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 第5章 异常

四月初，宋问青又来到了芒县。

墨朗月外派办公的秘书从外地回来了后，作为辅佐魔女的她总算是能暂时卸下多余的担子。

为了芒县祭坛事情的收尾，她还是自告奋勇前来带路。

蜘蛛魔女陈镜羽常年在各地奔波，刚随着秘书去外地出了差又被拉到芒县，大半夜跟着其他人爬到半山腰差不多要了她的老命了。

她瘫在地上：“给我个痛快吧！”

宋问青将她拉起来：“蜘蛛大人，一切就拜托你了。”

陈镜羽艰难地爬起来在祭坛遗迹上摸索，宋问青给她打灯。

几乎整个人都要爬在祭坛上的蜘蛛魔女摸索了一会，神色变了：“不对劲。”

“怎么了？”

“祭坛被改动了。”她站起来后退两步，示意宋问青站到她的位置来打灯。

宋问青照做，她将灯光汇聚到祭坛表面的文字，重新将上面的祭文草草研读。果然与上次的内容不同，这次的祭文更加险恶，需要献祭掉六十六条人命。

陈镜羽拿出相机：“问青，麻烦你打灯了。”宋问青随着她的动作将新刻下的祭文照亮。

陈镜羽的天赋是结界，目前已知的所有魔女当中没有比她们这一脉更为熟悉这些东西的人了。

她一字一句地将祭文念出：“我等敬爱的父，我等敬爱的主，我等敬爱的神。”

“祂的光辉照亮之处黑暗无从遁形，祂的荣光令万物臣服。”

“为祂献上六十六只牛犊的皮毛，为祂献上六十六只牛犊的血肉，为祂献上六十六只牛犊的灵魂。”

“打开封锁的世界之门，我等将通往神的国度。”最后一个字如鲠在喉，她以气音将“度”字吐出。

宋问青敏锐地感知到空气中掀起无形的波澜，空气化为海洋，风的流动从涟漪化为巨浪。

她们看着那平平无奇的空中裂开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从那道裂缝出来了。

“上当了！”陈镜羽叫道，“我们被下套了！这道祭文是要念出来才会发挥作用的！”

空气扭曲，宋问青感知到冰凉刺骨的寒意往脸上扑来。

“当心！”一道迅猛的攻击朝着陈镜羽过去，宋问青将她扑倒在地，她们躲得恰到好处，那道风刃擦着她们发尾过去将一截头发砍下来。

二人俱是惊魂未定，不约而同看向那道裂口，有什么东西在挤出来，寒意让周围的树叶都结了霜，那寒霜覆上叶面，生机好似瞬间被夺去，叶片变得枯黄干瘪，最后簌簌如雨落，在地上碎成齑粉。

宋问青被这扑面而来的寒意冻得牙齿打战：“得快点解决掉。”

陈镜羽看了一下相机，方才躲得仓惶，幸好没有摔坏。她将相机调整好位置小心翼翼放下，缓缓走近裂缝：“问青，接下来我会尝试封印，你想办法把那些东西困住。只要一分钟就好。”

宋问青摸摸手腕上的宝石手链，将镶嵌的四颗宝石全取了下来：“交给我吧，我会尽全力拖住它。”

她扔出了第一颗托帕石，宝石消逝在空气中的瞬间一只一人高的青蛇自虚影化为实体缠上裂口将无形之物锁住。与此同时陈镜羽手链上一颗月光石的光芒暗淡最后消融在空气中，八只蛛腿自她背后浮现，白得几近透明的丝线挂在蛛腿末端，随着她的动作挥舞。

青蛇碗口粗的身躯沿着无形之物的体表缠绕，它听从主人的指示将身体朝着裂缝处用力，企图将无形之物带回裂缝内。然而敌人的强大超乎想象，它体表的鳞片被无形之物发出的寒气炸起，像被反刀刮起的鱼鳞，魔力铸造的身躯即将被撕裂。

宋问青扔出了第二颗托帕石，第二只蛇紧随其后，在第一只蛇消失的瞬间补上缺口，它将无形之物再次绑住，阻止敌人继续前进的步伐。

第三颗托帕石扔出，两只蛇身躯交缠编织为网绞紧了继续撕裂阻碍企图逃出的无形之物。宋问青看着那被缠住的东西轮廓，实在是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受人供奉的善神的话，不应该是如今这般样子。

