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各自出门,对于昨晚的那个吻,他们都避而不谈,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忽视。
——
江浔站在了华音娱乐公司的门口,轻轻吐出一口气,久违了。
江浔今年28岁。
十六岁的时候,双亲遭遇车祸不幸去世,给他留下了一套老破小和微薄的存款。
大二的时候,他利用暑假的时间在电视台片场打零工。
一档选秀节目当时正在录制,节目还没开始就有个选手被爆吸毒。
制片人正在发愁之际,看到抱着东西路过的江浔,眼睛一亮,直接发动金钱攻势,说服江浔参赛。
在三倍工资的诱惑下,他成为节目中的101位练习生之一,哪怕在此之前,一天的练习时长都没有。
江浔最开始是抱着充数的心态来的,节目组给他开三倍的工资,只要能凑够人数不影响节目的录制和正常播出,就算第一轮被淘汰出局也行。
唱跳他都是从头学起,在节目上现学,漏洞百出,跳舞极差,在唱歌一途上却极有天赋。靠着出色的嗓子和令人惊艳的长相,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挤进了最后一轮,最后甚至挤进了出道位。
最后胜出的七个人组成了一个组合。
那一年,他们的组合热度登顶,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
那个时候,江浔刚好二十岁,青春稚嫩,在公司半推半就之下签了为期十年的分成极低的合约。
最红的时候,他们站在聚光灯下,成千上万的人自五湖四海涌来,站在台下为他们痴迷疯狂。
只可惜没想到后来会以那样惨淡的方式收场。
跟天底下大多数的组合一样,他们有过当红期,接着爆发丑闻,四崩五裂,而后组合解散,有人转行,有人被雪藏,有人退圈。
江浔则是留在了原公司盛瑞娱乐,当一名歌手。
直到某天,江浔发现,自己写的歌,署名却是其他人的名字。
他向公司提出意见,并且抗议,无一成功,最后他扬言要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
还没等他找到愿意跟他合作的媒体,一夜之间,接二连三的人在网上控诉他的“黑料”——酗酒,傍金主,劈腿,耍大牌,欺负队友等等。
一夜之间名声反转,从受人追捧到人人喊打。
随后,公司以他因个人行为闹出大量丑闻,影响公司声誉和股价为理由,要求他赔偿公司的损失。
官司打了大半年,他最后败诉了,赔掉了所有积蓄才得以脱身。
一切都来得太迅速了,像汹涌袭来的洪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浪打翻了。
现在回想起来,能发现其中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当时的江浔深处其中,压根看不出来。
他年少出道,一夜成名,所到之处人人热情友好,当时他的身边只有好人,但后面跳出来爆他黑料的也是这些人。
短短三年,就体会到了从巅峰到谷底的感觉。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做梦的时候,梦里都是一张张放大畸形的脸,环绕着他,大声控诉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后来他换了很多份工作,去了很多地方。
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从万人追捧到人人喊打,然后到没有人再记得他。
他被放下了。很快人们就有了新的谈资。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浔也学会了放下。他放下仇恨,放下曾经的一切,但是他放不下音乐。
兜兜转转好几年,最后还是回到A市,回到了那套父母留给他的小房子。
再一次拿起尘封已久的吉他时,他手指略微僵硬,不太习惯,心却再次感觉到了安宁。
他重新开始音乐创造,有灵感就随手记录在纸上,也有写完的整首曲子。
写完之后摆在桌面上,扔在地上,或是随意塞在抽屉里。
直到有天,某个朋友来看他。江浔一时兴起,给他弹奏了自己新写的曲子。
“为什么不选择卖出去呢?”
