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舟一路跟随着橠白,眼见着她进了客栈,顿时心下一沉,加快了脚步追随而来,却在客栈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抬眼望着匾额,越来客栈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陆归舟眼望着这客栈的匾额,眉头紧蹙,橠白方才不是言说要去买个烧饼做宵夜的,怎会独自前来客栈呢?他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可是……自己这等跟踪的行径已然甚是下作,若是再上前而去被橠白发现了,自己以后在她面前还怎么做人?
心下正想着,那客栈的掌柜见着陆归舟在门前瞧了半晌却又迟迟不肯进来,连忙放下了算盘,自出来迎接道:“客官,住店啊?”
陆归舟闻声一愣,当即不知所措了起来。
掌柜的这一出现,陆归舟的视线便自那匾额之上下移到了掌柜的脸上去,他本想一声致歉,而后再向掌柜的打听一下,正张口欲言,视线之中竟出现了橠白的身影,她正自客栈的楼梯上下来,陆归舟站在门前,刚好瞧见了她。
陆归舟顿时一慌,暗道可不能被橠白瞧见自己,忙不迭的脚下抹油,闪身跑掉了。
掌柜的被陆归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眼见着陆归舟倏然不见,宛若一阵风一般,也只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转身回去了客栈。
橠白与橠玦一前一后与那掌柜的擦肩而过,自客栈中踏出。
牌匾之下,橠白却率先停住了脚步,正欲回转身子,同橠玦说上句话,可甫一踏出过门槛,她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陆归舟身上的气息,一时间不觉愣了愣。
橠玦随后跨过门槛,却见橠白停住脚步,随即不解道:“怎得停下来了?”
橠白一壁四下张望,一壁答道:“我怎得觉着阿舟就在附近呢?”
橠玦依稀记得陆归舟的模样,听闻橠白此言,也便跟着四下张望了一番。
兄妹二人张望了片刻有余,却依旧是没能瞧得见陆归舟。
橠玦道:“许是你觉察有误,你二人朝夕相对,日子久了,难免身上要染上对方的味道,那气息,许就是你身上染到的,莫要想的太多了。”
橠白一听,脑中浮现出了她与陆归舟亲亲抱抱之时的种种,腮颊一红,顿觉橠玦言说有理,便将此事做了罢,带着橠玦前往西街的烧饼摊去了。
那客栈不远处的一记摊档,摊主正面无表情且满眼警惕的盯着摊档前。
这是一记卖油纸伞的摊档,与橠白与橠玦前行的方向截然相反。
那摊档的小老板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摊档前方一把撑开的油纸伞,面色又阴沉了几分,随即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摊档前那把撑开的油纸伞随之动了动,而后收起,随即自那伞下径直站起一人,便是陆归舟……
方才他瞧见了橠白,情急之下,一个箭步便奔至了这卖油纸伞小哥儿的摊档前,顺手拿起一把油纸伞来撑开,而后蹲下身来蜷缩起身躯,整个人匿于那把油纸伞与其他几把一并撑开的油纸伞下。
可藏身于油纸伞后的陆归舟,透过那伞间缝隙,竟瞧见了橠白与橠玦并肩而行,逐渐远去……
陆归舟的心当即便是狠狠一沉,犹如被丢入了冰窟之中一般,橠白与他撒了谎,竟然来与旁的男子私会?!
这私会二字乍然浮现,陆归舟直觉汗毛倒竖,橠白怎么会……
可事实摆在眼前,已是由不得他不信。
一颗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俨然已是无以复加的程度,以至于他一时间竟忘了自那油纸伞下现身出来。
再说那小摊档的老板小哥儿,乍然出现一个人拿起他的油纸伞撑开便是哧溜一下躲在了自己的摊档前,他如何能不惊讶?
待到回过神来,那小老板当即便是一声重咳,以示提醒。
陆归舟听到那声,震撼之余再添尴尬,他连忙站起了身来。
心下虽然五味翻涌,但也得且顾眼下不是。陆归舟瞧着那摊档的老板小哥儿尴尬一下,而后故作轻松道:“这伞真不错!多少钱?”
