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 第16章 第 16 章

六月末的时候，学校组织了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活动。

其实许多年后，齐霏回想起来的时候，还是非常感谢学校能有那样的远见，组织他们在晚自习的时间去电影院看了《阿Q正传》《祥林嫂》等电影，后来关于高中的很多的回忆都消失了，却唯独记得那几次看电影的场景。

那天晚上，他们去看的《祥林嫂》，齐霏只记得全年级三十多个班是分两批去的，至于怎么分批的，是按班数分，或者是按文理班分，她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天色已经晚了，街上的路灯渐渐的亮了起来。同学们排着队走路去的附近的电影院，可谓是浩浩荡荡。一路上，齐霏想着这么多人，当然也包括自己，可以暂时说服自己理所应当的摆脱那压抑的学习氛围，到电影院去看一场电影，何尝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呢。

到了电影院之后，负责的老师和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已经安排好了班级的位置，所以很快也就坐好了。

凤城是古旧的城市，连带着这电影院也是。齐霏清晰的记得那场电影的播放，是最古老的方式，工作人员在最后面操作放映机，影像投放到前面的大幕布上。她们那时刚学习了《祥林嫂》这篇文章，因着阅历不深，所以对这文章理解的也并不深刻。但是两个多小时黑白电影的放映，全场的同学们看的还是非常投入的。看电影的过程中，她曾几次想，祥林嫂要是丈夫没死就好了，她的儿子阿毛要是没有被狼叼走就好了，她要是在鲁四爷家一直干活就好了......可是祥林嫂的命运是悲剧的，那个时代之下，祥林嫂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

最后，祥林嫂去捐门槛，祥林嫂冻死在风雪之中......很多同学还是流眼泪了。

以至于最后电影播放完之后，离场的时候，大家的心情还是沉重的。

出了电影院，已经快九点半了，班长说大家不用回学校了，直接放学。

齐霏背着书包优哉游哉的，跟张敏俩人一起走到学校所在的那条路上，然后齐霏向东，张敏向西，各自回家。

那天的月色很亮，向东看，齐霏能看到一弯斜月挂在山尖。

走到凤山路时，她远远的望去，那儿好像拉了警戒线，警车停在那儿。听路人说，那儿有打群架的，打的挺厉害，就惊动警察了。那个时候，凤城算是比较乱的，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偷盗抢掠，时有发生。那个时候，人家的电动车一定是不能放在门外的，只要是放在门外，电动车或者是电瓶，瞬间就能被偷走。

齐霏站在路口，看着渐晚的天色，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平时她回家的路就这么一条大道，她也不认识别的小胡同的路，即使认识，这大晚上的，她一个人也不敢走。

周钺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走过来的。齐霏看了他一眼，一中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倒是掩盖了他身上又痞又坏的性格。晚上大家都去电影院看电影，偏他不知道去哪了，班长跟他关系好着呢，自然不会告诉老师，其他的同学更不会多管闲事。

他也不问她，问了路边站着瞅热闹的一位爷爷，“爷爷，这儿怎么了？”

“有打架的，伤着人了，警察都来了，警察来了还不停手呢，估计得一会才能处理完，要是回家的话，尽量从别的路回去。”

他倒是挺有礼貌，“好，谢谢爷爷。”

这样的时刻，时间过得尤其慢，齐霏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九点四十五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家。

周钺踱到她身边，“你跟不跟我走？”

齐霏平日里虽然跟他别扭着，可此时，她把过去的恩怨都丢掉了，只要他能带着她回家就好。她点了点头。

周钺带着她往南走，拐进一条胡同内。那时候，山脚下的那一片地方，有些地方已经建了楼房，但有些地方还没有改建，仍旧是胡同和平房。齐霏跟在他身后，他走的快，她都要小跑了。小的胡同没有路灯，全靠那点月色照着前面的路。

走到更窄的地方，她害怕的紧，跑上前，拽着他校服的一角，说：“周钺，你慢点，我都跟不上了。”

