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肌肉满满的府兵一人一只手把慕云峥提了上来,慕云峥挣扎说:“两位大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一个小小游魂,怎么可能有本事杀人啊?再说了我这段日子,除了月老庙可哪儿都没去过。”
一个府兵用鼻子哼了声,睨着慕云峥说:“就是月老庙!”
昨晚翻土的记忆伴随着阵阵阴寒席卷到心底,慕云峥颤着声说:“那儿竟死了人了?我这也太冤了吧?我敢保证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跟凡界的人可毫无瓜葛啊!”
……
一路上慕云峥的话太多了,府兵只好朝他嘴里塞了个布团,另外还把他的双手给绑了起来,他哭丧一张脸被带进了公堂。
府兵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他放眼一看,高个子跟矮个子守门人也在,他朝他们呜呜呜,高个子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开了口说:“慕云峥也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你们就这般对他?”
慕云峥感动了,朝高个子可怜兮兮地望着。
府兵上前一步,把他的手松了绑,他摘掉布团,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昨晚去月老庙求姻缘,还帮我这两位好大哥也求了一求,完事我把两位大哥的手指甲埋到了院子里!就是这样被你们误会了吧?”
高个子与矮个子对视了一眼。
府兵嘲笑道:“就是你这两位好大哥把你交代出来的。”
慕云峥手一指:“你!你们!”
“肃静!”县老爷扶着腰歪着身子缓缓而出,他脸上表情极其阴沉,朝几人看了眼,坐在桌子面前说:“一大早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你们你们。”
要指府兵时他手指一弯,指向了在旁默默无闻的师爷说:“你也不说帮我管管?”
师爷“诶诶”应了几声,跑到县老爷身边低声说起小话。
县老爷听完后,惊堂木击响桌子,两旁的四个衙役打起拍子来,吵得要命。
先是高个子说话,高个子说完矮个子说,他们俩倒好,说得事不关己,慕云峥几次想要插嘴,都被县老爷给“啧”了回去。
轮到慕云峥时,他一口气说:“他们交给我信物,我去月老庙的时候就顺便把他们的信物埋起来就这么简单,我跟那杀人案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埋完我就立马走了。”
“立马走了?”县老爷看了眼正唰唰记录的师爷,问:“你那么晚去月老庙,是为何?”
“就是去得晚了呀!”慕云峥说,“我在街上买红线的时候,那老板娘非叫我帮她把红线卖完。”
“为何?”县老爷问。
“因为她的客人都走了呀,她就叫我帮忙卖红线呀,那我卖完红线之后,也就那个时辰了,所以我就赶紧去了月老庙——”
县老爷又一拍惊堂木:“慕云峥,说重点!”
“这不是你问的吗?”慕云峥问,“我要是说了重点之后,你信不信我?”
“你先说。”县老爷眼皮一抬,咧嘴道:“你还敢威胁我?”
“不敢不敢!”慕云峥说,“我埋完信物的时候,也就是埋完那两个肮脏的指甲片之后。”
高个子跟矮个子不可置信地朝慕云峥看来,慕云峥斜睨着他们,继续说:“发现那土有些不对劲。”
县老爷弯腰探头,低声:“什么不对劲?”
慕云峥低沉地说:“在我之前那土就被翻过了,所以我埋的时候分外容易,但其他地方的土又是硬硬的,所以我蹲了下来。”
他卖了个关子,看似是在思索。
县老爷重复他的话:“蹲了下来……”
“一看。”慕云峥说,“我当时以为是什么人也跟我一样埋了信物呢,所以我就也没管,走了。”
“你!”县老爷拍着桌子道:“慕云峥你很有嫌疑!”
“他一个游魂不至于杀人。”高个子幽幽地说。
府兵摸着下巴说:“确实,慕云峥昨天是第一次来凡界,他好像也不可能跟凡界的什么人结仇。”
慕云峥双手一拍:“是呀!青天大老爷您可明鉴啊!说不定还要将我给保护起来呢,那土刚被翻过,说不定那杀人凶手还在附近,说不定就正好看见我了?”
此话一出,包括县老爷在内的几人都有些发愣。
“哎呀。”高个子忙拱手冲县老爷说,“我倒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县老爷又一扶额,满目昏沉的他理了理思绪,对慕云峥说:“你还是很有嫌疑,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了的,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背地里生气了,就要朝他人捅刀子不是?”
慕云峥刚要反驳,府兵拍了拍他的肩,他顺势一跪,无辜道:“我真没——”
“你为何单单昨晚去月老庙,你一个游魂去月老庙干什么?”县老爷问。
“去月老庙还能干什么?”慕云峥扶额道,“我去求姻缘。”
“求谁?”
“一个姓张的书生。”
县老爷与师爷面面相觑,半晌没说出话来。
沉思一番的府兵忽然想起来了,说:“死的人不就是那张书生?”
“什么?”慕云峥两眼一黑,倒地不起。
目瞪口呆的县老爷捂着胸口回过神来,道:“这这这,你!”他指着高个子,“你刚才要说的是什么主意?”
高个子回头看向像一条死鱼的慕云峥说:“青天大老爷,我看我这主意怕是不行了,我认为慕云峥是游魂,不可能被凡界的人杀死,所以他刚好可以去引那杀人凶手上钩。”
县老爷握拳道:“好主意!”
