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尘 第10章 如惜

那姑娘神情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小声地答应了她：“好，不过你要快一点。哥哥不叫我出来玩，要是看见我动了梯子要生气的。”

“好，我很快。”李若琳欢天喜地地迈着小碎步跑起来，“一定不叫你挨骂。”

她费劲地将她屋子里的桌子椅子都拖了出来，小心地摞在墙边，观察了一下距离后，又去厨房寻了个烧火时坐的矮凳垫脚，手脚并用地攀了上去。

碍于脚上锁链限制，她步子迈不了太大，只能踩着矮凳上了椅子，又从那椅子爬上了桌子，再俯下身将那椅子和矮凳一并捞上来如法炮制。待到踩上椅子后，她又利落地将矮凳捞了上来垫在脚下，用力扒住墙壁跨坐在墙头。

对面的姑娘站在她家院墙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若琳坐上墙头，眼光落在她脚上那条锁链上，险些尖叫出声。

李若琳赶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见那姑娘乖乖点头才放下心来。她正要将另外一条腿挪过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她心道不好，立刻加快速度将自己转了过来。她一慌乱，脚下就失了分寸，还未来得及背过身右脚就已经踩上了梯子。回过头时谢渺已经来到了墙边，正神色慌乱地看着她。见她回头，谢渺赶忙劝哄道：“溱溱，你别乱动，千万别乱动，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李若琳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探出左脚踩上了下一节阶梯。她原本已经计算好了距离，没想到被脚上锁链绊了一下，身子已经探了出去，脚下却踩了空。

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抓住墙边借力，谢渺竹青色的衣袖却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她下意识就松了手。

这下完了。

在那姑娘细声细气的尖叫声里，李若琳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她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却并没有觉得疼。她试探着睁开眼睛，第一眼瞧见的是落在她身边仅有几寸之距的梯子，心里立时萌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

好险啊，差一点就被砸了。

她长舒一口气，伸出手想将自己撑起来，却意外地摸到了一片柔软。

不愧是有钱人家，连地都柔软又有弹性。李若琳悄悄感慨了一句，却在用力时听见地面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李姑娘，别来无恙呀……”

李若琳呆呆地看着身下方知微的嘴唇一开一合，反应了一下才赶忙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好巧啊，你怎么会在这儿？今天天气真不错，你们家的墙真高啊。方公子也别来无恙呀，真是好久不见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明明脑子里想的是一套，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套，一直到她看着方知微艰难地坐起来后才恢复神智，赶忙低头道歉：“方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这次是真心的，她等了许久没等到方知微回应，这才大着胆子抬头看他。见方知微捂着胸口像是在忍痛，赶忙凑近去看他，“怎么了？我压坏你了？”

“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或者我现在送你去医馆。”她见方知微不答，一下就着急起来做势要去扶他。

旁边站着的姑娘却突然花容失色跪倒在方知微脚边，低声哭泣起来，“哥哥，你怎么了？”

“如惜别怕。哥哥没事，哥哥没事……”见她掉了眼泪，方知微一下惊慌起来。他顾不得自身，艰难地抚上那姑娘的后背，“没事了，哥哥在这儿，别怕，别怕。”

这下李若琳倒成了局外人。

她知道这次闯了祸，也不敢贸然离开，只好耐着性子等方知微安抚完他妹妹再赔礼道歉。没曾想这姑娘哭个没完，任凭方知微怎么安慰都止不住眼泪。

也不知是怎的，她哭着哭着呼吸便急促了起来，像是一口气没能上来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身体也随之痉挛起来，嘴唇上慢慢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青紫色。

“她、她怎么了？”李若琳惊呼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方知微就已经将人塞到了她怀里，自己匆忙向屋内跑去。

就在李若琳心急如焚度秒如年的时候，方知微终于拿着药匆忙回来喂进了这姑娘的嘴里。也不知道他手中是什么灵丹妙药，这姑娘服下去不多时就慢慢醒转过来。李若琳见她睁开眼睛，赶忙将人扶起来：“你怎么样？”

那姑娘顾不上回答，只是怯怯地看着方知微。

方知微神情严峻，丝毫不见方才那火烧火燎的样子，只冷冷地吩咐道：“如惜，回屋去。”

那姑娘小声应了一句，满是担忧地看了李若琳一眼，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了。

见这院子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李若琳开口想解释两句，可对上方知微那张脸，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冲着对方傻笑了两声。

方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想说什么，正要开口就听见大门哐当一声被人用力推开。谢渺匆忙从外头跑进来，见了她就要伸手去拽，“溱溱你怎么样？摔着没有？”