她看着那团流光溢彩的虚无有些犯恶心。无形之物体表那炫彩如极光一闪而逝的光芒似一层光学迷彩，看了非但不让人觉得美，反而有种引发癫痫般的刺眼让人不忍直视。

陈镜羽满头大汗，她隐约察觉到圣殿在供奉的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她摸不透那东西的底细也探查不出那东西的深度，只能庆幸自己未将祭文的最后一个字吐出，因而裂缝的裂开程度不能让这东西完全爬出来。现在只需要让宋问青将这玩意推回去，再将结界补好，之后毁掉祭坛，这桩麻烦事才能暂时结束。

宋问青扔出了最后一枚托帕石，在青蛇形成的瞬间她从腿侧绑带上拔出匕首划破掌心，将血液撒向裂缝，有了魔女的血加持，一只远比之前强大的青蛇立于裂缝前。

它与无形之物角力，随着魔女的施加的血量持续增加，本来处于平衡的局势被打破，变得越来越强的青蛇将无形之物一点点推回裂缝之中。它每回去一点，陈镜羽织出的结界就将它周围空出来的裂缝修补一点。

这场预订一分钟的战斗持续了五分钟才结束。

宋问青失血得有点多，她魔力消耗空前剧烈，此刻两眼发黑，几乎有些站不稳。

陈镜羽在裂缝处补了三遍结界，这才惊魂未定地停手。

她搀扶住一旁摇摇欲坠的宋问青，扶着她缓缓坐下，又从包里拿出特制的药剂喂她服下。

亏空大半的魔力在缓缓恢复，宋问青松了口气，她对陈镜羽低声道了谢，从包里掏出碘酒和绷带开始包扎。

见宋问青苍白的脸色恢复了许多，陈镜羽也松了口气，她从包里拿出铁镐，对准了祭坛。

铁镐高高举起，狠狠落下。钢铁与石头相击溅出几星火花，祭文被凿花，石面被凿穿，陈镜羽顾不上双手被震得发麻，一口气将整座祭坛毁去。

祭坛毁去的瞬间，二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宋问青将相机捡起来。

镜头对准了裂缝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录了下来，或许是拍到了什么与现世不兼容的东西，画面花得厉害。

宋问青将相机收起来：“走吧，不知道这段录像还能撑多久，我们即刻下山。”

这次一同前来的姜澜和邱意彤为了表面功夫的事情收尾而留了下来。

姜澜的蝶撒下的磷粉没上次多，这次宋问青和陈镜羽连夜离开的动作离开吵醒了村民，也为她们的离开做见证，以防第二天忽然有人消失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宋问青找借口说公司有急事调她们回去，剩下这边果园供应的事务会交由姜澜和邱意彤处理，其他人也没怀疑什么。

临行前，姜澜和邱意彤将一颗宝石从手链上取下来塞到宋问青和陈镜羽手里。

“注意安全。”姜澜拍拍宋问青的肩。

宋问青笑了笑：“我会的。”

墨朗月接过记忆卡看向宋问青的手：“伤势怎么样？”

宋问青摸了摸手背：“还好。当时情况比我想的危险，一时情急就用了这个办法。”

“辛苦了。”墨朗月说，“问青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伤口，医药费公司报销。我给你放两天假，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

宋问青开玩笑地问：“带薪假？”

这种时候了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状态还不错，墨朗月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带薪假。你安心休吧。”

宋问青从公司出来就去了医院，记忆卡的事要紧，她来不及顾及伤势，现在陈镜羽会做事情的汇报，她也能安心去处理伤口了。

伤口她划得不深，并未割伤神经影响生活，这让宋问青松了一口气。

圣殿越来越疯，哪怕魔女不想奉陪都会被这群疯子卷进去。

他们的信仰也让宋问青无法理解。

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信一个降罪多于赐福，甚至除了模棱两可的好处全是各种明确的行为导致的降罪结果的神，这不是生怕自己日子过得舒坦了在这自找霉头呢。

