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清为了给香香熬药在李淮彧已经签下了好几张借条,不敢细算了,真不知几辈子能还清。
这债主也是越来越会摆谱,不去小院,也不会遣人去叫她,可三两日见不着人就会生气,一生气就不搭理人,等蓝清再去借的时候,那可是实实在在愁煞人。蓝清摸着规律,隔一两天就自动乖乖送上门,任他揉圆搓扁。
进腊月,李淮彧交待下一份活计,每日去前院抄礼单和祝词。
不是府里的,是朝堂公务。
快过年了,礼部尤其忙碌。
每逢春节圣上会赏赐百官,但若真细问赏赐的什么恐怕圣上都说不出。虽然一般礼部会提前拟好奏表上交圣上,三品以上的圣上可能还会亲自过目,以下估计看都不会看。
但礼部需得按照规格内一本一本写好,然后随着东西一起分发下去。文武百官,说是百官,但实际有十万之多。整个礼部所有官员疯了一样埋头书案,写的欲死欲活,生不如死。
蓝清问:“不会被发现吗?”
李淮彧眼皮都没抬:“怎么不会?”
那你还让我抄?
蓝清咬着笔杆疑问。
李淮彧终于百忙之中撇去一眼,说:“你若出去乱说可是死罪!”
蓝清吐吐舌头,继续埋头苦作。
这是公文按规需得用正楷,字体方正横平竖直,笔迹上多可模仿。再者蓝清的字本就介于小楷和正楷之间,稍稍用心,基本上能摹九成像。
李淮彧揉揉眉心,头仰着椅背舒出一口气。
除却那些堪称体力活的礼单祝词,圣上祭祀才是最费心力神思,容不得半边马虎。
而这重中之重的要务自然落到现任礼部尚书李淮彧肩上。
从流程、典仪、祭器、祭品、祭文等等不尽繁缛。因着去年协办过一次,还算有些经验。所以做起来很顺,但不妨碍依旧琐碎磨人。
看了眼埋头文墨的小女子,一行行字体落入眼中,略微舒心些。
端起茶盏才发现已然空了,蓝清听见瓷器相碰清脆声,放下笔,看了眼抄到哪行哪笔,端着茶盏去添茶。
李淮彧大发善心,终于有了炉火,被置放于门廊角落。添了茶水,搓搓手在上面烤烤,然后放在脸上暖暖。
一旁放着壶果茶,已然有些凉了,兑了些热水摸着刚有些温,一连喝了两杯。
李淮彧不喜花茶果茶,蓝清也喝不惯好茶名茶,味苦不说,喝多了容易睡不着。
‘花果意浓染墨香’故而放在外面,即不至于染墨香,也方便。
蓝清不敢耽搁太久,端着茶快步进去送到李淮彧案前。而后坐在地上俯身矮桌接着抄礼单祝词。
她写的很认真,因为没得更该。写错了就得弃了重新再写,不管写了几个字还是几百字,尤其是当还有两个字就写完的时候,忽而落了一滴墨,那这一本就算废了。每每这时候蓝清就恨不得将手剁了,还未来得及锤头顿足就发现李淮彧轻飘飘一个眼神瞄过来,瞬间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安放到一旁,再小心翼翼从他眼皮子底下拿一本接着写。
这折子看样就挺贵呢。也不知他会不会被罚薪。
太阳落下西梢,李淮彧揉揉眉心,终于撰写布列好了。
债主大发善心发话,蓝清放下笔,转动了下僵硬的脖颈,伸了个大懒腰。
李淮彧大发善心,让人抬来热浴汤,看样自己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
托进来送水的侍从捎了个话出去给香香小雨。
泡进浴桶里,全身毛孔都打开吸收着水的温热。闭着眼,后脑勺靠在沿边,拧了块毛巾盖在脸上。
这水里有种独特的香味,似花似药,不难闻,却也并不喜欢。
李淮彧最近并不重欲,这让人稍稍有些安慰。
门一开一关,风晃过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僵了,赶忙滑进水里。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进来了。蓝清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幸而李淮彧直接去了床上,蓝清赶忙跳出来,粗略擦了两下,穿了件细绒长袍。
隔着屏风更添了几分朦胧神秘的美感。那小女子依旧不能自在,慌慌张张,像初经情事一般。
但他喜欢。
恨不能将人揉碎了化进骨子里。
那诱人的红果,香软细滑,像是能化在嘴里。他尤其喜欢芳草稀疏的幽谷因他而动情时潺潺逆流的蜜泉。他无疑是个情场高手,总能轻而易举找到让人疯狂的穴位,只能随着他越陷越深。蓝清感觉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了,她下意识抗拒,结果就见他扯下床帐上的绑带,蓝清很怕这东西。
她小声讨饶:“别...别绑...”
李淮彧岂会在这会饶过她
各种缘由,已有数日未能满足,之前偶尔浅尝滋味却更徒添欲念,今夜真真儿要满足了,恐怕这小女子要两三日下不得床。
不过不要紧,这是她的福气,好好将养几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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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幔遮住春光,可摇晃的床帏却显露着究竟有多荒唐。
这滋味何等美妙,细顺的腰线不足一掌.............
被他掐制住,又是一阵更疯狂的讨伐鞭挞............
夜阑饮散**短,却让魂消散.....
