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就算她是一只咸鱼,也是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肆意嘚瑟的,因为那会让她忍不住想套麻袋狠狠揍对方一顿。
他们现在上的这节课讲的是术法,堂上的授课长老先慢动作示范讲解了一遍,然后便开始让弟子们自己尝试,有悟性高的,没一会儿就琢磨出了门道,开心地跑去跟长老讨夸,剩下的那些还未琢磨出来的便羡慕的看着,有急性子的小孩见到别人交了卷,自己便也急了。
司渔亲眼看见自己前头的那个小孩的手势完全错误,却还是固执地释放灵力,想要赶快追上那悟性高的小孩,看得司渔自己心里都有点害怕。
毕竟这是术法手诀,灵力不要钱地往外逸,又求快地连手势都错掉了,难保这家伙会不会无意之中搞出点杀伤力大点的东西。
小鬼头天马行空,最是难控制了,这就跟拿自己的私家车去教新手小白开车一样,副驾驶又没有教练车上的刹车,小白一脚油门下去,直接喜提黄泉路门票。
司渔抬眸看了眼台上那低头看那邀功小孩的长老,对方绛色的衫上绣着金色的符文,那长老连身上的一件衣裳都有高级防御符文,应该……能护得住他们这些小鬼吧?
实在不行,扑过去拉着对方衣服挡一挡也行。
司渔一边思考着应对措施,一边关注着前面那小孩的情况,时刻准备着跑路。
但……司渔不过是分神看了一眼那长老袍子上的符文,结果前面突然传出“唰”的一声,下一秒一股热浪袭来,危机意识比司渔的理智先反应过来,手中灵力流转,一股水流从她的掌心倾泻而下,超绝临场发挥瞬间就将前面的那团火给熄灭了。
前面的授课长老和小孩们纷纷看向他们这里,眼神中俱是惊讶,火起得太快灭得也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就这样轻易地结束了。
司渔和坐在前头的小孩面面相觑,那小孩先是被火燎了发,然后紧接着又淋了一身水,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也着实是有些狼狈了。
看着那黑糊糊的落汤鸡,司渔实在忍不住笑了,也就是因为这一笑,司渔和“落汤鸡”双双被捉进了戒律堂。
司渔:“……”
城门失火再一次殃及了池鱼,她实在没想到这种事情有一有二居然还能有三!!!
…………
戒律堂
此时,被烧后又被淋的那个小孩已经被长老一个净身术法拾掇好了,就是他那被烧得半残的发是救不回来了,小孩儿长得白白净净的,但那头发就跟是被狗啃过似的,实在有损形象。
望镜宗对外的时候从来就是那几个形容词——仙、雅、端方、强大、伟岸,招进来的弟子都是五官端正好看的,就连性格从来不羁的飞云峰峰主都要在招生的时候穿宗门校服维护宗门形象,不穿就劈了他的山头。
由此可知,望镜宗是一个十分要形象的地方。
这样有碍观瞻的狗啃式头发……会被捉去直接推平的吧?
司渔有些同情,戳了戳对方而肩膀,悄声道:“你叫什么?”
那小孩往旁边挪了挪,有些气鼓鼓地道:“我没叫。”
司渔:“……”
这样的烂梗,有朝一日她居然还能在修真界听到,真是该死的熟悉啊。
见司渔的眼神有些空,似乎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那小孩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耳根子微微红了红,他撇开头道:“我叫叶成月。”
叶成月?这不就是传说中沧月皇城的小王爷嘛!那个巨有钱的散财童子!
司渔眼睛一亮,刚想开口说话,结果下一秒戒律堂堂主就走了进来,那毫无感情的眼神往她这边一瞟,司渔那还没脱口的话就又咽了下去,彻底收了那向散财童子要钱的想法。
毕竟,穆潼那把重剑虽然缀着可爱的小鸟摆件,但砍起人来的时候是一点都不可爱的。
也是,要是穆潼那把重剑威慑力不强,她的戒律堂也做不到让人闻之色变的地步。
司渔乖乖巧巧地和穆潼见了礼,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等着被问话,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家伙前不久还打着“挟恩以报”的鬼主意,想从小王爷这里爆点金币呢。
她本以为穆潼会问他们课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样的话,直接实话实说就行,结果没想到这位戒律堂堂主在他们二人之间逡巡了一会儿后,却是压根没问关于这次课堂意外的事情。
穆潼说:“你们两个倒是不太适合授业堂的授课方式。”
司渔兀地抬头,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想,传说中这位主不是一个不会转弯的木头吗?她居然也学会变通,开始懂得因材施教了?
