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陷于情 第15章 顺利顺利

日子过得极快，一晃六个月就过去了。整个修筑水利工事出奇的顺利，苦工们拿钱也极其快，王惟清还在年初过了县试。原本要去苏州的书院读书，但当时工事还未完工，再加上他实在是拿不出五十两的学费，只得自己在家学习。

所幸离乡试还有两年，他有的是时间准备。

再过半月便是端午，林允从这些日子恨不得住在水利工事上。若是端午汛期到了，长滩县平安无事，他林允从便风风光光的回京升官。若是出了纰漏，他的命运便是未知。

整个长滩县都注视着平江陂，百姓们都想看看上面如此重视的工程，能不能挺过第一个汛期。若是陂首工程挺过了今年，后续渠系工程和堤防工程的精细筑造则可顺利许多。

“二狗哥，你看王爹给我重新做的木桶大不大？”王惟清看见李二狗后，便提着自己的木桶，欢快的跑向他。

李二狗敲了敲木桶，感叹道：“王爹的手艺果然是小渔村最好的。”

王惟清骄傲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二人将赶海的物件收拾妥当后，李二狗抬头看了看天，随后微皱着眉头：“惟清，今天云层太厚，怕会下雨。”

王惟清亦抬头看了看天，确实是乌云密布。一想到李二狗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小渔村，王惟清看着这可能会下雨的天，便觉得遗憾。“那咱们还是回家？”

“看样子还不会马上下雨，咱们就去浅滩看看，说不定会有梭子蟹。”李二狗似乎也不想放弃这一个多月以来，唯一的下海机会。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拿起钳子背着木桶就朝礁石滩走去。

二人弯着腰，眼睛在沙滩和礁石之间来回扫视。虽说现在的梭子蟹还不是最肥美的时候，但胜在今日发现了很多。因为旁边是李家封闭式的牡蛎基地，所以今日他们还捡了许多牡蛎。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两个少年的腰杆都酸痛起来，今日收获颇丰。

正当他们准备回家时，天空仿似破了一个大洞一般，漂泊大雨倾泻而下，狂风呼啸着。

这场雨大到瞬间打湿了王惟清的头发，大到王惟清和李二狗睁不开眼睛。此时，他们还在海边，必须快点回到岸上。

他们拖着自己今天的收获，缓慢的艰难的行走。

眼看着海浪都快追到他们了，王惟清拍了拍李二狗的肩膀。他说了几句，想要李二狗放弃赶海的收获，快些跑到岸上。奈何风大雨大，李二狗听见王惟清说的话。

王惟清只得凑近李二狗的耳朵，大声的喊道：“二狗哥，咱们放弃吧！今日已经很开心了！”

李二狗原本想将今日的收获带回去给孔桂珍开心一下，他没有告诉王惟清，孔桂珍这些时日心情总是很低落，他今日捡到了一个很漂亮的珊瑚，还有许多孔桂珍爱吃的牡蛎，他不是很想放弃。

李二狗看了看还在上涨的海水，远处有些高的海浪，看来今日不仅不能哄孔桂珍开心，回去若是染了风寒，还会让她担心。

在李二狗思考之际，王惟清看了看李二狗的木桶，里面有一块及其漂亮的珊瑚，他便明白过来李二狗为何犹豫。

王惟清立马将自己木桶里的东西全部倒掉，随意装些水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珊瑚放进木桶里。“二狗哥，我帮你拿这个，这样重量少些，咱们就可以快些上岸。”

两人用尽全力，终是安全了。

回到小渔村后，雨势并未停歇，反而愈加强势。王惟清与李二狗行走在平日的乡野小道，小道两旁是绿油油的水稻，这些秧苗才在稻田里生根，最怕暴雨。

王惟清停在稻田边，看着稻田里的水漫了出来。他心中知晓，这怕是沟渠堵住了，雨水无法快速的流走。方才的海面已有掀起巨浪之势，若是海水倒灌，这些稻田恐会返碱，最坏的情况是今年收成全无。小渔村这支沟渠是此次平江陂用来试验的沟渠，今夜若是顺利度过，则可证明平江陂的成功。

此时已经入夜，王惟清回去知会了王爹王婶，便和李二狗约好顺着沟渠走一遍，检查哪里需要疏通。

这时的雨势极大，即使王惟清与李二狗都带了斗笠和蓑衣，可全身还是湿透。

顺着水路，王惟清与李二狗发现了大大小小十几处拥堵之地。

二人徒手拉开了拥堵的树枝和杂草，双手早已被树枝割破，麻木的流着血。

约莫子时已过，雨势稍稍小了些。

王惟清和李二狗合力拉起一块一米多长的树枝，正巧在这时遇到了前来巡查的丁朴等人。

“惟清，你们注意手。”丁朴看着二人血淋淋的双手，很是心疼。“怎的不戴皮手套，你们渔民不是常备有吗？”

李二狗看见是县里面的官员，便下意识躲在王惟清身后。

王惟清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他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无事的，丁经承。对了，你怎么在此？”

“也不知道你在逞强什么？林大人在后面，带了医士。你就在此等候，遇上了，就带着这位小兄弟把手包扎好。前面的就交给我们。”丁朴吩咐道。

跟在丁朴身后的郑敬言笑的露出了自己的大白牙：“今天多亏了惟清！还有这个小兄弟！”

