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侧摄像机上闪烁的绿色灯光,把时洸忽地拉回现实。他连忙收回手,低下头把切好的草莓一个个码好。
一会儿这些草莓就会被一股脑倒在盛酒容器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码的……
叶予夕感受到时洸的“抗拒”,知道自己大概又越了界。
从朋友做起,是最难的。
叶予夕转身打开冰箱,查看苏打汽水。在此之前,他已经查看过一次了。
“快来!快来!”童若宇双手端着大盘子、用肩膀顶开门,侧身进来,“第一批羊肉串,看看味道如何。”
严珏跟离弦的箭似的,“嗖”的跑到桌前:“艾玛,好香啊!”
“刘年、时洸,你们也快过来。”
时洸擦了擦手,走到桌旁,拿起一串,回头看叶予夕。
“你们先吃吧,我还不饿。”叶予夕靠在远处吧台的边缘,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好像淡了点。”严珏吧唧着嘴,吃完了一串、又拿起一串。
“好,一会儿让他多撒点盐。”童若宇问,“你们都能吃辣吗?这几串没敢放辣椒。”
“那必须能!”严珏吃得嘴边流油,“无辣不欢!”
“我也可以的。”时洸说。
叶予夕抬眼,想起时洸彼时被麻辣鱼呛得咳嗽,认为这个人又在逞强了。
但男人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多嘴。他不想管着他。
“你家刘年呢?能吃辣吗?”童若宇问时洸。
“他……”时洸被问住了,他似乎从没注意过这些细节,他甚至不知道叶予夕更爱吃菜还是更爱吃肉。
在脑袋瓜子里拼命搜索,时洸找不到答案。
这么多个月过去了,好像一直都是叶予夕在迁就自己的饮食偏好。时洸除了知道他喜欢去摩根酒店,从来没见这男人对哪个菜特别喜欢。
“我都可以,你们按自己的口味来就好。”叶予夕接着时洸的话,给了童若宇回答。
……
食物陆续烤好往里端,屋内香气四溢。童若宇和章振彤也回到屋中,留黄英石在外面做最后的收尾。
叶予夕将冰镇好的苏打水和草莓倒入酒器,稍作混合,满载果肉、颜色靓丽的桑格里厄汽酒制作完成。
严珏竖起大拇指:“酷!”
童若宇一边为大家斟,一边感叹:“这么漂亮的饮品,简直舍不得喝啊!”
时洸抿了一小口,眨巴了几下眼睛。虽然酸酸甜甜的,但对于他来说,酒精的浓度还是高了些。
“怎么样?”叶予夕问。
“虽然披着可可爱爱的衣裳,但内里全是劲儿啊,哈哈!”
黄英石端着最后一份蔬菜进屋,头上都是汗。童若宇从桌子一侧绕过去,拿纸巾给他认真地擦额头,还温柔道:“辛苦了。”
“哎呦,好体贴哦!”严珏一脸坏笑。
时洸和叶予夕同时看过去,前者挑了挑唇角,后者没什么表情,却又似乎怀着心事。
“大家都辛苦了!”黄英石从盘子里抓了几串羊肉串,递到录制人员那边,“来,都尝尝!”
推脱不成,摄制组那边的工作人员便也恭敬不如从命,气氛欢乐融洽。
“老黄你这不行,辣椒放的不够多,我要再加点!”说着,严珏去厨房的案台上把那大桶的辣椒面拿到桌上,呼啦倒了一盘子。
“诶你可小心,这桶辣椒是小宇从老家带来的,超级无敌辣!”
严珏拿着一串鱿鱼狠狠一蘸:“不怕,魔鬼辣我都不怕。”
吃到最后,这自大的家伙又是咳嗽又是拼命灌水,章振彤在一旁既担心又无奈:“老黄都提醒你了,非逞能!”
毫无征兆地,严珏用右手食指伸向盘子,猛地蘸了一把盘子里残留的红色粉末,忽地抹在了章振彤的嘴唇上:“闭嘴!”
