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灼离开时什么也没有带走。
屋里一应物件摆放照旧,甚至包括他脱下来的西装外套还在脏衣篓里,他仿佛只是出去了参加一场应酬,亦或者是吃完饭去外面的草坪散步消食。
一切如常。
可褚婉阁明白,他不会再回来了。
离婚协议书后面还附带的有各种财产公证书、房产证、股票基金等印证资料,厚厚的一沓,无不昭显着这个男人雄厚的财力。
协议书上的条件对于她而言是相当优渥的。除了闻氏集团,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划分她一半,包括这栋别墅也赠予她居住。
这房子是当初结婚前,双方父母共同选好的,不管是小区的环境,还是周边的配套设施,大家都很满意。之后闻灼的父亲斥巨资购入,作为贺礼送给两位新人。
可如今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余下她一个人。
临睡前,她打开手机就看到木蓝发来的信息,提醒她不要忘了跟闻灼说违约金的事。
她自嘲的笑了,笑着笑着,手掩住了眼睛。
良久,两行清泪顺着指缝间从眼角滑落,慢慢浸入真丝枕头里,只剩下一点点斑驳的水渍。
回头看这二十余年,她好像一直都过得很失败,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就连血浓如水的父女情,她也一度处理的很失败。
浑浑噩噩,一事无成。
她更是一个失败的母亲,没有保护好那颗小种子,她一定很后悔选了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吧。
仿佛是感应一般,她下腹突然一阵刺痛,似乎有一股暖流涌了出来。
褚婉阁搓了搓脸,起身去了洗手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情绪跌宕起伏程度太大,她拉下内裤一看,果不其然又出血了。
想起来医生临出院前交代过的,如果出血量增大的话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B超复查一下,她犹豫明天是否要去一趟医院。
可是回到北京之后,不比还在西北那边,出行的诸多不便还是很让人困扰的。
想了想她明天反正要回去找刘一蔓,干脆去医院接她下班,顺带拍个B超看看。
虽然无可避免地会让刘一蔓知道个中详情,不过她原本就没打算瞒着刘一蔓,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大不了挨一顿臭骂。
可那又怎么样呢?那可是自己的妈妈啊,是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人,是这个世上最爱自己的人,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把自己收拾妥当,然后给木蓝回了一条信息:恭喜我,从此喜提单身生涯。
木蓝:???大晚上发什么疯?
她还在打字解释,急性子的人已经把电话拨过来了,火急火燎地问道:“你喝多了?不应该啊,你可刚从医院出来,又想进去了?”
褚婉阁此刻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声音淡淡的:“我没喝酒,也没发疯,我跟闻灼离婚了。”
“……”
“不信算了。”
木蓝脱口而出:“他出轨被你发现了?还是他误会你因戏生情了?”
“……”褚婉阁满心无奈,“你的脑瓜里都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好端端的为什么离婚啊?”上次在宴遇和闻灼的会面还历历在目,聊起褚婉阁时他眼神中的缱绻情愫是骗不了人的,所以她不能理解。同时,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们真的离了婚,那闻灼递给她的offer还算数吗?
褚婉阁自嘲地耸了耸肩,“你要问为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男人心海底针吧。”
“……”木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她真是多嘴问这一句。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就算离了婚,她还是得过好自己的生活。
首当其冲就是筹钱。
木蓝给她出主意:“离婚不得分他一半资产?我还不信了,他闻灼那么多钱还不够付你的违约金?买下两个云影都足够了吧。”
褚婉阁哼哼冷笑,“你觉得我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
之前想找他是打算以借款的名义请他帮忙救个急的,她想着等后面多拍两部戏这钱也就出来了,到时候自己筹够了再还给他。
那些附在离婚协议后面的资产,她压根都没细看,更不会挪用半分。
“我这里还有一点,但应该也不够,你还有别的有钱朋友吗?”