那老板小哥儿虽是心下疑惑,可也没道理放着送上门的生意不做,当即敛起神情来,答道:“两文钱。”
陆归舟当即自钱袋之中掏出了两文钱,往那小哥儿面前一放,拿着手中的油纸伞,飞速的逃离现场。
那小哥儿望着陆归舟逃离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收起陆归舟留下的两文钱,叹气道:“现在的人啊!真是怪的很!”
那小哥儿到底是经年生意人,只觉着是形色各异的人群之一罢了,便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陆归舟虽是匆忙逃离,可心下是将橠白与橠玦二人方才前去的方向记得一清二楚,当即便寻着跟了过去。
加快了脚步,陆归舟不多时便再次瞧见了橠白与橠玦二人的身影。
见此,陆归舟又放慢了脚步,与橠白与橠玦二人保持了些许距离。
橠白经方才橠玦那般一说,便再未将心头那感觉放在心上,继续同橠玦肩并肩前行,一路闲谈。
这般情景,于橠白、橠玦二人不过稀松平常,可身后的陆归舟瞧了此情此景,只觉着他二人是一番言笑晏晏,好一番的柔情蜜意之景。
陆归舟瞧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猛地一紧,好似被那无形之手倏然揪住,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橠白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背着他和旁的男人……
蓦地,陆归舟心中又是一紧,想起来先前他问橠白是否有旁的心仪的男子之时的那番情景,彼时的橠白是迟疑之后方才作答的,想来她当时的迟疑,便是为着眼前这男子吧!
橠白竟然……竟然欺骗了自己!
想来,她往日里与自己的情意绵绵,只不过是雨露均沾罢了!
‘橠橠……你怎么可以这样……’陆归舟心中暗暗言说道,悲愤与醋意交织,好生的酸疼难受。
那日,他啃吻着橠白肉肉的腮颊,心下觉着,若是橠白心中当真有旁人,那他便势要与他争个高低,非要把他比下去才成!
可当下,亲眼目睹此情此景,陆归舟那日的意气风发却是全然不见了……
那橠玦发丝如墨,以玉冠轻束,一袭白衣,言说不尽的仙气飘飘,饶只是一个背影,便足够超凡脱俗。
面对着这般模样的橠玦,陆归舟如何能不自卑?那一日里的意气风发哪里还剩得下半分?
陆归舟的脚步时快时慢,紧随着橠白与橠玦二人,眼见着此情此景,于他而言,橠玦显然是他的情敌了,而且还是一个让他心生自卑的强大情敌……
陆归舟虽是家境贫寒了些,但若说这自卑之意,也是素来无有的,相貌人品,他皆是自觉于人群之中能拔得头筹的,可是如今……
若按那日里陆归舟的想法,他该是当即疾步前行,冲上去将橠白二人堵个现行,再问上橠白一句:“你到底要他还是要我?”
可是眼见着这宛若谪仙的橠玦,陆归舟胆怯了……
他怕了,怕他冲上去一问,橠白会选那个男人……
陆归舟正如是想着,一双眼眸紧锁于橠白与橠玦身上,直觉着他们的每一句谈笑都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刀子划过他的心头……
橠白全然没想着陆归舟会如此,仍旧与橠玦谈笑着,一路前往西街的烧饼铺。
夕阳西下,橘色霞光透过云层,镀在橠白与橠玦那一红一白的背影之上,直为他二人更添几许翩然之气。
陆归舟就这般一路尾随,直至西街那家陈记烧饼。
一见橠白带着橠玦进了那家陈记烧饼,陆归舟的心跌入了谷底……
那家陈记烧饼,是陆归舟认为乃竹远县最是好吃的一家烧饼……
橠白竟然……竟然带着旁的男人来吃……
陈记烧饼门前不远处,陆归舟已是呆若木鸡。
愤怒、嫉妒、哀伤,诸般情绪交织于心,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几欲将陆归舟淹没……
一时间,陆归舟痛心疾首,直觉着自己是被橠白玩弄了感情。
橠玦的模样让陆归舟自叹不如,他觉着,定是橠白山珍海味吃腻了,换个口味试试罢了,自己竟然将其还视之为上苍恩赐,不成想自己竟然只是人家的消遣罢了!
