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沧海未深 第4章 第 4 章

原本的记忆和梦里属于娑临的回忆交织在一起，如同话本里写的临死前的人生走马灯，幕幕浮现，梦境结束在茫茫沧海。

庄栀辗转醒来，这次没有黎珖守在房内，她不安地穿戴整齐，思索再三还是戴上了栀子发钗。

甫一出门，便撞上了一队带剑巡逻的弟子。

领头的见到庄栀很是惊喜，道：“小庄师姐你病好啦，试剑大会刚刚开始，你赶紧过去吧。”

庄栀心下一惊，这次竟直接晕到了试剑大会，道了声谢便匆匆赶往**台。

试剑大会的会场设在**台，此台是太和山主殿之托，布**之势，睨八荒之境，又外设三层楼台，能容纳上千人。

拭剑大会原是太和本门弟子试炼之会，后与其他门派相互切磋交流，演至今日，已同一个武林大会的存在。

许是因为此次时隔二十年重启，武林瞩目，参与的门派组织人数空前的多，还有不少散人爬树占座，被太和的人叫了下来。

**台之上临时搭建了一个方形擂台，庄栀过来正赶上黎珖致辞的环节。

江湖上有点名号的门派和个把风云人物，此时都聚在这**台。

庄栀很快找到了太和弟子的方阵，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拍了那人左肩后立刻向右迈一大步站定。

文经珩却有预料般径直向右转身，道：“就知道是你。”随即向左走了点，给庄栀腾出一个位置。

黎珖致辞完毕，引得各派掌门轮流说一些客套话。

庄栀粗略扫视一圈，竟没看到与太和同样有百年历史的广陵剑派。

“广陵剑派怎么没来？”

“我也不知，师父还没回来。”文经珩的师父是三长老楚岑，两月前他亲自前往拜访广陵剑派，以示两派情谊及邀请参加试剑大会。

盈州到广陵往返半个多月就已足够，梦里的试剑大会庄栀记得广陵剑派是到场了的，而今不知是何原因耽搁住了迟迟未到。

黎珖与鸣松刀派的掌门秦放同座，太和的几个长老立在高台边角维护秩序。

楚翘在离他们最近的这一角，已做了太和门派长者打扮，黑白相配，绾了一个小髻，手抱玉剑，在阳光之下像一座玉人。

“师兄，你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庄栀望着楚翘出神，轻声问道。

“无法想象如果还有一个庄栀，这个世界会有多聒噪。”在挨了一记肘击后，文经珩才认真道：“当今武林，分身术只存于神话。”

庄栀了然，她得出的结论是楚翘就是娑临。

上次昏迷前她抓到了楚翘的手，内力深厚玄不可测，必定经脉完好才能有此大成。那么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使娑临成为了如今的楚翘。

庄栀想起来她曾缠着楚翘讲自己的故事。

楚翘有记忆开始便是少女时期，被隐居东溟的前任掌门夫妇黎渊和梁韫捡到，遂成了黎渊的关门弟子，在一座小岛上跟着黎渊夫妇修行了十年，直到黎渊逝世，谨遵师嘱带着信物涉足中土，入太和山。

