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整的夏天 第41章 041还是

宋清话成功办了休学，他还记得班主任当时的神情，总算扔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高兴得嘴角都压不下去，却仍故作矜持地说：“要是情况不太好，在家多呆一年也可以的。”

休学回家，宋清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两天，其间宋靖喝醉了过来砸了一次门，他没理会。

这两天他整理了房间，把曾被他收到角落里、有关于徐舟摇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这个时候宋清话才发现能用于回忆的事物少之又少，因为徐舟摇给他的礼物大多是一种情绪价值，比如一场烟花、一次出行、某样轻手做的食物……

桌上是毅行时偷拍的相片、在走廊拍下的拍立得、五彩斑斓的杰瑞存钱罐、班门弄斧的“周记”纸、被摔坏了的金属笔、专门整理的英语和数学笔记……还有徐舟摇教他做题时用过的草稿纸，整整一叠。

似乎也挺多了，宋清话觉得自己可以靠这些独自撑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打算先出去打一年工，等挣够了钱，自己供自己上学。

不过现在他最想做的是再去买一个玻璃相框，他打开门出去，宋靖手上还拿着烧酒瓶，但人趴在桌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他去了趟厨房，打开锅盖，里面的挂面煮了又煮，看起来像一锅粥，青菜熟到变成褐色，食物散发着一股酸味。

他把锅子里的东西倒了，清洗干净，重新煮了一份面条，盖上盖子出了门。

买相框的时候，宋清话看到了卡套，他的拍立得虽然塑封过了，不过要再加一层保护套才行，平时还能挂在书包上。买好东西，他去了之前会打临时工的饭店，老板看在他做事认真踏实肯吃苦的份上，决定长期聘用他，如果时间可以他中午就可以开始上班。

宋清话下午没什么事，去休息室换上工作服开始工作，晚上店里会供饭，这些天宋清话都没吃过饭，闻到饭菜香时立马就饿了。

员工和老板围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饭菜看起来很可口，可才吃了几口宋清话就觉得胃部饱胀，什么都吃不下去。

后面几天宋清话看到一吃东西就想吐，负责做饭的厨师见他吃得少询问他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宋清话摇摇头只说不太饿，他其实很饿，就是提不起吃东西的**。

短短一个星期，宋清话肉眼可见的消瘦，给客人上菜端重菜同事都担心他会摔倒，自己也怕糟蹋饭菜，宋清话主动给跟一个洗碗的员工交换了工作。

洗完比上菜稍微轻松一下，搬个小板凳一直重复动作就行，却由于长期泡在手里手指肿胀，手掌想握拳都会感受到阻力。

上班的地方离家不远，宋清话晚上九点半下班会走路回家，走着走着往往会因为没有力气在公交站台坐一会再继续走回家。

他从书包侧边的口袋里摸出一颗同事怕他低血糖塞给他的奶糖，慢吞吞剥开来塞进嘴里。果然吃糖也会反胃。

这些天他每天都会强迫自己吃一点东西，再难受也会吃一点，他的情况越来越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才离开学校不到半个月，这才刚刚开始。

宋清话望着头顶的天空，连川市很少出星星和月亮，今天依旧没有。他起身借着路灯往家走。

宋靖不在家，不知道又去什么地方赌博喝酒了。宋清话走去厨房找出了挂面和几颗青菜，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家里的猪油放太多天有些坏了，他便只加了盐和酱油调味，端起碗的时候，他看向了旁边的醋瓶。

徐舟摇吃面会加多少醋来着？宋清话凭着记忆倒了剩下半瓶醋的四分之一，周边空气仿佛都被醋味浸泡。

面条彻彻底底被酸味取代，就像在喝一碗醋，宋清话这才想起来，学校和平时小饭馆里的醋都是兑过水，加再多都不够酸。

勉强吃下小半碗面条的时候，家里的门锁被拧开了，进来的人走路不稳，跌跌撞撞的不小心用酒瓶砸了下门框。

宋清话转过头继续塞面条，空酒瓶砸在餐桌边缘，碎玻璃溅进了碗里。

“老子在外面输的连个子都不剩饭都吃不起，你一个人吃面倒是吃得开心。”