谁会放着山珍海味不吃,专爱清粥小菜?
无非是解了腻,便罢了。
陆归舟自比清粥小菜,已然体会到了被弃如敝履之感。
怎么办……
百感交集间,陆归舟忆起了那日他与陆归乘的一番言语……
彼时的陆归乘言说着橠白太过出挑,他日难免要遭旁的男人惦记,也恐于会被旁的男人将她抢走。
彼时的陆归舟却是觉着若是当真有人能将橠白自他身边抢走,那定是胜过自己的人,若是那般,他愿意放手,愿意让橠白奔向更好的人。
可话虽如此,当下目睹此情此景,陆归舟哪里还能犹如那日言说般的那般坦然……
他想要言出必行,就此转身离去,可那一双脚宛若被黏在了地上一般,就是挪动不得半步。
陆归舟不得不承认,他是做不到言出必行了,成全心爱的姑娘与旁的男人,一想到这,陆归舟便觉自己的一颗心被丢进了滚热的沸油之中,好生的熬煎!
双拳紧握,陆归舟蓦的迸出一个想法,他想去抢!他想冲上去一把将橠白拉进自己怀里,然后直接把人抱回去,让她只能瞧着自己一个人!不准她再瞧旁的男人!
这一瞬间,陆归舟心中的不甘到了极点。
果然,情至深处,是做不得圣人的。
陆归舟的一颗心正百般熬煎着,那边橠白与橠玦买罢了烧饼,心下正是欢喜,全然不知门外的陆归舟直将他二人于吃食上的欢喜当成了情意绵长。
那烧饼新鲜出炉,正是热乎,橠白与橠玦二人手中拿着烧饼,还不等出了那铺子,便双双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只闻得两声“咔嚓”声响,酥脆的烧饼自兄妹二人的口中齐齐缺了一块,留下了一道月牙般的齿印。
那烧饼色泽金黄,酥脆可口,只看着便觉着定然是味美极了。
橠白的烧饼是甜的,橠玦的那枚则是咸的。或甜或咸,皆是恰到好处,甜而不腻,咸而不齁,与烧饼的面香恰到好处的融合,真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嗯……”
“嗯……”
橠白与橠玦双双眯起眼眸,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
不远处的陆归舟将这二人眉眼弯弯的模样尽收眼底,只顾着心头醋意翻滚,全然不曾发觉橠白与橠玦相似的眉眼……
橠白与橠玦齐齐咽下了口中的烧饼,而后前行几步,出了烧饼铺子,打算接着去寻旁的美食吃一吃。
橠白在前,先行跨过门槛,出了陈记烧饼的铺子,拿着烧饼送至唇边,正欲再咬上一口。
然而那唇方才碰触到烧饼,尚且还来不及咬下,橠白的动作便是猛然一顿,整个人都为之一颤,她……她瞧见陆归舟了!
是阿舟!阿舟怎么会在这?!
橠白顾不上仔细揣摩为何,当时心下一沉,俨然不知所措了起来,她说撒了谎,诓骗了陆归舟出来陪哥哥吃烧饼的,这……这当下情景,怎么看都是她被抓了包……
与橠白四目相对,陆归舟则是瞬间一慌,亦是不知所措了起来。
橠玦紧跟在橠白身后,施施然自跨过门槛,见橠白愣在原地停滞不前,且还咬着烧饼呆愣愣的望向一处。
橠玦心下不解,循着橠白的视线自望了过去。
街上行人来往,但却只有一人停滞不前,且目光如炬的望着自己这边。
橠玦猜想着,橠白目不转睛的看着的,想必便是这人了。
不由自主的,橠玦也开始打量起了那人……
陆归舟生得个高大英俊,剑眉星目,浑身上下书卷气甚浓,自为官以来,又多了几分威仪与英气。
这人生得倒甚是英俊,只是当下的陆归舟正满心的吃醋与嫉妒,一眼看上去,满满的妒夫味道。
橠玦一番打量下来,陆归舟的眼眸亦是在橠玦的身上不住的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