大抵是她的表情太过于明显,穆潼读明白其中的意思后挑了挑眉,道:“授课长老已经按照流程提交了你们的申请,但这并不代表着以后你们就不用学,结课考试也还是要照样参加的。”
听到“流程”二字,司渔这才放心,看来她们戒律堂堂主并没有崩人设。
司渔早就觉得陪着一群小萝卜头学术法太过无聊了,她和那些真正的小孩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身体里面承载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并且曾经也是一个修真界的天才(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像个只会修炼的呆子)。
有着这些前置条件的司渔,学起东西来自然是比别人要快的,跟着大家一起学的话,倒确实是有些浪费时间了。
司渔倒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并且还挺乐见其成,但旁边的叶成月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因为在课上记错术法把自己给点着了而觉得丢脸呢,现在突然就被通知不用跟着授课长老学了……
这跟上了一半学,然后自己就被通知被退学有什么区别?
“自学?”叶成月懵懵地指着自己的脑门,“我吗?”
您真的放心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吗?我可是学一个束缚的术法都能搞出用火烧自己的学渣啊!
穆潼撇开脸不看他,反正提议已经被飞速审批通过了,“危险人物自学”这个理由没毛病。
司渔也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一点都没有之前想找散财童子讨点救济粮时的热切,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最后的最后,叶成月依然是没能反抗自学的命运,不过却获得了一块荒地——据说是宗门提供给他专门练习术法的训练场,绝对的安全无公害。
司渔也去他这个专属用地参观过,荒是真的荒,但安全也是真的安全。
为什么说安全呢?
因为这地方特意叫阵法大师搞了一个阵法,只要叶成月搞出了有杀伤力的东西后往阵法里一跳,最强防御力弹射而出,伤是伤不到人的,就是挺伤自尊心。
司渔看着叶成月每次想使用辅助系术法时要不就是哑火,要不就是变成威力大的战斗系术法,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长老一眼就觉得叶成月不适合集体教学。
就他这奇葩威力,再让他在授业堂呆下去,那授业堂就得从屋顶到地砖都重新换个遍了,就算是小王爷人傻钱多够造作,那东西也不是这么个换法啊,他们装修师傅难道就不用休息的嘛?
所以,让这家伙自学,那简直就是长老们最伟大的想法!
此后,司渔就过上了飞云峰、藏书楼、荒地训练场三点一线的日子。
…………
转眼已是十三年光阴,一切都如流水般奔流而去。
司渔熟练地从藏书楼各处摸几本书出来摞成一摞,然后看着守门老爷爷记录,最后热脸贴冷屁股地搭上两句话,这位老人惯常都是不回话的,偶尔哑着嗓子回几句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几句便没了。
她来这里借了十三年的书,这老人看着她怎么也该眼熟了,但那人就像是一块捂不化的顽石,固守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画地为牢。
今日也不过是惯常的几句寒暄的话,没想到她拿了书要走时,老人却突然叫住了她。
“司渔。”
正要走的司渔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向出声的老人。
“你是叫司渔的,对吧?”
司渔笑了笑:“您老人家这是终于肯记我的名字了啊?”十三年光景里,这还是老人第一次主动和她搭话,想想还有些感慨,毕竟这是真挺不容易的。
老人敛了敛眸,没有顺着司渔略带几分打趣的话回应,他只自顾自地道:“你少拿了一本。”说着便递上一本瞧着古朴发黄的书。
司渔只瞥了一眼,便接过来道谢:“谢谢老伯,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她说完就往外走,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待司渔已经完全走出去后,那老人才看着她的背影轻轻道:“藏书阁,不许食物入内。”
他的声音很轻,该听的人听不见,估计连说的人自己都听不见,大抵是说给这里的纸页听的。
窗外有风吹进来,带着那本记录的名册翻动,最后摊开的书页被风合上,微暖的阳光照在上面,依稀能看见那老旧的纸页上似乎刻着个三个字——
即墨清,也不知道是谁的名字,或者是别的什么罢。
从藏书楼里借的那一摞书早在出门时就进了乾坤袋,除此之外,老爷爷后面提醒司渔带走的那册书倒是被司渔拿在手里,她翻来覆去地看,依然觉得那只不过是一本普通的九州地域志,就是版本老旧了些,怕是千百年前的大陆分布。
因为,现在的九州不叫九州,而是叫沧澜,而沧澜分布着有东西南北中五个板块,五部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五国争霸,各自掣肘,谁都干不过谁,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