不能吃辣的章振彤本能地用舌头舔了舔,然后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脸都紫了。
身强体壮的男人一边拿纸巾猛擦嘴唇,一边站起身伸手蘸辣椒面反攻。
“战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爆发了,一直低着头细嚼慢咽的时洸甚至还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就被身旁的严珏撞掉了筷子。转头的瞬间,章振彤的大巴掌就过来了……
严珏倒是躲闪及时,时洸的脸却糟了殃……
时洸闷哼一声撞到叶予夕怀里。
叶予夕环住时洸,深吸一口气,眉头皱起老高,眼神不善地朝那打闹的两人望过去。
继上次排球事件,章振彤再次“袭击”了时洸。章严二人吓得同时瞪大眼睛,再配上他们此时此刻那两双红肿的大嘴唇,样子极具喜感。
时洸在男人的怀里停留一瞬、起身,无辜地嘟起嘴,左脸上是一个大红的掌印。
“对不起,太对不起了!”章振彤鞠躬致歉。
叶予夕强忍怒火,拉时洸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那留在身后的杀气让在场众人大气不敢喘。
时洸用温水洗脸,叶予夕寻了一圈,在壁柜里找到一次性洗脸巾,给男孩递过去。
“小心一点,别弄到眼睛里。”男人嘱咐,声音温和。
抬起头的时候,叶予夕从镜子里看到一张湿润润的小脸,在浸湿额发的衬托下,楚楚动人。
时洸侧身抬眼看他:“没事的,别生气。”
叶予夕现在的眼里,哪还有什么气愤,满满的全是怜爱。他缓缓抬起右手,拇指轻轻蹭在时洸的左脸上:“这还有一点没洗干净。”
时洸下意识垂眼,那纤长的、卷翘的、带着丝丝水雾的睫毛,伴随着叶予夕擦拭的动作,一下一下扇动着。
好乖。
两人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大家纷纷把目光投过来,包括摄像机的镜头。
叶予夕虽依旧缺乏表情,但周身的杀气似乎已经消失了。
吃完饭,大家乐呵着收拾东西,摄制组那边的工作也随之结束,一行人离开。
之后,严章和童黄两对人到楼下打麻将,时洸则在厨房陪叶予夕做提拉米苏。
他再次为男人系上围裙,叶予夕低头、转身的配合也自然了许多。
童若宇提前已经把电子秤以及搅拌器等工具准备好放在案台上,叶予夕又从柜子里找到一个奶锅、两个不锈钢圆形容器、一个长方形玻璃深盘,以及一个电磁炉。
用奶锅烧上半锅水后,叶予夕从冰箱取出四个鸡蛋:“我们要先把蛋清和蛋黄分离。”
“哦,这个我会!”时洸撸了撸袖子,抓起一个鸡蛋在碗边磕。
“好,你的手很巧,肯定比我弄的好。”
时洸抬眼露出怪笑,觉得叶予夕这个结论没什么逻辑。
时洸分离鸡蛋的时候,叶予夕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称量白砂糖。
鸡蛋处理完毕,炉子上的水也烧开了,叶予夕将乘有蛋黄的容器坐在奶锅上方,把称好的糖倒进去开始搅打。白糖融于蛋黄后,容器放回到桌上,马斯卡彭乳酪被分成三次加入了进去。
叶予夕很仔细地搅拌,最后碗里的东西呈现出一种质地均匀的浅黄色粘稠状态。
“现在加入三勺朗姆酒,搅拌均匀。”叶予夕熟练地完成操作,在另一个容器里倒入淡奶油和他事先称好的另一份白糖,“之后就是把奶油打发泡,这个最好使用电动搅拌器。”
时洸感到脚边有东西靠了过来,低头发现是小石头。他笑着蹲下去:“哎呀,你是不是被奶油的香味吸引过来哒?”
时洸把小石头抱在怀里:“一会儿你叶叔叔要搅拌奶油,可能有点吵哦!”