待到光亮透过窗缝射进来时,蓝清恍恍惚惚想:十八层地狱该是什么样?
李淮彧餍足的抚着她后背,像是在安抚某种小动物。闭眼假寐,片刻之后又是神采奕奕,赶赴朝堂。
蓝清醒时已是午时,她强撑着身子起来,只是脚刚触地又跌倒下去。她咬咬牙,用凉水擦净身子,穿好衣服,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这儿。
开门时正碰上石英,他送来浴汤,蓝清只是看了眼,等了会,徒自走了。
小雨和香香早就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
饶是蓝清努力走得像个正常人,依旧藏不住微微颤颤。
蓝清笑着,如往常一样,让人在心里骂了句:傻子!
等到人少处小雨弯身将她背起。衣服挡住了身上青青紫紫,却遮不住腕上的伤痕,她环着小雨的脖子尤不觉他垂着头默默将嘴里咬破了。
前院送来药,蓝清看都不想看,直接喂了盆栽。
张曦月派人过来一次,瞧见那病恹恹的模样,送了盒糕饼。做工很精致,蓝清却没胃口。香香只看了眼,就被小雨抢过去埋进花塘。
小雨捧着碗醪糟汤圆一勺勺喂进她嘴里。
蓝清说:“帮我熬碗药吧”
小雨顿了一下,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黑乎乎的药汤散发着令人难忍的味道,蓝清拧着眉,左手拿着糖,右手端起碗,一咬牙闭气‘咕咚咕咚’喝下去。捏着鼻子,趁味觉还没回过味赶紧塞了颗糖进去。
苦和甜交织在一起,或许她以后的人生都会如此。
小雨提前沏好花茶,里面放了蜂蜜,刚忙拿过去给她冲冲嘴里的药味。
清甜微香,刚刚好,蓝清舒开眉角,与小雨调笑:“上天造物真的很奇妙,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同一味药与不同药材相配用处竟能差那么多!”
“所以才叫造化弄人”小雨接了一句,他声音很轻,虽笑着却并不开心。
蓝清极力想消去一些由自己带来的忧伤,接着笑侃道:“也是呢!虽然苦但还有糖,虽然偶有不喜,但幸好还有你们啊!这么来看的话上天造物还是有比量的!”
“这样说还真是呢!”小雨还以微笑,笑如春风和煦。
他把炉火拨弄旺,又帮她掖好被角,说:“想吃什么?我提前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材料。”
蓝清想了想说:“甜烧白,要软软糯糯甜滋滋的。”
小雨起身,有一瞬蓝清想拦住他,甜烧白并比不上他能陪在身边。
可是......她又不想让他看着这样的自己。
小雨走出去,转身关好门,一刹那,脸上的微笑随着寒风去矣。
晚上,如愿看见了软软糯糯的甜烧白,可不知怎地没了胃口。以往看着油光发亮流口水,这会却直犯恶心。
蓝清怕让他们担心,强忍着夹了口送进嘴里,只觉得油腻,废了好大力才咽下去。
看着桌上其他东西也是,明明肚子也饿,可就是提不起兴趣。
这可是几乎不曾有过的新鲜事儿,连香香都觉出不对,吐字不清的问:“这是怎么了?”
蓝清摇摇头,蔫蔫滚回床上,卷着被子,她再说不出什么调笑的话去哄她们开心。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连几日如此,送去小院的饭菜几乎原封不动拿回来,这可是件稀罕事。稀罕到直接传进张曦月耳里,手上的暖炉瞬时飞出去,将站在门角的小丫鬟砸了个血流不止直接昏死过去。
一双凤目恶毒得像要吃人,她气急攻心,用手撑着门柱才勉强站住。用了那么多麝香红花,怎就还能让这小贱人暗结珠胎?她究竟多深的心机,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此作妖?
珠儿收拾了场面,将人全都屏退出去,这样的张曦月让她都不由心生怯意。但还是上前去扶着自家小姐坐到就近的贵妃椅上,张曦月掐着她胳膊问:“为什么她们一个个的都这般不安分?我对她们不好么?入门前爷还曾跟我说要将她逐出去,是我,是我求情将她留下的!她怎能这般恩将仇报?她们一个个都这般算计我......”
“小姐是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爷自然是心悦您的,何必为了她们那些贱胚子伤心费力?”珠儿只能捡了她爱听的劝说。
任谁都知道,那会李府里只这一位侍妾,分明不想落个善妒的名声才将人留下的。
“可是她若是生下长子,母凭子贵,爷岂不是会更疼爱她?”
张曦月掐着珠儿胳膊,丝毫不顾别人。
珠儿忍着痛,劝慰道:“官宦氏族规矩比什么都大,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福分,即使她生下也不见得能自己亲生亲养。到时候还不是看您一句话?您为嫡母,若放在自己手里教养着,不怕......”
珠儿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对!她不见得能有这个福分!”
张曦月自言自语般,但那眼神却让人从心底发寒。
珠儿惊慌,却又不敢去劝。
坠儿看她气性小了,上前来献计:“那小贱人若想母凭子贵怕是不能!药性,谁能说得准什么时候发作?到时候腹中无两,再寻个由头将她赶出府去!小姐这次可不能心软了!”
张曦月点点头,拉着坠儿的手放在手心拍了拍,还是这丫头最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