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本能的不想让他误会,下意识解释:“没有。”
“只是一些以前生意上的事。”
说完,她神情怔了几秒,这样的感情来得莫名。
果然,下一秒——
男人嗓音淡淡,“江小姐倒也不必跟我解释清楚。”
江晚:“……”
大厅里人来人往,窃窃私语,最终还是江晚率先败下阵来,试图速战速决。
她说:“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池以:“等等。”
江晚脚尖微顿,再次侧眸看他。
池以语调懒懒的,“江小姐似乎忘了点什么。”
江晚反应了几秒。
池以也不急,高挺的个子松散站着,冷白修长的手指随意拨了拨伞柄上的散穗,那股散漫劲儿让她摸不准他的意思。
江晚试探问了句,“那现在把约饭的时间定下来?”
来来往往的人更多了,大家都想不到平时很难见到的总裁,此刻竟在跟人悠闲的聊天。
而位于话题中心的男人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懒懒撩眸,随意地看了江晚一眼,“我也不介意你一会儿说。”
想速战速决的江晚:“……”
她认真思考起来。
今天周三,再有两天剧本就能修改好,周末制定好训练计划,下周刚好可以施行。
预计好这周安排,江晚向池以确定时间,“那这周五晚上,你有时间吗?”
“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我们下次再约别的时间?”
江晚这番话,考虑的可以说是相当周全的了。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过下次我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我的工作有时候需要应对突发状况。”
说完,征询似地看向池以。
正好对上男人一直没移开的视线。
平静,沉寂,没有波澜。
“有时间。”他说。
—
事情既定,江晚三人的身影在大楼消失。
池以抬起手腕,时针与分针刚好重叠在一起指向正午十二点。
一秒不差,大厅拐角的方向准时响起脚步声。
吴慈生围着深绿色围裙,戴着个棕黄草帽,半猫着腰提着半桶水走了出来。
吴慈生原先是国家园林元老级别的顾问,后来被池以挖过来照顾一颗柠檬树!要不是这颗柠檬树对池以来讲意义非凡,又加上工资实在给得太多,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留下。
但现在,他心境已经变了。
走到池以身边,他晃了晃手中提着的半桶水,水面上飘着几款不同壶嘴的水壶,每款出水量各不同,方便分区管理。
“今天还是亲自操刀?”
起初吴慈生以为他是亲自照顾那颗濒死的柠檬树,但后来,真正接触到这份工作,他发现能够照顾那颗柠檬树的机会其实少之又少。
这种情况如果发生,一般都是池以实在走不开,不然照顾柠檬树的事绝不会经他人之手。
光是这份执着,就让他刮目相看,同时会产生一种好奇心,想要看看池以能够坚持多久。
自那时算起来,应该也有三年,期间他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
“秋季温度偏低,保温的首要条件水分要尽量少些,避免过度蒸发。”吴慈生递给池以一个细嘴按压式喷壶。
男人没有急着接过,而是脱下外套,袖口挽起一截,露出里面瓷白的腕骨。
任何束缚都会影响浇水的手感,这是吴慈生教给他的。
所以那块价值连城的表也被摘下,随意一扔。
尽管吴慈生见过这种场面也有数次,但他把表抛过来时,难免心会跟着一颤,“你啊……”
还记得他第一次这么无奈,池以是怎么说来着?
“不过身外之物。”
那语气相当平淡豁达,仿佛真的看得很开。
但池以每次拉合作喝到很晚,总要这颗柠檬树旁坐上一会儿,雷打不动。
他偶尔晚上来看柠檬树的状态,两人每次都能撞见。
记得有一次忍不住他调侃,“不是说它是身外之物,还这么拼命?”
池以那时总透过还不是十分茂盛的枝叶看着月光,语气很淡。
“不一样。”
当时他以为是表的价值,直到后来才知道是另有所指。
男人半倾着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时不时按下按钮,随着位置变换细密的水雾在阳光下,隐隐浮现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这小家伙壮实了不少,她要是看到也会很高兴吧?”吴慈生笑笑。
池以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树干那处被刻下的痕迹,比起之前变高了不少。
他将水壶放回水桶,再抬眸时,看到孟晚舟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谁呀谁呀?吴叔已经见到那个她了吗?”
吴慈生因之前工作的原因,口风很严,“这些事您可以直接问池先生。”
孟晚舟看向池以。
男人慢条斯理地扣着手表,连个眼神都没给过他一个,不用开口他就知道问不出什么。
索性换了个话题,“一起吃个饭?”
池以撩眸,孟晚舟立马表态,“放心,就吃个饭,保证不问东问西。”
池以套上西装外套,算是无声应了他的建议。
下午两人还有场跨国会议,所以就近选了个口碑不错的饭店。
虽然错开了午休高峰,但架不住生意火,连停车场外的人行横道上都停了不少车。
其中有辆眼熟的路虎。
车子再次经过时,池以抬眸看了眼,确认是昨天咖啡厅门外那辆。
孟晚舟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个车位,提议道:“要不换个地?”
