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欢愉?”江寻琢磨着这个词,脸上洋溢出久违的笑意,“我喜欢这个词。”
他看了眼陆长野的手,随口问道:“陆少也喜欢音乐?”
陆长野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留学的时候,我还修了皇家音乐学院的钢琴系,伊夫琳是我当时的钢琴家教老师。”
伊夫琳是国际有名的钢琴大师,听说她从不私下授课,听到这个消息,江寻惊讶地微微掩唇。
“谁不喜欢钱呢,是吧?”陆长野冲他眨了眨眼睛,“不过和她比起来,我倒是觉得某人带着头盔在台上唱歌的样子更有魅力。”
江寻不自觉地红了脸,“其实一开始我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喜欢我唱歌,还以为只能唱一场的。”
“这么没自信?我觉得很好听啊,比现在最红的那个舒什么玩意儿,好听多了。”陆长野道。
江寻挥了挥手,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陆少,您真的,太抬举我了,真要是唱得好,我也不至于缺钱。”
“有人说你唱歌不好听?”
江寻想到余东,闷闷地嗯了一声。
“甭理那些傻逼,这世界上总有人不长耳朵。有些网红唱歌跟鸭子叫似的,他们不也还凑上去当舔狗?”陆长野一句话轰了一大群人。
江寻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起来不挺好看的吗,干嘛还躲洗手间哭鼻子。”陆长野揶揄道。
“真没哭!”江寻笑到一半,无奈地歪了歪头,倒也不想强行解释了。
余东催促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急急忙忙拿出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一个瓶子,他道了句抱歉,挂断电话后先给余东转了之前欠下的房租。
此时陆长野看了眼落在沙发上的药瓶,正要点烟的手收了回去,冲着对面大喊:“牧成泽!叫他们把烟掐了!”
“……你他妈犯什么病?”对面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叫人把烟给掐了。
酒吧里总是会有挥之不去的烟味的,江寻这才发现自己哮喘的药掉了出来,看到一群人哀怨连天地掐了烟,他不好意思道:“没关系的。”
“不是哮喘?”陆长野挑眉问。
“不太严重……”江寻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要不是今天见面,他倒的确会和别人一样,以为陆长野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整日里花天酒地没个正形。然而今天,他却在陆长野身上找回了缺失已久的自信,他太缺乏这种自信了,导致他以为自己真的不适合做音乐。
虽然唱歌和做音乐是两件事,但这来之不易的夸奖于他来说是久旱逢甘霖,也顾不得是真是假,只迫切地想要抓在手里,生怕漏出去一丝一毫。
余东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过来,他原本还想再和陆长野聊上两句,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我家里还有点事要回去处理,陆少,今天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如果有机会的话,等您有空,我请您吃饭。”
“好啊。”陆长野说着起身,却在江寻道别的时候跟了上去。
江寻疑惑地回过头,陆长野朝他抬抬下巴,“我送你出去。”
外面下了小雨,出租车在门口停了一长排,江寻准备带着头盔去骑车,然而手腕却被人给攥住了。
“你刚才喝酒了,想酒驾啊,笨。”陆长野目光复杂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回头便找人要了一把雨伞,“走,打车去。”
黑色的伞幕遮在头上,江寻轻轻咬唇,想到反正明天还要再来,到时候再把车骑回去。
陆长野当真打着伞送他到了出租车旁,这让他还有些无所适从,毕竟作为男人,他还没有被这样细心地照顾过。
也不知道是夏天的夜更热,还是陆长野身上更热,二人无意间碰到了手臂,江寻急忙往后瑟缩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余东的电话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男朋友?”陆长野目光朝下瞥过一眼,“还是女朋友?催这么急,赶着回去做|爱啊?”
江寻:“……”
他平时含蓄惯了,像陆长野这么直白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虽说都是男人,但他还是有点害羞了起来。
“房东,有点事。”
陆长野哦了一声,随后又笑眯眯的掏出手机,“还说呢,要是不是单身,我还有点不敢加你微信。”
江寻看着他打开微信界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江先生,可是你说要请我吃饭的!怎么一副我占你便宜的样子。”陆长野不满道。
江寻立刻恍然,“抱、抱歉!”
他这才慌慌张张扫了二维码。
“就这么怕我对你有意思啊?”陆长野笑得前仰后合,连伞都快举不稳了,“那要不说说,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江寻抓住机会,想也不想便道:“女孩子。”
“那我也喜欢女孩子。”陆长野道。
江寻没反应过来,懵懂地试探问道:“可你不是……”
陆家少爷是gay的消息都快人尽皆知了。
“哎哟,别戳穿我嘛,我这不是怕你歧视我是男同?”
“怎么会!”
出租车按响喇叭,司机放下窗户,“走不走哦!”
陆长野冲着司机睨了一眼,“慌个球!”