周钺倒是放慢了脚步，却不忘嘲讽她，“你平时不是挺横的吗，怎么现在害怕了。”齐霏想了想，自己平时倒也不怎么横，除了对他。

其实路不是很长，十几分钟，他们就差不多能走到大道上去，等到快出胡同的时候，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狗突然狂吠一声，吓得齐霏瞬间扑到周钺怀里，头紧紧的埋在他的胸前，一动也不敢动。她真的很怕狗，小时候，奶奶带着她去照相馆拍照，摄影师拿了一个黄色的玩偶狗让她抱着，她却死活都不敢，还有就是每次做噩梦，都会梦见恶狗追着自己跑，她确实胆小至此。

不一会，那狗听着这边没有动静，就又叫了几声，然后向远处跑去了。

周钺看着埋头在自己怀里的小人，低声说：“别怕，已经走了。”

齐霏抬头看他，他也低头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湿湿的，看来是真的害怕了，他拿手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湿润，说：“这么怕啊？”

她从他的怀里出来，点点头。

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她也没再挣脱。走到宽阔平坦的大路上，路灯亮着，还有月色，似乎这夜晚不再那么的黑。

周钺说：“齐霏，你不会利用完我，明天又不搭理我了吧？”

齐霏看了她一眼，他的大手仅仅的攥着她的小手，尽管指尖微凉，齐霏还是感觉到了温暖。她说：“也有可能吧，我不能跟你走太近，江晓琳会不高兴的。”

周钺颇有些无奈，说：“我前几天已经跟江晓琳说清楚了......你别再躲着我了。”

齐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快到齐霏家的时候，齐正已经从小区出来，到路口等着了。平日里齐霏差不多九点四十五左右就到家了，而今天，都快十点了，人还没到，虽然昨天就听她说，今晚学校组织去看电影，可能回来的晚一些，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准备去接她。远远的，他怎能没瞅见有人牵着自己闺女的手呢，看到自己后，又瞬间撒开了。

走到近前的时候，齐霏说：“爸爸，这是我同学周钺。”

周钺忙说：“叔叔好，我是周钺。放学的时候，遇着齐霏了，我们俩就一起回来的。”真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齐正点了点头，说：“天不早了，早点回家。”然后顺便又问：“你家在哪，远不远？”

周钺说：“我家就前面”，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几栋别墅。

齐正说：“你爸是？”

“周柏屿”，周钺回答道。

齐正笑，“今天刚跟你爸通完电话，我俩战友，我不经常在家，我俩联系的也少。今天还跟你爸商量着找个时间聚聚呢。”

周钺和齐霏俩人不可置信的对视，然后周钺说：“好，叔叔再见。”然后就朝家走去。

回家的路上，齐正问齐霏：“闺女，这小子一看就不老实，你离他远点。”齐霏心想，你刚刚还说跟人爸认识，现在又说人家不老实。她说：“爸爸，我平时都是一个人回家，今天回来的时候，路上正好拉了警戒线，我不知道别的路，就跟他一起回来了。平时，我俩在班里都不怎么交流的。”她不想给周钺和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齐正说：“不管怎样，你现在还小，不要跟男生交往过密。等你成年了，爸爸就不会管你这么严格了。”他游走江湖这么多年，俩孩子之间的事，他一眼就能看明白，想起那小子牵自己女儿手的瞬间，就觉得刺眼。但既然女儿说他俩没有关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紧着女儿跟自己有隔阂，硬来的话，估计话都不会跟自己说了。但是他想着回头肯定要跟自己爸妈交流一下这件事情，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让爸妈多盯着。

回到家之后，叶春梅已经给齐霏热好了牛奶，齐睿也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牵着姐姐的手，带着她看自己拼好的积木，说：“姐姐，你看我拼的。”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齐霏已经不再那么排斥他，反而越来越喜欢他，她说：“弟弟真厉害。回头你再给姐姐拼个大楼啊。”齐睿高兴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