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峥垂下眼,唇边带着勉强的笑意,他一时没有回答,不远的地方有人杂耍,那些热闹声撞过来,把慕云峥的心撞得怦怦跳。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打情骂俏说情话啊?”碎银子鄙夷道。
张政屿语气有些锐利:“这里没你的事,闭嘴。”
“张政屿你急了!”碎银子跳到了慕云峥的右肩上,跟张政屿保持着距离。
“回答我。”张政屿捏紧慕云峥的手心。
慕云峥笑道:“确实啊张兄,我觉得碎银子说的很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不也很想查清这件事么?我们还是赶紧去恶巷吧,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慕云峥明明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张政屿也明白,他现在是不想回答,没有心思回答,或许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政屿乖巧的沉默,慕云峥看一眼他,他抿着唇,做出一副别人不用为他担忧的淡然模样。
慕云峥加快了脚步。
而张政屿的胸腔像是有了回声,匆忙的脚步声灌入耳朵,穿进内心,轰隆隆的,像不停歇的雷声,雷声又像鞭子,一下一下抽打着他的心。
穿越一片热闹,慕云峥指着前方那道藏在黑暗里的巷子说:“那就是恶巷了。”
碎银子在他肩上跳跳:“我看看有没有人。”
张政屿往巷子里探看一眼,说:“有三个人。”他的语气有些冰冷。
慕云峥又看了张政屿一眼。
走到恶巷口,慕云峥双手抱臂,冲那三个坐在地上吃面的恶霸说:“请问你们是不是蜈蚣帮派的人?”
三恶霸眼睫一抖,眼神犀利瞪过来,中间那位扔了面碗,碗碎成两半,他拿起一截碎片站起来,指着慕云峥恶声道:“别他妈趁老子吃饭的时候来找茬啊,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说罢用眼神威胁了一番,但慕云峥没有要走的打算,三恶霸互相对视着笑了,急促的笑声,短暂即逝,与恶霸挥来的拳相得益彰。
慕云峥后仰躲开,眼前多了只张政屿的手,虽然那恶霸的胳膊很粗壮,但看他与张政屿僵持时,额上还是冒出了些汗。
慕云峥勾唇,道:“我这位张兄力气可是力气很大的。”
“张政屿你闪开,我来跟他们斗!”说完碎银子飞出去,用盘身敲响了另外两个恶霸的手指头。
“嘶”声连片里,张政屿松开恶霸的胳膊,恶霸回头一瞧,两个兄弟都被这银盘子盯上了,银盘子时不时给他们送去沉重一响。
恶霸有些慌神,看向慕云峥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盘子又是什么东西?”
“你就当做了个梦。”慕云峥眯眼笑道,“等明天一早,你就忘了。”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啊?”被碎银子撞到要害处的恶霸捂着□□。
“刚才不是说了么。”张政屿有些不耐烦,“问你们是不是蜈蚣帮派的人。”
“爷竟然不耐烦了。”碎银子嘻嘻哈哈的说,他弹人弹得很带劲。
慕云峥深深看了张政屿一眼,认为是自己影响了张政屿,认为像张政屿这样的人,是不会变得充满戾气的。
“我们就是啊,但是你们劈头盖脸来问,我们傻子吗就直接承认?”恶霸的语气还有点委屈。
恶霸看过慕云峥跟张政屿,一脸烦闷朝着碎银子说:“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要问什么问。”
“你们蜈蚣帮派一共几人?”慕云峥意有所指的问,“不过总共就你们三个吧?”
“我们三个今天守恶巷。”恶霸说。
“巷子还要守么?”碎银子飞到了慕云峥身边。
“这是我们的地盘。”恶霸的语气骄傲且狂妄,脑袋昂了昂。
“那我就直话直说吧。”慕云峥问,“今天白天死在蜈蚣山上的那个黑衣人,是不是你们帮派的?”
三恶霸的脸色都有些细微的变化,慕云峥立即说:“我们想了解一下那个人。”
“他也没什么。”恶霸垂眼看着地面,食指挑了挑后脑勺,“不过是个被剔除的人,所以我们知道的也不太多,那人反正是挺那啥的,据说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捅死了他?”
慕云峥一时有些沉默。
“他犯了事,所以被你们帮派踢出去了?”张政屿锁紧眉头。
“我也就只能再跟你们说最后几句。”恶霸双目诚恳,“他这人,我们叫他疤子,一个很自以为是的人,总是不遵守帮派的规矩,做出的恶事呢你们也可以去打听打听,这人被赶出我们帮派了,我也就不好再多言,你们懂我意思吧?就是他跟我们没关系,也就是我看你们面善,才跟你们多说这几句。”
“恶事。”碎银子喃喃道,“他做了恶事难道不会被抓起来么?”