“先把它们注册版权,然后将它们卖给合适的公司或歌手。”
——
江浔回过神来,那些事情,现在看来都有些遥远了。
那位劝他的朋友,名为江棋,是他曾经在某个音乐节目上认识的。
当时江浔参加了一档音乐节目做导师,江棋负责整个节目的音乐审核和把关。
因为录制这档节目二人是,成为朋友则是因为他们对音乐有着共同的喜爱。
江棋喜欢他的歌,认可他的能力,了解他的天赋,两个人常常有一些音乐上的交流。即使在他退圈后,他们依旧保持着联系,是他为数不多的圈内好友。
也是江棋推荐他来这里。
这家公司的音乐总监傅兰是江棋的同事。华音也是圈内老牌的娱乐公司。主要签约的艺人都是一些流行歌手。
价格公道,也没曝出过什么大的丑闻。
江浔顺利在会客室与他见到了面。
傅兰今年三十岁,先是在国外留学了几年,然后被人挖回来搞音乐,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华音。
他长相儒雅,英俊,看起来像位风度翩翩的英伦绅士,说话也滴水不漏,在华音几年,风评不错。
傅兰给他倒了茶,一边倒茶,一边观察江浔。
他听说过这位的故事,当初退圈时也是闹得轰轰烈烈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江浔已经提前通过邮箱发送小样过来了,他听过,质量很好,毫无疑问的上乘之作。
看着眼前的人,长相俊美,才华出众,傅兰也不由得有些心痒。
“不知江先生是否还有重新出道的想法,您的长相,若是就此转向幕后,恕我直言,有些暴殄天物了。”
江浔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以为他在开玩笑。却发现他神情格外认真。
江浔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拒绝道,“这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华音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风险越大,收获越大。”
“傅总开玩笑了,我暂时还没有重新出道的打算。”江浔并未把话说死。
“江先生不必这么急着拒绝,您不妨在想想。”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话间,傅兰递过一张名片,江浔也不想得罪他,伸手接过。
拿名片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双方的手轻轻碰了一下。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达成确定的意向,江浔表示理解。
傅兰送他到电梯处。
“傅总太客气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好,慢走。”
江浔按了向下的电梯,跟傅兰一起站在电梯口随意地聊天。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江浔看到了里头站着的两个人。
出乎意料地,其中一个人是苏辞。
他的穿着打扮跟往日很不相同。
做了发型,穿着皮衣,带了亮闪闪的耳钉,像个神情高傲骄矜的小少爷,从头到尾都写着矜贵二字。
看到江浔的那一瞬间,一下子眼睛瞪得滚圆,像只被人捏住了脖颈的猫咪。
江浔觉得他这样一惊一乍地有点好笑。见他没说话,便也没打招呼。
站在他旁边的应该是他的朋友,二人有说有笑的,电梯门一打开,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江棋没注意到这一点,门一开,他就迈进去了。江浔随后进去。
电梯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苏辞却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他没打招呼,江浔也没说什么。
他站在江浔后边,看着前方的背影。
电梯内没有人说话,一片安静。
发现了他的紧张,齐家睿一脸问号,想问他为什么,苏辞连忙拉住朋友的衣服,背对着江浔轻轻做出闭嘴的动作。
苏辞跟齐家睿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在这家公司当模特,他今天突发奇想来找齐家睿玩,一个是很久没见确实想念,另一个也是想找朋友帮他参谋参谋,到底要怎么追到喜欢的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江浔。他一下子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江浔与傅兰道别,缓步离开这里。
走出电梯,苏辞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一个年纪不大,看起来比江浔小几岁的男人从旁边路过,他一头卷发,穿着皮衣带着耳钉,满脸写着不好接近。
他从旁边路过,看到江浔,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噔噔噔退回来几步,眼睛瞪得贼大,然后一下子就站到他们面前,质问道。
江浔陌生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是哪里蹦出来的人。
“你不是退圈了吗,怎么还出现在这里,该不会真想复出吧。”
“不好意思,您哪位?”
发现说了半天,江浔都没理他,他有些破防,尤其发现是江浔根本不记得他是谁的时候,凌笑涨红了脸,差点破口大骂。
江浔还没说话,苏辞倒一个迈步挡到他前面,“喂,你这是哪里跑出来的阿猫阿狗,在这里狗叫什么呢。”
“我本来觉得华音还不错,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垃圾收容所而已。”
“你又是谁?”凌笑嘲讽道。
看着两个人在这里吵架,江浔在旁边艰难回忆半天,想起来了,这人是比他晚一年进公司的后辈,搞摇滚的,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挺热情的,后面莫名其妙态度就变了,见到他都冷着脸,招呼也不打了,视而不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这样,江浔也不会主动热脸贴冷屁股,后面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再后来他退圈了,跟以前认识的人基本都不往来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能记这么久。
江浔没理他,拉着还想要骂人的苏辞离开。
到了门外,苏辞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还试图打听那个人的名字,说要让他好看。江浔觉得好笑,这小孩好像真的就是无底线地站他这边。
“不问原因吗?万一是我做错了事呢?”
“怎么可能!”他下意识反驳道。
注意到江浔盯着他看,苏辞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哦,不像好人。
“所以我像好人。”
苏辞点点头,他急忙摆手解释道,“没有给你发好人卡的意思,明明就是他在欺负人。”
“你真的很好。”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浔只是笑着看他,“你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
“来找我朋友玩,他跟华音签了模特约。”
江浔看向他旁边的齐家睿,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江浔。”
“你好,齐家睿。”
江浔看了看他们,“那行,我先走了。玩得开心。”
“喂,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啊。”看着他走远,在旁边围观了一切的齐家睿用胳膊碰了碰他,八卦道。
“你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