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切恢复原样。
江浔每天睡到中午才起,随便吃点就去练歌房练歌,晚上偶尔到酒吧驻唱,周末还会到琴房兼职,给小孩当乐器老师。
生活简单而有规律。
他现在住的是一个老旧小区的三居室。16岁父母车祸去世后,这套老房子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产。
父母曾经的卧室一直锁着,剩下的一间是他的卧室,另一间做客房。现在收拾出来给苏辞住。
晚上江浔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听到厨房的响动,进来一看,还是那小孩,在试图做饭。
此刻,苏辞正站在厨房里,锅里煮着东西,看不清锅里的是什么,只见他掐着手机在计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电话响起,江浔先到阳台上接了个电话。
苏辞注意到他在阳台上的身影,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锅里去。
江浔打完电话过去问他,“你在做什么?”
苏辞一下站直了,手收到身后,转身看向江浔,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我在做饭。要试试吗?”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滚着,然后江浔注意到了垃圾桶里的陶瓷片以及一些颜色焦黑,辨认不出形状的物体。
他迟疑着点点头。
江浔双手环抱胸前,看着他端出来一盘,疑似番茄炒蛋的东西。不一会儿,苏辞把另一道菜端出来,饭也盛好端上来。
一道番茄炒蛋,一道糖醋排骨,看起来很正常,吃起来——
饭是夹生的,番茄没炒熟,排骨大概放了一斤糖。
江浔各尝了一口,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
苏辞看他的脸色不太对,自己拿了双筷子,挑选着夹了一块,放到嘴里,被甜得一哆嗦。
他尴尬地放在筷子,感觉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江浔看他的小动作,细长的眸子里满是无奈,这小孩好像并没有身为病号的自觉,头上的绷带还在呢,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就开始做饭了。
他没记错的话,这小孩从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试图动手做饭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再这么下去,估计也剩不下几个完好的碗碟了。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处理掉最终这两道菜都进了垃圾桶的肚子里,然后煮个面条解决今晚的午餐。
很快江浔就端着面条出来,趁着他吃面的功夫,江浔打量着他,开口道,“等你吃完,我们来聊聊。”
苏辞莫名地有些紧张。尤其是看到江浔双手抱在胸前,坐在对面看着他,他顿时紧张得饭都吃不下了。
江浔觉得有些好笑,“我很吓人吗?怎么你一见到我就紧张?”
“没。”
“你可以在这里住到伤好了再走。”
苏辞:“真的吗?”
“所以,你不用再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尤其是千万别再折腾我的厨房了。
江浔一边说,一边拿走了他手中的陶瓷碟子放好。
“我平时不怎么在家里做饭,偶尔做,一般是在外面吃完了再回来,以后你住在这里可以点外卖,也可以在外面吃了再回来,不需要等我。”
苏辞的脸一下子涨红,“我,我其实是会做饭的,就是没发挥好……”越说声音越小,他自己都心虚。
江浔笑笑没说话。
吃完后,江浔拿着碗筷去洗。
苏辞看着他进了厨房,连忙微信轰炸朋友,让他帮自己找个厨师。
对方回了个OK的手势。
“对了,最近怎么都没见你出来玩,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苏辞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绷带。
他回复道,“这两天有点忙,过几天吧,我去找你玩。”
江浔从厨房出来,看到自己摆在客厅的吉他和谱子,“还有……”
江浔从桌面上堆着的曲谱里抽了张白纸和笔出来。
思考了几分钟,开始动笔。
“1、开学时搬走
2、不允许进入主卧
3、睡觉的时候不允许制造噪音
4、不可以动我的东西,需要什么你自己买新的”
说完,他打量了一下苏辞,“如果你现在经济条件比较困难的话,我帮你买也行。”
写完之后,他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递给苏辞。
“既然住在这里,那就要约法三章,你看看有要改的吗?”