于是屋里的所有人都看向慕云峥,期待他能给个反应,他睁着一双迷惘的虚空的失去生机的眼。
府兵弯腰拍拍他的肩,他真像条死鱼一样动了动。
矮个子道:“慕云峥莫不是死了?”
县老爷一急,忙起身指着师爷说:“快看看!”
师爷一个滑跪过来,手指差点戳进慕云峥鼻孔里去,慕云峥把他的手拍开,浑浑噩噩地坐起了身,冲县老爷无力拱手,气游若丝地说:“我啊,打道回府了。”
“诶诶,你可不能走!”县老爷说,“你可是怕那杀人凶手找上你?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的呀!”
慕云峥背过身去,面朝阳光,抖了抖肩膀。
“老爷!”师爷唏嘘道,“那死的不是张书生么,张书生就是他求姻缘的心上人呀!”
县老爷捂嘴闭眼,像是在默哀。
“真是惨啊。”矮个子低声叹道,“慕云峥怎么会知道,他埋信物的时候,他喜欢的张书生的脑袋就正在他眼前的土地之中啊。”
慕云峥走出公堂,凡界的热闹在他心底唱成一首哀伤的诗,他吸吸鼻子,但没有眼泪掉下来。
“慕云峥。”高个子率先跟了上来。
他看也不看高个子,自顾自往前走,矮个子也跑过来,挤着他说:“你这是去哪儿?要去月老庙么?张书生的脑袋可不在那儿了。”
慕云峥脚步一顿,趴在高个子肩上哭嚎起来,高个子挺了挺胸膛。
矮个子凑来一看,道:“慕云峥你这不是假哭么?”
“你们走吧。”慕云峥说,“不用管我,我要去月老庙办事。”
“还办什么事呀?”矮个子问,“县老爷还叫我们劝劝你呢,你难道就不想报仇么?”
慕云峥抬起头,两手狠狠捏着高个子的肩头,怒音道:“张郎的仇我必给他报了!”
“好好好!”师爷一出来就看见这幅场景,笑了,“慕云峥,我们绝对相信你能抓到这个杀人凶手!”
慕云峥说:“但我还有事要先去月老庙一趟。”
师爷道:“那我叫老爷派个人来保护你!”
师爷掉头走进屋里去,慕云峥也掉头走上去月老庙的路。
高个子说:“慕云峥,我们不同路,就此分别了。”
慕云峥点了下头。
矮个子说:“慕云峥,你也别太伤心了,俗话说得好,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话听得慕云峥是斗志昂扬,他道:“好!那我就去预定张郎他下辈子与我的姻缘!”
高个子与矮个子均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满怀斗志与清心寡欲的慕云峥一拐弯,看向小径那头的月老庙,他眼光一闪,道:“我去,怎么起火了?”
月老庙坐落火中,屋顶的火苗尖蹿得老高了,像魔鬼的爪牙。慕云峥心慌慌地跑来,月老庙开始塌陷了,他大声呼喊:“月月!月月你在里边吗?”
安静的耳边只有火烧的声音,月月没有回答他,他一边焦急绕圈,一边自言自语:“既然是月老,那是有法力的,总不该傻傻在庙里被火烧被墙压的。”
他往台阶下跑,预备去叫人来救火,说不定还能救个地基,刚跑到小道上,耳朵灵敏的他听见火里传来很微弱的一声咳嗽。
“咳。”那人又咳了声。
慕云峥回头喝道:“你就是杀人凶手吧!活该被火烧死被墙压死!我让你还敢在月老庙这么神圣的地方躲!”
说着手里握了块砖往火堆里一砸,俗话说最后一根稻草能压死骆驼,月老庙像个昏倒的人一样整个儿摊在了地上,慕云峥低头一看,这庙的底下竟然还有很大的空间,余光捕到一件即将被烧干净的黑袍子,他定睛看去。
“谁?”推开墙头的张政屿抬头仰望,看见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子竖在火边,火烤着他的人影边边,他一偏脑袋,发丝轻扬,勾勒出风的形状。
“你谁?”慕云峥问。眼底下废墙中火焰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男子只露出半个身子,这男子生得可谓是俊美,脸上五官像一笔一划精心雕刻出来的,那略内双的眼睛直盯着慕云峥看。
慕云峥当下朝他伸出手,但他好像犹豫了。
脚底下陆陆续续空了,要是不尽快上去的话,就可能掉下去摔死,或是被压死,要么就是被火给烤死,张政屿这番思绪过后,看见慕云峥的手还朝他伸着,火苗时不时挠挠慕云峥的手心。
慕云峥觉得烫,只“嘶”了声,依旧保持着。
张政屿一把握住慕云峥的手,慕云峥一愣,紧接着使劲往上拽,他确实是重,但他动作也迅速,很快就跳了出来,立在慕云峥眼前,很长一条人。
两人对看一瞬,张政屿认出了慕云峥就是那个铺子被烧了的又缺少五个生命点的黑脸。
但慕云峥没认出他来,想着既然有缘救了他,那么收他为跟班也不错,便浅笑道:“你几岁啊?我十八了。”
心想这人好像惨兮兮的,张政屿拱手道:“恩人,实在惶恐,大你五岁,不如你来当我的跟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