随即走过去打开后车门,带着豪门惯有的优雅躬身做了个请。
“谢谢。”江寻钻进车里。
陆长野又把伞收好,硬塞进了车。
“你用吧!”江寻想把伞还回去的时候,陆长野已经将车门关上了。
雨水在他头发上落下晶莹的水珠,陆长野敲了敲窗户。
江寻将车窗放下来,“你快回去吧,别让朋友等久了。”
“到家给我报平安。”陆长野不容置喙地说道。
·
身上残留的雨气随着淋浴的热流被渐渐冲去,带着雾气的镜子映出那副纤瘦柔美的身躯,隐隐约约间还以为是个女人。他拿着浴巾胡乱擦了擦头发,走出浴室门的时候看到了架子上的吉他。
鼻子酸了一瞬,他眼前却骤然闪出昏暗灯光下,陆长野那张带着旷野气息的脸,英俊迷人,如同夜的霓虹灯,散发出浓重的魅力。
想起那个人的调侃,他润湿的眼眶便将泪水给憋了回去。
差点忘了要给陆长野报平安。
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平安到家’几个字出现在输入框中,还没来得及点击发送,一个视频电话便拨了过来,他的手惊得瑟缩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
刚刚洗过澡的皮肤泛着微红,睡衣的V字领裸露出大片的脖颈皮肤。男人被放大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看背景却似乎并不在酒吧了,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让他原本就散漫的气质被加重了好些。
陆长野微眯着的眼睛有种天生的魅惑感,他似乎轻笑了声,“这衣服不错。”
江寻紧张地把衣服往上拉了拉。
“怕什么,我又不会顺着网线过来吃了你。”陆长野舔了下虎牙尖。
“你……没在酒吧了吗?”江寻连和他在屏幕中对视都做不到,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很强大的气场,让人会控制不住地生出怯意。
陆长野拖着嗓音道:“没意思,那些人都没你有趣。”
江寻头一回听到这种评价,家里没破产之前他的性格的确很开朗,但也没人说过有趣。
“他们太吵,我还是喜欢听你说话。”
江寻在屏幕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和陆长野的交谈中,一直都是陆长野的话比较多,江寻哪怕是一直保持沉默,那个人也会找出源源不断的话题来。
很奇怪的是,江寻一直没从中感到太强烈的不适,陆长野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那些敏感的话题他不会不提,但也不会深究。
“我这样会很唐突吗?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还以为路上出事了,可又怕你误会,心里不安,但还是忍到现在才给你打电话。”陆长野拿着可乐易拉罐,他的屏幕似乎是放在桌上的,隔着一段距离,能看到他大半个身体。
他没换睡衣,还穿着那件黑色T恤,修长的手指握着易拉罐,他看上去比酒吧里时要落寞很多,那张扬的样子收敛了大半。
江寻解释道:“是我忘记了,抱歉。”
“安全到家就好。”陆长野打了个呵欠,“不早了,快去睡觉,熬夜对嗓子可不好。”
这通电话能结束地这么快也是江寻没有想到的,他还以为陆长野又会叽叽喳喳说大一堆话,挂断电话的手指一直悬停在屏幕上,迟迟没能按下去,而陆长野似乎也没有主动挂断电话的意思。
“干嘛,还舍不得啊?”陆长野打趣道。
“你还好吗?”江寻问。
陆长野微微低着头,闷闷笑了声,“我看起来很不好吗?”
江寻摇摇头,“只是觉得你好像有心事,不太开心。”
陆长野头一回沉默了,但时间并不长,那种微妙的落寞感似乎被他给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轻浮张扬的性子,“都说是心事了,江先生这么想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可是会误会的。”
江寻急了,慌张道:“是我多嘴了,抱歉。”
“哪来这么多抱歉,有人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是我这人比较腼腆,心事更愿意和喜欢的人分享。”陆长野道。
腼腆!
江寻忍不住在心里吐糟,他倒是半点没从陆长野身上看到腼腆两个字,他甚至觉得陆长野是那种脱光了在街上裸奔都丝毫不会害臊的性格,和腼腆更是一点都不沾边。
“不和你废话了,挂电话,睡觉。”陆长野又一次带着命令式的口吻。
可就在江寻道过晚安,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
“诶!等等,听酒吧的人说你之前面试是唱的自己写的歌。反正我睡不着,发来听听?”
心情忐忑不安,这天晚上江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以往他都是求着别人听他的歌,这回居然有人主动要求,他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陆长野的网名是一个单字‘野’,头像是一片空白,给人一种神秘感。点开他的朋友圈,江寻突然有了种在窥探别人的罪恶感,可他还是没忍住翻了翻。
陆长野的生活看起来很是丰富,酒吧只是其中一部分,冲浪赛车也充实着他的业余生活,其中有张穿着赛车服的照片让江寻停留了很久,照片中的陆长野显得很随性,他懒懒散散地拿着可乐易拉罐,另一只手里夹着烟,灿烂金黄的夕阳打在他的身上,影子被拉长了,整个人带着一种——
寂寞的欢愉。
朋友圈刷新了一条新的消息。
野:[是我喜欢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