“没有……”李若琳尴尬无比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郑重地冲方知微行了一礼：“多谢方公子救命之恩。”

“好说好说。”他的眼神从谢渺的脸上一扫而过，语气忽然玩味起来，凑近一步问李若琳道：“溱溱是你的小名？”

“是。”李若琳下意识点头，应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她正要开口强调不可乱叫，就觉得自己被旁边的谢渺挤了一下。

待她站定，谢渺已经站在了她身前，隔开了方知微的视线。他在外人前头一贯不卑不亢，语调也听不出什么起伏：“还请方公子自重。”

“我看该自重的人是谢兄你吧。”李若琳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方知微带着几分不悦的声音从前头传过来，“谢兄的承诺迟迟不肯兑现，那我岂不是白救了李姑娘？”

“待我寻得时机，一定……”谢渺没了声音，似乎答得也没什么底气。

李若琳却在这短短两句话里听出了这二人之前的联盟即将破裂的征兆，忍不住喜上心头。

她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加速这二人合作的破裂，就听见方知微又补充了一句：“谢兄若是做不到，不如就将李姑娘给了我可好？”

这下连她也愣了。

她虽然一直运气还不错，但是绝对不到心想事成的程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方知微想要她多半就是个借口，不过是想要让他自己所图之事尽快实现罢了。

果不其然，谢渺闻言就陷入了沉思。

这么明显的胁迫连她都听出来了，没理由谢渺听不出。李若琳侧头看着他，好奇他是否真的会将自己交出去。

可惜半晌后，谢渺最终还是受了他的要挟：“公子所行之事千难万难，还请公子再宽限谢某一段时日，待到时机成熟，谢某一定兑现承诺。”

“但要谢渺舍弃心爱之人，绝无可能。”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三人一时竟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方知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也不知是他今日何处气不顺，阴阳怪气完也没见他神情高兴起来。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再奚落他二人一句：“大门是走不了了，请二位原路返回吧。”

他说的是实话。李若琳这个样子确实是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出去，只能按照原路乖乖返回。

她出来时有多激动雀跃，回去时就有多失望难过，谢渺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样子更让她心烦意乱。

待他二人灰头土脸地落了地，李若琳见他面色不虞，干脆搬了凳子坐在原地：“你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我没什么话要说。”谢渺像是也在赌气，并不理会她，只自顾自地收拾那桌子和那矮凳。

“那你把锁给我解开。”李若琳实在受不了，干脆站起身快走一步堵在他面前，“解开！”

“解开了好让你更轻松地跑出去是吗？”谢渺也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那方三公子有什么好？你就那么想同他在一处？宁愿翻墙出去也要见他？”

天大的一口锅扣下来砸在李若琳头上将她砸了个晕头转向，且不说她也是今日才得知隔壁住的是方知微，就算她是真想和方知微在一处，也不干他的事。

李若琳一时怒火中烧，干脆赌气赌到底：“是，我喜欢方三公子，心悦方三公子，我对他一见钟情你满意了吧？是你从中作梗拆散鸳鸯坏人好事，我才出此下策去同他暗中苟且，你满意了吧？”

“你……”谢渺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明知她说的不是实话，却还是忍不住气恼嫉妒，好半天才放柔声音道：“你可知那方三不是好人？深宅大院里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方三是何出身是何境地你一概不知，又怎能这般轻信他人？”

他语气一缓和，李若琳也消了几分火气，且谢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方家的事情她虽多多少少听过几句，却并未身在其中，方三是何心性她确实不知，何况今日又冒出来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方如惜。

她无心替方知微争辩，也不欲再与谢渺探讨这个话题。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少不得再同谢渺多说几句：“我以为，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首先他都是一个人。”

“既然是人，那他自然也就不甘困于牢笼，不甘受人摆布，不甘庸庸碌碌过此一生。”她低下头去看脚下锁链：“你说他不是好人，可我呢？你可曾把我当人看过？”

“我是个人，不是你和方知微做买卖的筹码，不是你有缘无分的未婚妻。我应当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选择我去哪里，选择我喜欢谁。”她抬头，目光坚定：“就算很难，我也会去争取。”

良久，谢渺鼓气勇气问道：“那你还会选择我吗？”

“不会了。”李若琳摇摇头：“你我缘分已尽，实在不必强求。”

她伸出手去把帮谢渺将桌椅复原，决心最后再问谢渺一次：“现在你会放我走吗？”

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答。

宝宝们冬至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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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如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