,目光落在楚翘身上。
这小子难道昨天听到了她和邱约说的?
楚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也不知道是谁告诉邱约的,学唐韶吹笛子,东施效颦。”
果然是邱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楚翘抓出来了,看来他这次弄巧成拙了。“幕后黑手”庄栀心虚地说:“不过吹得也还行吧。”
“曲子本身好听的原因。”楚翘道。
庄栀使劲想挖掘出一些别的味道,但只品出了楚翘对青云子才能的赞许之情。
如果青云子作为白月光,那可太难以超越了,所幸目前看来楚翘并未留恋于过去的感情。
庄栀望着严淮出神。梦里娑临与严淮的交集虽然并不多,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二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只是无法有言说的机会。
如今娑临失忆成为了楚翘,二人会有另一番机缘吗?
然而回到现实再打量自己师弟,庄栀觉得自己真是想太早,这个男主角现在个子还没她高呢。
严淮就看着庄栀对自己“嘿嘿”笑,然后“嘻嘻”,最后“呵呵”,不禁反省今日自己是否惹到她了。
“真是路长而岐啊师弟。”庄栀冷不丁冒出一句。
严淮道:“师姐,你再不去饭堂就没饭吃了。”
怎么好像语气里有赶她走的意思,不过确实昏了半天有点饿,庄栀迈着轻快的步伐扬长而去。
严淮很疑惑,明明是楚翘在喝酒,为何醉得说胡话的是庄栀?
吃完晚饭,庄栀兴致冲冲地溜达到掌门住所。
“师父,师父,师父!”还未踏入院子,庄栀便大声呼唤。
“小栀?”黎珖应声出来,“我正要去找你呢,下午怎么没看到你?”
庄栀用手在脑袋边上画圈圈,道:“又犯病啦。不过师父你别担心,我没事!”
黎珖摸摸庄栀的头,“那你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师父,我想去广陵剑派看看。”庄栀正色道。
此言一出,黎珖一惊,问道:“为何?”
“我有一些事想去证实一下,很重要的事。可不可以?”
不能明说出来,那只可能是她怪诞的噩梦了。这十几年黎珖从未见过庄栀如此坚定的时刻,他发觉庄栀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试剑大会结束之后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能陪你。”黎珖略带歉意。
广陵剑派一事疑点颇多,确实该尽快调查,只是他抽不开身。
“没事师父,我同楚翘师叔一起去,她的身手你放心,我也一定会小心的!”庄栀拉着黎珖的袖子保证。
“好,我同意你去。不过……”
“师父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庄栀怕黎珖反悔,一溜烟儿跑了。
黎珖只能笑着摇摇头。
庄栀径直回宿舍,想要告知楚翘这个消息。
楚翘还坐在院子里,但是……
只见严淮被醉酒的楚翘抓了两个夸张的双髻,活像从年画里跳出来的。
“师姐,救我。”严淮看到庄栀回来,眼睛都亮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庄栀笑得直不起腰,扶着门框道:“严二小姐就算这样也是风姿不减!”
严淮朝她投去幽怨的眼神。
“不是我不想帮你啊,楚翘师叔喝醉了就谁讲话都听不进去的。”庄栀走上前来,唤道:“楚翘师叔!”
“小栀妹妹,你看我给这个妹妹梳的头好看吗?”楚翘扳着严淮的肩,朝庄栀展示。
“好看,好看!”庄栀十分捧场。
严淮已不作抵抗了,方才他已反驳多次,楚翘都无动于衷。
“没关系的师弟。”庄栀开解道:“明天师叔不会记得的,只要我不说出去就没有人会知道。”
“谢谢。”严淮万念俱灰道。
楚翘拆了严淮的发髻开始编小辫子。
真是其乐融融啊!庄栀在心里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