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卫生院,就医的条件确实很简陋,屋子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冷得有些渗人。
好在坐诊的大夫办公室里还开着一个小太阳,思琪扶着褚婉阁在那团橙黄的光晕前坐下来,一路走进来的寒意总算被驱赶了几分。
褚婉阁赶紧招呼钟晴也在自己身边坐下。
大夫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女性,视线从她们三个人身上快速过了一圈,语速很快地问道:“谁看病?”
“是我。”褚婉阁站起身来。
医生有些不耐烦,“看病你坐那么远?”
思琪不爱听她这种态度,呛声道:“病人冷先烤下火不行么?”
褚婉阁息事宁人地拍着思琪的手,安抚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走到医生的桌子前坐下。
思琪不放心赶紧跟着站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开始给医生一股脑往外倒地讲述褚婉阁的症状。
“头晕、恶心,吃不下东西,昨天受了寒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早起吃过感冒药,好像症状也没减轻多少,刚才还晕过去了,吓死人……”
那医生头也没抬,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例假来了吗?”
思琪一愣,她还在掰指头算着日子,褚婉阁自己回应医生道:“还没有,这个月刚开始工作,熬了几个大夜,可能有点内分泌失调了,所以日子不太准。”
医生开了个抽血的单子,递给她们,“去抽血检查一下。”
思琪还没明白过来,怔怔地问:“检查什么?”
那医生一脸的不耐烦,啧了一声,“例假没来还能检查什么,当然是看怀没怀孕了。”
闻言思琪表情呆滞地看了看褚婉阁,又看了看医生,视线在她们的身上来回逡巡,终于小声嘀咕着,“不能吧……”
褚婉阁也觉得这医生不靠谱,她和闻灼从来都是做了安全措施的,哪儿有那么容易就中招了。
但自身的修养还是促使她将检查单接了过来,并轻声道谢。
镇上的卫生院医生少,看病的人也少,抽血的窗口那儿就零星的两三个人在,所以很快就轮到她。
等了约莫一个钟头,抽血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思琪看着HCG后面那标着上升的箭头以及那串超标的数值,当场愣在原地。不是吧?还真被这医生说中了?!
褚婉阁看到思琪脸上的表情,顿时心里一沉,将单子一把抽了过去,低头自己盯着看。
她喃喃低语道:“不可能啊……”
思琪看了看周围,好在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人关注到她们这边的动静。她先镇定下来,扶着褚婉阁先去医生的办公室,听听医生怎么说。
那大夫在织毛衣,看见她们进去了,才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她们的检查单子,扫了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怀了,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去,你们一说症状我就知道**不离十了,怎么着?是要还是不要啊?”
褚婉阁还沉浸在自己怀疑的情绪中,思琪见状赶紧拍了拍她的肩,“姐,快回神。”
万千思绪,戛然而止,不管要不要,她都不可能在这仓促间做出任何决定。更何况,她其实还是不太相信这个结果,怎么也得回北京重新检查一下才能确定真假。打定心思后,褚婉阁反倒没有适才那么慌乱了。
她起身,跟大夫道谢,“今天的事,还请您保密。”
好在那大夫大概也是不认识她的,听了她的话,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傲慢和鄙夷,“瞧着你们这打扮像是外地人,别是追着镇子上谁家男人来的吧?小姑娘家家的,长得这么好看,真是可惜啊……”
思琪听她这么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冲冲道:“你瞎说什么呢?知道什么啊就在这乱说,小心我们告你诽谤。”
“好好好,你们城里人派头大,我们这里庙小,请不起你们这种大佛。”
最终还是闹得不欢而散,褚婉阁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打趣思琪道:“你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火爆了,被人一点就着啊?”
“她说那种话你不生气啊?这种人就是仗着我们人生地不熟,所以才这么肆意妄为,说话没遮没拦的,听着真是太让人生气了。”思琪还在嘚吧嘚吧一顿输出,满脸的气愤填膺。
“其实犯不着跟这种人置气,出了这道门,谁又认识谁呢?”褚婉阁轻声劝慰道。
两人上了车,才看见钟晴正靠在后座位置里闭着眼睛,一只手握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刚才她们在等抽血结果出来时,怕钟晴太冷就让她先从卫生院出来在车上等,大概是太无聊了才睡着的。
褚婉阁轻轻地嘘了一声,给司机打了电话,原来是去了隔壁的小餐馆吃饭。等了没几分钟,司机就吃完回来了。
车子启动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钟晴,看见她们都回来了,就问了一句没什么事吧?