翌日，王惟清被纱布裹得好似叮当猫的小圆手，着实有些可爱。只是王爹王婶不这样觉得，他们只觉得心疼。

早餐是王婶特意给他做的长长的馒头，方便他拿取。

吃完早餐后，王惟清便去找李二狗。二人今日相约一同回县城里。

李二狗的手也是被完全包裹住，一路上喋喋不休。他从未想过自己也能为村民做这般有意义的事，也从未想过会被县城的医士诊病包扎。这样的伤，若是在平时，最多用些路边止血的草药。他毫不吝啬的夸奖着林允从，真真是京城的官，那穿着，那气质足足甩了程县令几条街。

王惟清听到李二狗在拿程县令和林允从做比较，立马用小圆手碰了碰李二狗的肩膀。“二狗哥，堂尊大人最忌这话，切不可再提起。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传到堂尊耳朵里就不好了。”

李二狗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对程至和林允从评头论足实在是有失妥当。“幸得惟清提醒。不过惟清你说奇不奇怪，这两年我可是遇到几次这些达官贵人了。以往，就拿我爹说，我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比县令还大的官。你看，我遇到方才那位林大人，以往还遇到过礼部尚书的女儿。你说这两年奇不奇怪？这些人平常遇到一个都很稀奇了，我能遇到两个！”李二狗得意的说着自己这两年的境遇。

二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县城，李二狗让王惟清去他家给孔桂珍讲讲自己是如何神勇的救了小渔村的水稻，疏通了渠道。

孔桂珍看着李二狗受伤的手，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王惟清看着李二狗同孔桂珍正你侬我侬，识趣的离开了烧饼铺，回到县衙。

程至今日心情好似特别好。以往是正眼都不会给王惟清，今日就只是在小巷遇到，他竟然笑着招呼了王惟清。

“王惟清，你来啦。”

王惟清站在原地看着程至意气风发的从他身边走过。他在心中回味着程至方才说的那六个字，依旧程至当时脸上洋溢着得从未有过的笑意。程至，怎么了？

昨夜的一场大雨，正好检验了平江陂的能力。万幸，平江陂通过了老天的第一个考验。今日，整个长滩县的老百姓都会知道，王惟清等人所做的并非是无用功。

程至难道也是为这事才那么喜形于色吗？可是，他从未参与其中，不应该会高兴成那般模样，好似变了一个人。

黄誉从吏房出来，看见王惟清若有所思的站在墙边，他便走到王惟清身边，笑着拍了拍王惟清的肩膀：“惟清，恭喜你！”

王惟清回过神来，愣愣的摸了摸头：“惟清愚钝，不知喜从何来，还望黄经承指点。”

黄誉还是一副笑脸：“平江陂昨夜发挥了作用，这本就是你王惟清的功劳啊。再者你与林大人交好，他定会为你讨赏。从你进县衙，我就说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黄经承过奖了！”王惟清向着黄誉行礼。

随后二人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吏房。

已是三月过去，却并未有任何关于王惟清的好消息传来。

现下到了收谷子的时候，小渔村有几块土地是前些年现在的里长选上后开垦的。每年到这时，都是全村人为这片土地忙碌，所收的谷子碾成米可够每户每年上交的粮税还有余。

虽然杯水车薪，但终归是不用花钱去买粮食交税。

王爹和王惟清天还未亮就去田里割谷子了，王婶在家给二人蒸了白花花的馒头。

等王爹和王惟清到了田地的时候，一向好胜的李爹已经带着李二狗下了田。

“二狗哥！你们来多久了？”王惟清走到李二狗身边，拿着镰刀开始割水稻的根。

李二狗动作比王惟清快，他一面割一面说：“才到。惟清，你再割下去些，稻草留长些，方便做草鞋。”

“嗯，好的二狗哥！”

晌午的时候，大家都坐在田埂上吃饭。有的人家里带来的是烧饼，有的人带来的是馒头，除去家中做饭的女眷，年老者与稚童，今日劳作之人约莫有四五十个。大家一面吃着，一面聊着。

今天太阳金晃晃的，王惟清擦干脸上的汗水，看着整个小渔村其乐融融的样子，安心的躺在了一棵树下，身边是几株狗尾巴草，微风拂过，狗尾巴草跟着晃动，时不时就会扫在他脸上。他并不觉得太痒，只是觉得很是舒适，很是满足。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天的功夫，整个田地里的谷子就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地上零星散落的都被全部捡起，丝毫不会浪费。

在太阳快要落山之际，王惟清和王爹拖着四大捆稻草回到了家。这四捆稻草可做许多草鞋和麻绳。这些稻草晒干后，还可以将去年铺在木板上的草席换掉，如此又能睡上干燥的草席。

今天王惟清吃了许多饭，就连往常吃腻了的海鲜汤都被王惟清一扫而空，他从未觉得凉拌的海带丝能有这么下饭。

乘着天还没有完全黑，王爹王婶都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王惟清也乖乖搬了板凳坐在王爹旁边。

王爹手把手的教王惟清如何搓草绳，教了一半竟生起气来：“我教你这个做甚！你的手应该那笔才对！”

王惟清才不理王爹，他继续用手搓着草绳，直到脖子有些酸痛，才看了看坐在一旁安静的编草鞋的王婶，又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亮。

月亮都快到头顶了，现在不知是什么时辰？

原来眼前的景色便是月明星稀，惠风和畅，王惟清在心中升腾起暖暖幸福。

三人就着月光，搓着草绳编着草鞋，这样平静的生活已经胜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