江湖人人都知“寒光剑”黎渊拥有两把名剑，一是“寒光”，二便是楚翘带来的玉剑“素问”。

素问通体晶莹剔透，剑柄处雕刻流云纹样，剑身散发出淡淡星芒。传说这把玉剑出自一位隐世巨匠之手，由天外陨铁铸成，被黎渊机缘偶得，最后传给了关门弟子楚翘。

梦里的娑临早年遭人所害经脉寸断，无法习武转而修炼旁门左道，走上歧途；而楚翘师从剑术大师“寒光剑”与武林第一暗器高手“雨见愁”，前途无量。

十三岁的庄栀凝望着楚翘，此刻唯一的想法是：如果这么多事情都可以改变，那我们一定不要再是梦里那种结局。

楚翘感受到庄栀的目光，回过来浅浅一笑。

庄栀作为太和唯一的女弟子，天然爱亲近这个半路回归师门的女师叔，如今还添了梦里过命的交情，更是好感直升。思及此，不自觉“嘿嘿”乐出声。

“胜券在握了？”文经珩问。

“说什么呢？”庄栀疑问。

原来是各门派客套完，便到了例行的太和剑派与鸣松刀派的弟子比试环节。太和入门半年以上的弟子默认参加，可以提前申请退出，退出的弟子被安排去巡逻。

庄栀没有退出，被这么一开玩笑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起来。

对手是随机分配的，名单有一份在陈婉君那里，已经有不少弟子围过去看。

庄栀没有兴趣，她未离开过太和地界，总不可能被安排到老相识。

四长老楚峣走上高台，宣布刀剑比试开始。

“第一组，太和严淮，鸣松程立纲。请——”

没想到第一组就是师弟严淮，庄栀忍不住往前挤了挤。

两个少年上台。

严淮身量尚小，细眉明眸，白皙清秀，稚气未脱，粗略一看很容易误认成女孩。

回想第一次见到严淮，庄栀还以为是闺阁小姐从刚看的话本里走出来了，也不怪楚翘认错。

比试开始，程立纲率先发起攻击，一刀斩向严淮。

严淮从容应对避过刀锋，随即反手一剑，白刃直刺程立纲要害。

程立纲急忙撤刀防守，严淮没有放过机会，展开连绵不断的剑招，如疾风骤雨般攻向程立纲。后者虽然奋力抵挡，但连连败退。

在一记精彩的剑招下，严淮的剑尖轻轻点在程立纲的胸口，胜负已分。

程立纲收刀认输，目光中流露出敬佩。

二人互相拱手后退下。

第一个破绽就直接攻破，不愧是严淮，庄栀心道。

黎珖满意地点点头，跟秦放夸起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弟子。

因都是道行浅的少年弟子，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过去了十组人。

庄栀默默地在心里演练剑招。

“第十六组，太和庄栀，鸣松蒋庭梧。请——”

听到这个名字，庄栀愣了一下，怎么还真给她排到熟人了？虽然他们此时还不认识。

在梦里，她和蒋庭梧就是在试剑大会期间相识，而后结交为好友，常通书信。

少年刀客与少女剑客相对而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庄栀握紧了剑柄，调整好呼吸后率先出招，剑尖直取蒋庭梧的面门。

蒋庭梧挥刀一格，刀剑相交发出清脆的鸣声。

二人目光也在此刻交汇。

下一秒刀剑陡然分开，庄栀使出自己最熟悉的沧溟剑意一式，如骤雨倾盆攻向蒋庭梧。

剑光几乎将蒋庭梧笼罩其中，就在众人以为胜负将定之际，蒋庭梧突然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的力量一刀斩来，直奔庄栀。

妈呀，真的打不过！庄栀在心里大喊救命，聚起全身的内力，剑身抵向刀光，只能硬接这一招。

刀剑相接，庄栀被震得连连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手都被震麻了无以为继，庄栀只得收剑认输。

还好没有像梦里输得那样丢脸，庄栀大舒一口气。

下台的时候蒋庭梧叫住她，挠着头道：“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他当然不知道在庄栀的梦里他们是朋友，庄栀顺着他说：“我也觉得你特别熟悉，真是有缘。”

“我师兄说太和没有女弟子，我还以为是真的。”

“假的假的，我是学艺不精，但我的七师叔超厉害！”

“再来一场，还不一定会是我赢呢。这个招式我还是第一次用出来，运气好罢了。”

“哥们不用这么谦虚，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们……”

两人谈得颇为投机，都开始互道兄弟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盖住了二人。

“好啊你个蒋庭梧，半天不回来准备在这投靠太和了？”一只手抓住蒋庭梧衣服后领。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蒋庭梧马上立正了。

来人正是鸣松刀派的大弟子秦横川。

庄栀抬头打量他，二十六七的样子，身量高大，浓眉长眼，面部线条刚硬，似乎才修面不久，人中和下巴都冒着青茬。

秦横川也打量她，冲她笑笑。

“兄弟我先走了！”蒋庭梧在秦横川提着他走之前自觉地转身回去。走出十几步，还是挨了秦横川一记爆栗。

庄栀不禁心想，还好她的大师兄只大她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