褚婉阁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要紧,医生说只是轻微的感冒,再加上低血糖,所以才会晕倒。
钟晴点点头,攥紧了手心里的手机,她解锁屏幕,又看了一眼刚才聊天的微信界面,手指往上一滑,退了出去,然后熄灭屏幕。
回到片场,面对郑导的嘘寒问暖,思琪又将刚刚褚婉阁在车上的话复述了一遍。
郑导将祝向东和别人的戏往前挪了几场,让褚婉阁先回去好好休息。
思琪悄悄地没有声张,一直等到回到她们俩休息的房间才敢把电话给木蓝拨过去。
木蓝听完,在电话那边半天没有出声。
思琪还以为是信号不好,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信号提示,是满格,她喂喂喂了几声,那边才终于给了反应,是木蓝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让她接电话。”
思琪吐了吐舌头,将电话递给盘腿坐在炕上的褚婉阁,顺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她电话那边的人很生气。
“蓝姐,我在的。”褚婉阁接过电话,声色如常道。
“你答应我什么你忘了吗?怎么又突然唱这么一出?”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会相信我吗?”褚婉阁一脸的无奈,“按说不能啊,我们每次都有做安全措施的……”
虽然是这么说,她在脑海里回忆之前他们俩消磨的那些个令人面红耳赤的夜晚。做的次数太多,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意乱情迷昏昏沉沉,哪里还顾得上那些,所以此刻这话说出来,她的语气里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犹豫。
木蓝恨得牙齿都痒痒的,“你们夫妻俩的闺阁情趣我没兴趣听,你现在马上让思琪订票,明天请假回北京,我带你重新去医院检查,不然我实在是不放心。”
“……”
木蓝声音之大,透过听筒都传了出来,思琪在一旁自然听见了,赶紧拿起手机打开了订票软件,一边问道:“那导演这边怎么说呢?”
褚婉阁干脆打开了手机的扬声器,谢绝当她俩的传话筒,于是思琪又问了一遍。
“还能怎么说,就说家里有事呗,想来他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木蓝顿了顿,似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这么大的事,你通知闻先生了吗?”
思琪嘴快,接口道:“我姐还没来得及呢,这不我们第一时间先联系你的嘛!”
木蓝倒是很满意她们俩能有这种觉悟,毕竟当初跟公司签合约时她可是拍着胸口打了包票的,女明星的花期就那么短短几年,所以合约里明确规定了三十岁之前褚婉阁不能结婚生子,虽说有几分不近人情,可相应的,公司的资源也是尽可能的偏向她。
总之就是,姜太公钓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所以这种紧要关头,她绝不能让任何走漏风声的可能出现,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暂时还有告诉他的打算。”褚婉阁倒是和木蓝保持着一致的想法。
“搞定,明天中午的票,从兰州飞回去。所以我们还得找车去到兰州才行。”思琪拍了拍手,将定好的机票时间截屏转手发给木蓝,“你看下抵达时间,到时候提前安排人去接我们哦。”
“这样吧,我给郑导打个电话,车子就请他帮帮忙安排一下,等戏杀青了回北京我再好好感谢他。”
木蓝说着就挂了电话自行去联系人了,几分钟后她又拨了过来,“搞定,思琪你给她简单收拾一下明天路上要用的随身物品,今晚设个闹钟,明天尽量早点起床,别误了飞机。”
思琪答应着,褚婉阁垂着眼,想了一下,跟木蓝说道:“那明天到达之后咱们就直接去医院吧,你带点防护的装备,到时候乔装打扮一下,避人耳目。”
她想着去医院检查完最好能当天就返回兰州,晚上可以在兰州住一晚,第二天一早赶回酒泉。所以干脆就不回家了,不然闻灼问东问西的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第二日思琪陪着她飞回北京。
落地的时候,木蓝已经在出站口等待多时,帽子墨镜口罩三件套全都准备的很齐全,她没通知司机,自己只身一人开着车前来的。
路上,思琪将昨天在卫生院的事情和木蓝大致讲了一遍,听到关键字眼时,木蓝忍不住蹙眉,“等等,你说钟晴也跟着的?昨儿个怎么没跟我说啊?”
“她只是刚开始进去了一下,后来我们在里面等结果时她就回到车上去了,并不知情。”思琪辩解道。
木蓝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你们确定?”
褚婉阁接口道:“我们回到车上时,她睡着了,所以肯定不知道啦。”
而如果褚婉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定会后悔此刻自以为是的笃定,在她被现实狠狠打脸之后,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可惜,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