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琪没有看清楚照片的内容,看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上前轻拍她的背一边安抚一边担忧地轻声问道:“姐,怎么了这是?”
褚婉阁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思琪说,但刚刚进屋时孟子昂的那句话说对了,她的确不应该把思琪牵扯进来。
“你先出去,在外面等我一下。”擦掉眼泪,她的脸色虽然还是很惨淡,但神情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慌乱了。
思琪的目光在她和孟子昂身上来来回回打转,脚下的步伐有点犹豫。
褚婉阁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我马上就出来找你。”
“那我在门口等你,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思琪终于推开门出去了。
褚婉阁点点头,手里的照片被捏得很紧,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回过头来,看见孟子昂耸了耸肩,满脸“你看被我说准了吧”的洋洋得意,她心头的怒火噌噌往外冒,一气之下干脆刷刷刷几下就将手里的照片撕了个粉碎。
孟子昂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似乎在意料之中,也不生气,“没事,你尽管撕,我这还多着呢!”
褚婉阁当然知道他手上不可能只有一张,可撕碎的那一刻,她心中畅快无比,甚是解气。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脑袋里的嗡嗡声赶走,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要保持一个清晰的头脑,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想来想去,只剩下那天去酒店找汪锦遥时孟子昂递上来的那瓶水了,问题肯定出在那里面。
她还以为自己是熬了几个大夜累坏了的缘故,丝毫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
第二天醒来时,她看到自己的衣物好好地穿在身上,也就没多想。
结果没想到人心莫测,暗藏险恶,表面一副假惺惺的友好,背地里却狠狠地捅你一刀。
那张被撕碎的照片里,她的面容被拍得非常清晰,双眼紧闭,侧躺在床上,全身上下未着寸缕,可关键部位又恰好被手臂遮掩住,雪白的大腿交叠在一起,腿心位置就成了隐隐绰绰一团,让人看不大清楚。
那是一种非常具有性暗示的姿势,前凸后翘,令人血脉贲张。再加上照片的光线被刻意调得昏暗,整个氛围感暧昧十足。
这也是为什么褚婉阁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全身血液仿佛倒流了一般,脑子里嗡的一声,变成了空白,呆滞两秒过后,心脏仿佛被某个无形的手给紧紧攥住,有种抽搐的疼。
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报警!一定要报警!”这种恶魔人渣,必须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孟子昂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这只是里面最普通的一张哦,还有很多更精彩的,相信你一定不会失望。”
闻言,褚婉阁的脸色变了变,身子摇摇欲坠。好在身后就是沙发,支撑着她没有倒下去。那些撕碎的碎片还被她捏在手心里,汗津津的,黏腻腻的,让人极为不适。可是她不能扔,也不敢扔,最好的销毁方式应该是一把火烧掉,只有化成灰烬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孟子昂握了很久的底牌终于亮了出来,既然这艘贼船她已经登上了,此刻再跳船肯定是来不及。她总得想点办法自救,就这么坐以待毙可不行。更重要的是,他做了这么多铺垫,大费周折,到底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名利?金钱?或者仅仅只是想单纯地羞辱她,将她的自尊狠狠地践踏一番。
不,应该说这已经不是简单地践踏自尊了,这完全是要毁掉她的事业,毁掉她接下来的人生。
孟子昂翘起了二郎腿,姿态闲适,将杯中的酒一仰而尽,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这些照片都可以全部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终于来了,他的真面目终于要露出来了,褚婉阁屏气凝神,等待着即将要揭晓的谜底。
“你根本不知道当年的我到底失去了什么。你父亲的出现,就像是海面上骤然刮起的狂风,打破了我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孟子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神情冷凝,“你们有钱人只需要张张嘴,哪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身处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我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甚至就连我父亲的最后一面,我都没有来得及见到。”
“所以,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往事历历在目,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那段回忆,那段刻意被自己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
学业、人脉、资历等种种,平庸的家世对他的助力几乎为零。他不甘心,只能努力往上爬。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运气自然是有的,可更多的靠得还是自己的耕耘。
“回去告诉褚津雷,当年是怎么侮辱我的,如今我就要让他加倍还回来。我要是满意了,这些照片自然不会有任何一张漏出来。他当年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吗?那好啊,我等着看他如今为了你这个宝贝女儿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下跪,道歉。”他面上的阴郁已经烟消云散,又恢复了最初那副闲适悠哉的模样。
“孟子昂,你无耻——”褚婉阁气结,胸口飞快地起伏,良好的素养让她没有吐露出难听的词汇,可并不代表她不生气,相反,她现在感觉自己已经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当初他拿着钱砸到我头上的时候,可是趾高气昂的很啊!”他终于起身,走到褚婉阁的旁边,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凑近她,目光沉沉,一字一句道:“那种感受,我可是记了很多年,记得清清楚楚。我曾经在我父亲的墓前发誓,一定要让褚津雷也尝尝这种滋味儿。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你以为我回国是干什么来了?跟你叙旧,然后死灰复燃?”