对于宗教她是持中立态度的，但是对圣殿宋问青嫌弃得不行。

你根据你的信仰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把信别的宗教的教徒和不信教的人处以火刑、绞首，溺死、石刑等这种在古代都堪称残忍的刑法还不以为然，甚至到了现代还在有组织的实施虐杀，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感到无比光荣，这种披着文化皮囊实则践踏法律和个人尊严的罪行令人发指。

想起之间收集的圣殿文书，里面极其美化杀人行径，宋问青就想吐。

破四旧没破到他家的典范。

下次试试镰刀和锤子能不能派上用场。

宋问青默默地想。

回了家发现宋同玉也在，她蹲在厕所搓衣服。

洗衣液和香味和怪怪的臭味混在一起，让人有些作呕。

宋问青知道，那是妹妹身上沾染的尸臭。法医的工作条件总是比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

宋同玉从厕所探出头来：“你今天休息？”

宋问青点头：“嗯，芒县那边暂且告一段落，我有两天的带薪假。”

宋同玉看见了她手上的绷带：“你手怎么了？”

宋问青看了看掌心，将事情和宋同玉简略说了。

宋同玉沉思片刻，提起一件事：“说起来有些奇怪。最近意外死亡人数大幅增加，我们本来觉得是意外，毕竟现在生存压力越来越大了，现代人的精神状态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直到抓了一起杀人未遂才发现这背后可能是有预谋的。”

“还有这种事？”

宋同玉撇撇嘴：“近两个月死亡率及杀人案发生频率大幅增长，为了社会稳定，有些比较严重的消息我们都不敢通报。”

宋问青走到厕所门口倚着门框：“你说说看。”

“杀人未遂那个案子最开始是有好心人士见义勇为把人救下来的，获救的那个女孩子说她不认识凶手，初步调查二者确实没有什么关联，我们推测嫌疑犯是随机杀人。目前是定性为冲动杀人还是有预谋的还待进一步调查。”宋同玉换了一盆水，排气扇轰隆隆响，将混合的臭味从室内排出去。

宋问青道：“你别告诉我，嫌疑犯是圣殿的人。”

宋同玉回头看她：“你还真说对了。只是目前暂时不确定是圣殿直系下属还是普通教徒。我们当然知道圣殿是个什么德性，但是其他人不知道。”

她打了一盆干净的水开始搓衣角，宋问青看见她鬓角落下的头发随着动作晃动，好半天都没等到宋同玉继续说，于是宋问青问：“不是杀人未遂吗？怎么会跟你扯上关系？”

“因为那个见义勇为的女孩子救治无效死了。”宋同玉说，“事情发生在大学城附近一条并不偏僻的小路上，那个地方距离路口不到两百米，过了路口就是人流量大的地方。”

宋问青的心沉了下去。

宋同玉继续道：“最开始被攻击的那个小姑娘是临江大学的学生，她是临江本地人，本来是要从家里回学校的，结果碰上了嫌疑人。而死去的那个女孩子是下班途中听到有人呼救报了警就直接过去救人，结果她没想到对方带了刀。”

“据获救的学生讲，死者跟她都中了几刀，本来她们两个逃到大马路上的时候死者还有气的，那个嫌疑人也被周围逐渐多起来的大学生按住了，但是救护车来的时候见义勇为的女孩子已经没多少知觉了。我在旁观询问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浑身都是血，本来想让她冷静一点，不然刚缝合的伤口就要裂开了，她还是忍不住哭，一直求我们救救那个见义勇为的女孩子。”宋同玉发出一声叹息，“我做尸检的时候发现她脾脏被捅了一刀，凶器被拔出来大出血无法遏止。本来脾脏破裂致死率就极高，加上大出血，她能撑到救护车过来已经很厉害了。”

宋问青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被救的学生很好，见义勇为的姑娘也很好，可是造化弄人，刽子手的刀并不好躲。

她轻声问：“那警方打算怎么办？”

宋同玉将盆中的水倒掉：“在给嫌疑人做鉴定。”

她回头看向姐姐，神色坚定：“虽然我没有办法左右精神病鉴定结果，但是尸检这一块，我绝对不会让他逃脱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