半晌,车里也没个回应。
孟晚舟看向后车镜,男人半倚在靠椅上,双腿交叠看着窗外某处。
西北方向,角落里有个空车位。
孟晚舟顺着他视线,也瞧见了,“行啊,这么隐蔽都能让你给发现了。”
池以没有回应,只扫了眼刚开出停车场的那辆轿车。
—
饭店顶层包厢一般不对外开放,除非提前通过关系预定,不然都是备给身份尊贵的客人。
这点江景辉还特地和王志彬明里暗里点出来,以此展示他对这次约饭有多么重视。
但王志彬用漂亮话明确表示了拒绝,“祝总心意我都明白,但凡是讲究个缘分,我和江小姐缘浅,虽做不成夫妻但可以做朋友。当然,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小辈一定会尽力。”
一番话讲完他就起了身,为表示诚意,还特地把账结了,不过人也再没回来。
包厢只剩下空调释放热气的“嗡嗡”声。
桌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但真正有动筷痕迹的也只有江景辉和王志彬面前那几道。
倒不是江晚故意,而是纵览全桌,都没有一道菜是她爱吃的。
说得好听是让她来放松,到头来,这主角从来就不是她。
江晚自嘲一笑,垂眸时刚好看到桌上手机亮起。
与此同时,江景辉也像是终于想起饭桌有她在,迟迟开口,“你今年有二十八了吧?”
江晚拿起手机的动作一顿,沉沉应了声。
“现在的人很现实,你年龄不行,工作就要出彩,但你整个什么戏曲剧团,那是正经工作吗?”
最初江景辉就不看好江晚接手剧团,尤其现在不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但凡问到的都不看好。
“你赶紧把那个剧团关了,找个正经工作,过年之前把结婚的事给定了。”
江晚只觉得荒唐,“这事我不能答应您。”
江景辉心意已决,斩钉截铁道:“我没在跟你商量。”
气氛瞬间凝固。
没人会喜欢被规划的人生,江晚也不例外。
之所以会选择接手剧团,一来是为了继承老一辈的意志,二是坚守自己所爱,走不被谁而定义的路。
但这些事跟江景辉根本说不通。
江晚径直起了身,“我还有事,您慢慢吃。”
她说完就直接离开。
至于后面江景辉说了什么,一并被关在门内。
午后阳光透过顶层玻璃落在江晚身上,驱散些许冷意。
她边走边摸出手机,顾青云发来消息。
【剧本修改得还可以,有些细节还需要当面沟通,你周五下午有时间吗?】
离开的脚步顿住。
跟池以定下的时间在晚上,应该来得及。
葱白的指尖点在荧幕上,节奏轻快。
【有时间的。】
江晚收起手机,看向地上被阳光照得斜长的影子,微微弯唇。
生活总不会太糟糕。
江晚缓缓抬头。
远处,男人半倚着窗台,垂眸看着掌心的手机,目光深沉,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专注的模样似乎等了很久。
离得远,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轮廓却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江晚忍不住踏入影中,阳光被男人挡在身后,隐藏在阴影中的模样渐渐展露。
他骨相完美,眉棱锐利,眸色如黑曜石般黑而亮。
衬衫领口被解开两粒,姿态斯文又慵懒。
这副模样,江晚不久前刚看过。
如今再次瞧见,她不禁感叹世界之小。
正打算收回目光默默离开,却刚好撞见男人抬眸。
他动作有些快,目光似有偏移,江晚没有看清。
正思索要不要打声招呼,池以淡淡的嗓音先落了下。
“事情都谈完了?”
江晚神情怔了半秒,有些意外他会问起,但还是礼貌点头应了声。
与此同时,池以身后紧跟着响起另外一道声音,大概内容是抱怨女朋友闹脾气,把他电话挂了。
等他站定回应着池以的回答,江晚才意识到,刚刚池以并不是问在问她。
她尴尬的低下头。
“你什么时候对我俩的事儿这么感兴趣了?”
孟晚舟挑眉看向池以,“有情况?”
池以看都没看他一眼。
江晚此刻正低着头,并没注意到刚刚他移开的目光,此刻正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
而她全然沉浸在误解中,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思索片刻,江晚打算低头假装路过,殊不知男人早已看透她的心思。
在她将要挪步时,懒懒的嗓音自上落下,“又见面了,江小姐。”
江晚睫毛一颤,只好抬起头,扯着嘴角僵硬的笑,“真巧。”
池以:“是很巧。”
挺平淡的一句话,但配上他懒懒的嗓音,总有股缠绵的味道。
偏偏他还一副正经的模样。
只想离开的江晚,也没过多纠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此时的孟晚舟已经走到两人身后,“这位是?”
他打量的视线毫不掩饰,江晚想忽视都难,只好回头,点头以礼。
这一回头刚好让孟晚舟看了个清楚,下意识看着池以说了句,“这不是你钱包里的那位……”
江晚眨了眨眼,下意识抬眸看向池以。
两人视线在空中有一瞬间碰撞。
但也只是一瞬,池以先收回视线,冷眸扫了眼孟晚舟。
多年的合作,孟晚舟一瞬间就懂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挑眉,“吴叔说的那颗柠檬树就是为她种的吧?不介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