恶霸扭头看了眼两位兄弟,说:“我们先走了,你们去别处问问看吧。”
“他做的恶事究竟跟毒有没有关系?”碎银子追着恶霸问。
恶霸停步,跟这凶残的碎银子保持着一定距离,说:“这可是我最后给你们的线索了,三个字,有关系。”
“原来真跟蜈蚣山上的那些毒草有关系。”碎银子转过来看向慕云峥跟张政屿。
却发现气氛很不寻常,他们两个虽然是并肩站在一起,但两人的神色都有所异常,好像各自怀抱着心思,碎银子于是说:“不如你们摊开讲了得了,毕竟一件事情,最终都会有个结局。”
慕云峥这时有些不想面对,这巷子让他想起来一件旧事,他转身时牵过张政屿的衣角,低声说:“若是死者下毒的话,现在去问问看附近的人有没有中过毒吧。”
“好。”张政屿要去握慕云峥的手,被慕云峥不动声色移开。
慕云峥经过路边一棵树时说:“不如我们分开去问?得抓紧时间了啊,不然人家都要睡觉了。”
张政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说:“还是不要分开吧,这里我跟碎银子都不太熟悉。”
“也好。”慕云峥点头。
他们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因为已入夜,许多人家都不愿起来给他们开门,有时候便站在门边低声问出关于毒草的事。
就这么一直问一直走,却又没有得到什么关键性的线索,碎银子焦急的说:“我真是恨不得在大街上喊了。”
“你喊了又能怎么样?”慕云峥丧丧的,“就算你喊出来了,又没有人愿意跟我们说毒草的事情,现在他们也都知道,蜈蚣山上有人死了。”
“总会有一个人愿意说的吧。”张政屿说。
慕云峥把张政屿一看,越是这个时候,越显得冷静的张政屿就越迷人,慕云峥勾过张政屿的脖子,两人歪歪扭扭朝前走,慕云峥说:“张兄,只要我们都不放弃,就一定会成功的吧?”
“当然。”张政屿肯定道。
慕云峥低下头轻声笑了。
已是深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店铺也都关门了,除了几间坐落在不远处的客栈还留有灯,慕云峥靠着一棵树望着对街,神色有些恹。
“爷,你说我们都进入回忆多久了?”碎银子别有深意的问。
“别一会称爷,一会叫名字的。”张政屿冷声。
慕云峥忽然直了脊背。
“请问。”一道女声传来。
慕云峥急忙回头看,顺带捞过碎银子背到了身后去,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暗处,忐忑不安的说:“我听说你们在挨家挨户问毒草的事,你们是衙门的人么?是来查案的还是?”
“也不算是吧,我们就是想了解,这毒草吃了之后,究竟是个什么症状。”慕云峥为难一笑,“但现在因为死了人,所以他们都不愿意跟我说。”
因为看见碎银子在慕云峥手中扭来扭去,张政屿走来,肩靠上慕云峥的后颈,慕云峥一僵,语气微妙停顿后,问那女子:“你愿意跟我们说么?”
张政屿接过去了碎银子,慕云峥冲那女子一笑。
“我。”女子突然走近慕云峥,拉过慕云峥的手,低声恳切的说:“虽然我也不该跟你说的,因为我也是前不久去了山上采花,才误食了我认为可以吃的野菜,后来衙门发话说,不准我们再上山了。”
“嗯嗯。”慕云峥点头问,“那吃了之后是什么症状?”
“特别的晕。”女子肯定道,“天旋地转的,看见的一切感受的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但又好像很真实。”女子有些窘的叹气,又说:“我是不是说得太玄乎了,你可能不会相信吧。”
“我相信。”慕云峥诚心的说,“真的很感谢你。”
送女子回了住处后,他们从巷子出来,走上青石板路,慕云峥抬头看星空,不理解的说:“难道他下毒就是为了下毒?就是为了让他们感受到天旋地转?感受到不一般的晕乎么?”
“你们难道还没发现么。”碎银子的语气十分深沉。
“发现什么?”慕云峥问。
“中毒的大都是女子。”碎银子揣测着,“很少有男子中毒。”
“那不是因为女子勤劳,才上山采花采野菜么?所以中毒的才会大都是女子。”慕云峥说。
张政屿直视过来,他脑后的星辰比不过他的眼神亮,不是单纯的闪亮,而是一种含着激愤的亮。
碎银子这时嫌弃又愤慨的说:“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疤子可真是死有余辜啊!死得好!慕云峥,你就该杀了他!”
“别乱说话。”张政屿说。
“我哪句话错了?”碎银子反问。
“我相信不是慕云峥杀了他。”张政屿看向慕云峥,“现在就上山,这谜团,很快就要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