他嗤笑一声,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脸上的神情冷漠中又带着一丝兴奋,“别逗了,就算当初我真对你有那么一点儿心动,那也是年少时的一时兴起而已。时隔多年,哪儿还有那么多的情深不悔,你当演电视剧呢?女人嘛,只要你有了身份、地位,钱财,还不是挥手即来,比如钟晴,比如汪锦遥。可惜啊,钟晴还是不如汪锦遥上道。我当初为什么同意她的表白,不过就是因为你们俩即将要上同一部戏。你的事我门儿清,就是因为钟晴是站在这我这边的,她就是我在你们剧组的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所以才会有那些照片的出现。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在剧组相处了几个月居然还相处出感情来了,到最后,她甚至拒绝了我想将你约出来下药的提议。所以我又找到了汪锦遥。”
“她看不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们一拍即合,说到底,我跟她就是同一类人,极度利己,我们做事情不在意过程,只看重结果。”
“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褚婉阁冷嘲道。
孟子昂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她的语气,“你说得对,但现在的局面,我赢了不是吗?”这才是重点,只有赢家才有资格坐下来谈条件。
门外有轻叩声响起,大概是被屋内剑拔弩张的氛围给吓到了,端着果盘的服务生一脸忐忑不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的身后是尽职尽责的思琪,正探着头往屋内张望,神情很是担忧。
还真是准时啊,褚婉阁心想,度日如年的十五分钟,大概会是她这辈子永生难忘的十五分钟了。
她起身,此时此刻,她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的接触,就连同处一个房间内都有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回去跟褚津雷好好商量商量,这么大的事,没个男人当主心骨可不行。”孟子昂也不阻止她离去的身影,只在身后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
褚婉阁脸色铁青,头也没回,带着思琪匆匆离开。
她当然不可能在褚津雷的面前透露这件事,除了徒增父母的担忧和焦虑,毫无益处。更何况,上次跟云影解约时他们已经替自己收拾过一次烂摊子了,不能每次遇到事情都要回去找他们帮忙。
那她这个女儿也当得太失败了。
孟子昂对父亲的恨意,超出她的意料。这个人心思深沉到极点,竟然能隐忍这么久。
他就像是一头恶狼,披着羊皮伪装自己,一步一步将猎物诱入自己的领地,确保它们毫无还手之力,这才露出锋利锃亮的獠牙。
她为自己曾经喜欢过这样的人而感到可笑,也因为他的狡诈和阴险不寒而栗。
她知道,最优解毫无疑问地应该是第一时间报警。
可是,孟子昂威胁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这个赌注太大了,如果赌输了,大概率一夜之间她就会从名利场的顶端瞬间跌落,甚至还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迫退圈。
以后没有戏,没有通告,没有工作,然后在这个圈子里,一辈子抬不起头,一蹶不振,惶惶不可终日。
这样的日子太可怕了,她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