苏辞拿过来一看,摇摇头,然后在另一边签上自己的名字。
“对了,有个条件。”江浔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靠近他的脸,漆黑的眼眸盯着他,苏辞能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太近了。
苏辞的心跳加快,他能听到砰砰跳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无所遁形。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想要隐藏起来,“哥,你说。”
“不许动不动就掉眼泪。”
苏辞嘴角耷拉下去,“好吧。”
“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面对他的威胁,苏辞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会再犯。
达成共识之后,江浔拿出房子的备用钥匙扔给他,“拿着。”
签完之后,江浔顺手将这便签贴在冰箱上面,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作为共同遵守的行为准则。
吃完饭之后,苏辞拿着药站在镜子前,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绷带。
“我来吧。”
“到沙发这边。”
江浔接过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江浔让他背对自己,他发量很多,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江浔没忍住揉了一把。
江浔尽量放轻动作给他换药,他现在动作也越发熟练了。
伤口不能见水,他还拿出家里的,把他的头发包起来再让他去洗澡。
苏辞就这么在他家里住下了。
这小孩白天不见人影,晚上倒是基本都在家。除了非要赖在他家外,还算有分寸感,不会乱动家里的东西,也不会窥探江浔的**。除了一些洗漱用品,他自己也陆陆续续买了一些东西,搬了一堆东西进来,都堆在他目前暂住的房间里。
礼貌得很,搬进来之前还特意来问他的意见,获得允许后才搬进来的。
江浔把今天的药挂在他的门把手上,这小孩细皮嫩肉的,身上的淤青看起来格外吓人。江浔每天只帮他换头上的药,身体上的淤青是他自己擦药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上药。
家中的变化很明显,多了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江浔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苏辞足够有分寸感。抛开刚碰到的前两天,后面基本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看得出来他一点家务没做过,一窍不通,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房东,明明受了伤,却常常主动做家务,还在学着做饭。
虽然大部分没帮到什么忙,甚至起到反作用。
目前还没吃到过成品,但是从厨房垃圾桶里时常出现的不明物体可以看出来。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手艺拿不出手,这小孩倒是没在他面前做过饭了,改成从外面订餐到家里,只要江浔在家,他总会先江浔一步买吃的回来。
江浔平时偶尔也会自己做饭,但自从苏辞住进来后,江浔还没来得插手,他已经买了一大堆吃的让人送到家里。
不到一周的时间,苏辞就摸清了他的口味,买的全都是他爱吃的,观察力倒还挺敏锐。
江浔本来不打算收他的房租,毕竟人也因为自己受伤了,苏辞却偷偷摸摸地将一沓现金放在客厅,用他的吉他压着。
江浔不是喜欢压榨别人的资本家。做到这份上了,房租他拿着都烫手。
他主动提出要将房租退给苏辞,并且要将买饭的钱一齐给他。
苏辞此时正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听到他的话,一下子坐直了,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江浔打开微信二维码放到他面前,“加个好友,我把钱一起转给你。”
话到嘴边的拒绝一下子就收回来了。
江浔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打开微信页面,扫他的二维码。
他说得突然,苏辞拿回手机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微信头像还是上次偷拍的江浔的背影,他吓得心跳都差点漏掉一拍,手忙脚乱地换成了相册里之前拍的猫。
一只美短蓝猫,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挺正常的。
他松了口气,偷瞄了一下江浔的神情,应该没注意到这一点吧。
刚加上江浔就转账过来了。
苏辞其实不想收,但是如果不收的话,不就没有加微信的理由了?
他点了接受,才有空去看江浔的头像,江浔的微信头像是他在路边随手拍的云。
朋友圈一片空白。
苏辞不死心地下滑刷新了一下,然后切到浏览器页面开始搜,“朋友圈下面一条横线代表什么意思?”
热门回答告诉他,要么是删好友,要么是仅聊天,或者曾经发过朋友圈,但是全删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抓紧了……应该是最后一条,他自我安慰道。
转账完之后江浔就没再看手机了,继续昨天未写完的谱子。这小孩在旁边玩了会手机,突然冷不丁来了句,“哥,你也爱打王者吗?”
他举起手机给江浔看,屏幕里正是江浔的王者主页。
主页显示该玩家上一次登陆是七天前,历史最高段位荣耀王者,场数一千多场。主要玩打野位和射手位,有不少金标和小国标。
江浔坐在地上,正在发愁其中一句要怎么改,听到他的疑问,惊讶地一挑眉,他没想到苏辞刚加完好友就摸到自己的王者主页了。“你也玩?”
“对,不过……我玩得比较菜。”
苏辞试探着问道,“要不要一起玩?”
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
江浔有段时间没登录过了,以前有段时间经常玩,读书缺钱的时候还当过代打。
但是后面工作忙放下了以后,就很少玩了。
被拒绝了,苏辞嘴角稍微向下,倒是没哭,江浔余光注意到了,觉得好笑,敷衍道,“下次有空再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