此时此刻,没有摄制组的人在场,其他几个也不在旁边,所以时洸使用了叶予夕的真实姓氏。
叶予夕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朝时洸看过去。男孩的双颊红扑扑的,眼里带着微醺后的水汽,抱着猫的动作很是温柔。
叶予夕愣了一会儿。
时洸眼睁睁看着液体奶油在搅拌器的高速搅打下逐渐膨胀,变成通常在蛋糕上见到的松松软软的泡沫状。
“哇,这么神奇的吗?”时洸好学的本质又显现出来,“这什么原理?”
“原本淡奶油里的脂肪球是稳定在水油混合物中的,搅打其实就是慢慢充入空气的过程。这些脂肪球被刺破后,开始寻找身边的同类重新结合,随后它们就会形成一个个保护膜,慢慢将空气包裹住,最终就形成了这样稳定的、具有挺立度的泡沫结构。”
“哦,是这样。”时洸一边点头,一边消化刚刚听到的内容,面容认真严肃。
其实,传统的意大利方子是将生蛋白发泡后与蛋黄乳酪混合,不使用奶油的。
“蛋白也能打成这样蓬松的样子?”
“是的,打蛋白的原理又不太一样。搅打的目的是为了将里面蛋白质分子的折叠长链结构打开,之后它们就会在水和空气的交界处形成致密的网络,就是一个个包围着空气或水的连锁结构,也就是我们看到的泡沫。”叶予夕耐心讲解,“大多时候,我们会加入糖,它会起到稳定泡沫的作用。”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时洸声音软软的,带着几丝崇拜和没来由的开心。
“之前在德国的时候,陪着我表姐参加过几节烘焙课。”
表姐?这个称谓既陌生,又似曾相识。时洸眼睛转了转,忽地想起来叶家兄弟有个表姐在《彩虹有约》的VCR里出现过。
“是那个耳朵上有很多耳洞,嘴唇上也有个环的表姐吗?”那日的视频里,时洸对这个印象深刻。
叶予夕讶异地定了定,随后笑了:“是。”
时洸也笑。
“下一步就是把手指饼干浸上浓缩咖啡。”
“我来,这个我来!”
“不用,你抱着小石头看着就行。”说着,叶予夕拆开了手指饼干的包装,“手指饼干的吸水能力很强,所以反正面各自轻轻蘸一下就可以了。”
“然后呢?”
“然后在那个玻璃盘里铺一层饼干,上面浇一层乳酪糊,重复两次。”
时洸点头:“你真的不要我帮忙?”
“不需要。”
高个子的男人弯着身子、仔细码放饼干的样子,看上去可真……怎么说呢?时洸在脑子里搜索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定格在——迷人。
二人听到上楼的脚步声,然后是黄英石的声音:“你俩弄得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已经弄完了。”叶予夕将最上层的乳酪糊铺好,站直身体。
“完了?”时洸好奇地问,“不用烤吗?”
“不用,提拉米苏是不需要烘焙的,我们把这个盖上一层保鲜膜,放到冰箱里过夜就好,吃的时候再撒上一层可可粉。”
时洸眨眼:“那蛋黄不是生的吗?”
“是的,之前在超市里没有买到无菌蛋,但是隔水加热的步骤基本可以起到杀菌作用了。”
“哇噻,看起来不错!”黄英石凑近,低头看,小石头“喵喵”地叫了两声。
“哈,你爸爸来了!”时洸把小石头递给黄英石,“你们下面战况如何?”
“嗐……我和小宇输惨了……那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运气那么好!”
“嘿!那叫实力好不好?!”严珏的声音传来,身后跟着童若宇,“你们两个弄完没有,要不要下去接盘啊?”
“不了不了,”时洸摆摆手,“我不会打麻将。”
“啊?21世纪了,还有人不会打麻将?”严珏挑着眉毛。
时洸大眼睛圆睁,一脸无辜:“都21世纪了,为什么有些人的消遣还是打麻将?”
严珏被怼得一愣,竟一时无力反驳。
黄英石捧腹,童若宇掩嘴,连叶予夕的脸上,都出现了难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