宋靖一开口就是一股熏热的酒气，闻得宋清话胃里更难受。

宋清话放下筷子，冷冰冰地说：“那你就别出去赌。”

“我赌点钱怎么了？反正你又不肯念书了，这些钱留着也没用。”宋靖端起桌上的半碗挂面对着宋清话兜头倒下去。

酱油醋调制的面汤滑进眼睛里，刺痛得睁都睁不开，他听见宋靖打翻了一张凳子，嘴里嘟囔这凳脚趁手，就照着他的腿抽过来。

被抽中小腿宋清话跪倒了地上，手撑到了碎玻璃上，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还手，宋靖踢在他身上都感觉不到痛觉，他只能撑着地面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宋靖把手里的凳脚一丢，对着他的后腰踩了一脚，骂道：“要死死出去！”

宋清话感觉他的骨头都要被踩裂了，他回头看了宋靖一眼，双眼红肿，反胃感让他眉头紧锁，他摇摇晃晃撑着地面上的碎玻璃站起来，脚下发软，对宋靖说：“我现在就死出去。”

他回房间拿上书包，贵重物品他都贴身携带，合上家门的时候，宋靖在他身后大吼：“你最好死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街上的商店都关了，宋清话坐在公交站台，借着路灯的光亮用缝衣针处理掌心里的碎玻璃，因为打工的工作服质量不太好，经常扯破，所以他会随身带着针线。

感觉的确实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像这样掌心挑得血肉模糊了也没什么痛觉。

离开这个家的想法宋清话一早就有了，起先是担心刺激到严姝，现在宋清话没什么好在乎的。

在公交站台整整坐了一夜，早上他在公共厕所的洗手清洗了脸和手，去药店买了一盒创口贴和一盒一次性橡胶手套，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他背着书包去买了两个豆沙包。

为了身体，他必须一日三餐都吃一点。

打工的饭店有员工宿舍，宋清话找了个空闲的时间去跟老板说了想住员工宿舍的事，老板把钥匙给了他，又叫来即将成为他室友的岳骏，让岳骏下班后带他去宿舍，多多照应。

员工宿舍环境不算差，可以住六个人，上桌下床有阳台和洗衣台，像是学生宿舍一样，就是洗澡不太方便，要去公共浴室。

里面只住了岳骏一个人，宋清话挑选床位很自由，他挑了另一边靠近阳台的床铺便开始收拾东西。着急离开，他很多生活用品都没带，得找个宋靖不在家的时间回去一趟。

白天洗完虽然带着手套，但一直闷在手套里伤口会沾上汗水，撕掉创口贴的时候，伤口发白。

岳骏从公共浴室洗完澡回来，见到他在处理手上的伤口，一惊：“你这手怎么回事？”

宋清话下意识翻转了手，拿手背朝着他，说：“没事，昨天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打碎碗碰到了。”

“我有碘伏你要不要？”嘴上问人家要不要，岳骏已经去自己床头的柜子里翻找了。

岳骏是外出来打工的，当了十几年的厨子，人长得粗犷待人却很真诚，店里来新人都会去照顾，员工之间虽没有等级制度，但大家都默认他为领队，把他当大哥。

谢过岳骏，宋清话打开碘伏来涂，一只手不太方便，岳骏越看越操心，直接自己上手。

岳骏问：“我看你还是上学的年纪，怎么就出来打工了？”

宋清话说：“家里情况比较特殊，我要自己挣钱上学。”

岳骏大着嗓门道：“情况特殊就能让你自己出来挣学费吗？父母长辈这点学费钱总挣得起的吧？挣不起也要借，这学是一定要上的。”