有钱朋友嘛,自然是没有的,但她有个有钱的老爹,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自己。
走投无路之际,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明天去抱刘一蔓大腿。她只需要拉着刘一蔓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到时候再让她回去吹吹枕边风,褚津雷自然是言听计从。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一个毕业就离家出走体验生活的富家千金,大不了就回家继承家业呗!”褚婉阁一本正经地说道。
木蓝压根没把她的话当真,只当她是今晚受了大刺激,嗤笑她道:“还是早点洗洗睡吧千金大小姐,梦里啥都有。”
褚婉阁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说句真话也这么难了吗?
难怪闻灼会分辨不出她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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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先跟刘一蔓联系好,才驱车前往医院。
选择的时间恰好是中午吃饭前,她知道,刘一蔓肯定会有很多话要问自己,刚好可以趁着吃饭时间一次性说清楚。
她本来打算找个医院附近的餐厅,谁知刘一蔓直接携着她去了医院的职工食堂。
也好,至少没有乱七八糟的狗仔偷拍了。
刘一蔓让她选了几样爱吃的菜,就打发她去餐位上等着。她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的位置坐下,虽然没这里有狗仔,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量低调为好。
比起上一次见面,刘一蔓似乎胖了一点,大概是到了这个年龄段,避免不了的新陈代谢会降低,头发也长长了许多,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时间去打理。
褚婉阁细心记下来,想着最近要抽出时间来,带她去一趟自己用惯的造型师那儿好好拾掇拾掇。
刘一蔓端着餐盘逡巡了一圈,褚婉阁忙不迭挥了挥手,她这才看见,往这边走过来。
母女俩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虽然在剧组时不时也会视频,可两人工作都忙,能碰上的时候少之又少。
刘一蔓刚才往食堂走的路上已经听女儿说了在剧组意外受伤的事,又心疼又气恼,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你啊你啊,让你万事小心,注意安全,你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那就是个意外,”褚婉阁揉着额头嘟囔道,“谁能料想到好端端的驴子会发狂……”
“待会儿去我办公室看看你的伤,除了后背还有哪儿有?”
后背的被踢到的那块,红肿已经消退了,只剩下一块巴掌大小的淤青,稍微碰到就痛的厉害。
她指了指胸口,“肋骨骨折了两根。”
刘一蔓倒吸一口凉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这一行的辛苦她一直是知道的,因为时常听褚津雷聊起公司里的某些艺人的危险事迹。可当出事对象换成了自己女儿时才知道那种提心吊胆的后怕有多折磨人。
褚婉阁赔起笑脸,给刘一蔓夹了一块自己盘子里的红烧肉,“妈妈上班辛苦,快吃吧,等会儿菜都凉了。”
她拨了口米饭慢慢地嚼着,心里想着等会该如何委婉地跟刘一蔓交代做B超的事宜,一时出了神。
刘一蔓叫了她好几声,她才醒悟过来,“妈妈你刚说什么?”
“在那边住院养伤没?”
“住了一个礼拜的,固定肋骨的胸带拆掉才出的院,放心吧。”
“这次回来能休息多久?”
她夹了一块山药喂到嘴里,有一点点烫,张着嘴只吸气,半晌才回答道:“导演大发慈悲,让我休息一个月再返工。”
刘一蔓不豫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谁知下一秒,那个不省心的幽幽冒出来一句,“下午我去妇科拍个B超。”
刘一蔓一颗心又提起来,视线往下在她的肚子上打了个转,急道:“怀了?你之前不是义正言辞的不要吗?”
褚婉阁老老实实回答,“是怀了,但是……又摔没了。”
刘一蔓一口气哽在心头下不去也上不来,想说的话更是半句说不出,指着褚婉阁的手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刘一蔓此时此刻最后悔的是刚刚出门没有装上自己的速效救心丸。这种大喜大悲的戏码,真的不适合她这个年龄段的人了。
褚婉阁见状,知道母亲大人是真的被气狠了,只好凑上去,拉着刘一蔓的手,低声下气道:“要不你打我吧,千万别把自己气坏了。”
打自然是不可能打的,刘一蔓心疼她还来不及呢,只好故意板着脸,“别废话,赶快吃饭,”顿了顿,又抱怨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能不能拜托你一次说完啊。这样一个接一个往外蹦,老母亲的心脏是真的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