岳骏提到了他父亲出轨，母亲喝农药自杀，爷爷在很早之前就胃癌去世了，都没见到过，家里只剩下上高中的妹妹和老年痴呆的奶奶，老人家年纪大了各种毛病，隔三岔五跑医院，刚出来打工那会儿他挣的那些钱几乎全塞在了医院里，妹妹上学的钱都是找邻居借的。

岳骏给他贴上创口贴，说：“我妹一开始还想跟我出来打工，闹得很凶，那是我第一次打她，我跟她说，有了文化以后能挣的就不止这点小钱了，再苦几年等她大学毕业了就好了。”

宋清话知道把这些艰难的经历亲口描述出来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现在的他还做不到，只能听着岳骏的话感同身受。

“我会回到学校的，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宋清话说。

“等什么等，你没钱上学是不是，哥这里还有几万块钱，现在家里情况也稳定下来了，你慢慢还……”

宋清话哭笑不得，打断他，说：“不用了骏哥，我现在还不能回学校。”

这天晚上熄了灯躺在床上，岳骏跟他说了很多，说以后要好好学习，要出人头地。

“骏哥，谢谢你，自从来到这里，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关心我了。 ”

聊到后面岳骏都快睡着了，他的鼾声渐渐响起来，竟也能分出一丝清醒来回答他：“说什么呢，肯定还有很多人默默关心你，只是你不知道。”

宋清话出来的时候什么衣服都没带，他必须趁早回家整理衣服和一些日用品。中午的时候宋靖还在外面赌博，他回了一趟家，收拾了整整书包的衣服，还好现在天热起来，衣服薄能多塞几件，除了衣服外，他还整理了一袋课本资料，他得多学学，否则长期不用脑真的会像老师吓唬的那样脑子生锈。

在外面住了半个月，宋清话准备回家看一眼宋靖，只是确认他无病无痛的就行，看一眼马上走。

这晚宋靖还是喝得滚瓜烂醉，把他推在墙角拿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就往他身上打，数据线、衣架、扫把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到后面宋靖大概是自己也打累了，把剩下半瓶白酒全淋在了他身上。

身上有被打绽开的地方，酒精钻进血肉里，痛的刺骨。

停止打人，宋靖又去翻他背过来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两百块钱，朝地上啐了一口痰，说：“呸！在外面打了那么久工就挣到这么点钱，还不够老子赌两把的。”

那点钱本来就是宋清话拿来给他的，既然钱也到宋靖手上了，宋清话也没什么再呆在这里的义务了，他抢过书包打开门，说：“你别再喝成这样了，我妈肯定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你还敢提你妈！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有资格提我妈了吗？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

宋靖似乎陷入了思绪漩涡，沉默了很久，宋清话在门边站了很久，确定他不会怎么样，才关上门离开。

门一合上，他就瘫坐在门外，他抱着身上的伤口，太痛了，站着都痛，呼吸都痛。

宋清话在外面缓了很久，才慢慢起身走回员工宿舍，走走歇歇，他最后连掏钥匙进门的力气都没有，敲了几下门。

幸好岳骏没见他回来一直等着没睡，听到敲门声立刻去开了门，门打开的一瞬间，宋清话重心不稳朝地面摔去，岳骏手疾眼快扶住他。

宋清话身上的酒已经干了，可整个人依旧散发着酒精味。

岳骏起先还以为他出去买醉了，他性子急嗓门也大，说：“上班再辛苦也不能喝成这样吧？”

后来岳骏说了什么他都记不清了，他就记得自己烧了整整三天，岳骏每天饭点都要回一趟员工宿舍给他带饭量体温。

烧第二天的时候，宋清话爬下床去上厕所，带了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上床。

他翻开笔记本开始写字，一笔一划像是在复健。

上面重复来重复去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每次痛到快死的时候，这个人的名字就像一味良药，吊着他的一口气。

徐舟摇、徐舟摇、徐舟摇……

请原谅我，还是喜欢你。

前两天忙得没时间写文，不过昨天已经拜完年了，缺的那两章会慢慢补上

小宋视角还有一章，后面再写写小徐，然后两人重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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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041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