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褚婉阁垂下眼眸，收起回忆的思绪。

见她不喝酒，孟子昂又重新给她点了一杯青柠味的气泡水。

他轻呷了一口杯中的清酒，叫她的名字，如从前那般，“婉婉。”

褚婉阁目光凝住，等待着他的下文，谁知道等了半晌也没有后话，仿佛刚刚那温柔的快要掐出水来的两个字只是他的喃喃低语。

孟子昂伸进衣兜里摸了摸，掏出来，手上赫然放着一枚珍珠耳钉。褚婉阁定睛细看，正是自己昨天丢失的那枚。她一直以为是在SKP的商场里陪焦娇试衣服时不慎蹭掉的，上车发现后她懊恼不已，还在微信上和焦娇抱怨了一番。

这对珍珠耳钉是妈妈送给她的，此刻见到失而复得的东西，褚婉阁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下来，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她接了过来，“原来是被你捡到了，谢谢。”

孟子昂微微摇头，笑的一脸温文尔雅，“这没什么，婉婉，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褚婉阁低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索性只管埋头吃菜。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两人都没有说话，褚婉阁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样的僵局，想了半晌，这才低声仿佛自言自语般，“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孟子昂脸上的神色依旧平和沉静，“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

沉稳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起伏，略带自嘲的笑意在他脸上现了下，又很快消失，“其实不管是哪个，都很不好，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褚婉阁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脊背僵硬地直了直，双手在桌子底下搅成一团，半晌才说道：“上次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已经结婚了，以后这种话还请你不要再提起。”

“抱歉，是我的错。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孟子昂微微颔首，很快跟她道歉。

\"你昨天说有事找我？\"她将话题带到一个安全领域。

“是这样的，你和周佳楠属于同一个公司？”

“对，我们俩是同一年签约的，时间错前错后。”

“昨天看见你们俩碰面的情景，好像不是很友好。”孟子昂努力地回忆着昨日的所见所闻。

他这几天和周佳楠因为工作原因接触下来，发现这位女明星，架子极大，傲慢且无礼。对着自己的助理轻则大吼大叫，重则劈头盖脸一顿骂，她团队里的人都怨声载道。

褚婉阁耸了耸肩，“我一直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让她面对自己时总是恶语相向，没什么好脸色。

“难怪呢，昨天你们走后，我听见她和助理聊天，提到一嘴。好像是因为她喜欢的某个男明星，曾经在公开场合表达过对你演技认可和肯定的言论。”

褚婉阁闻言一时间哭笑不得。这么质朴的理由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周佳楠居然能这么幼稚？

但她不想在孟子昂面前谈论这件事情，于是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也不全是。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新启动了一个S 的项目？”

“你怎么知道？”褚婉阁挑了挑眉梢，语气中略带疑惑，她倒是没有料到孟子昂连这些内幕都知道。

她之所以知道还是木蓝打电话时提了几句，说是公司正在筹备一部大女主的古装戏，准备从自家公司旗下的女艺人中来挑选合适的人选。木蓝说已经尽最大可能为她争取过，至于成不成就得看公司高层的意思了。

其实褚婉阁也知晓自己的胜面不算大，毕竟放眼整个公司，除了周佳楠，还有另外两个比她资历更深的女演员。

“我听说你们公司领导层是有想让你接这个项目的意向的，因为你最近正在播的这个戏口碑好，收视率还不错，粉丝好像也涨了不少。”

“公司领导层？是和你认识的吗？”

“还得托你父亲的福，在国外留学时机缘巧合认识了李总，关系还不错。”孟子昂笑了笑，脸上神色平静，就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提起从前的往事，也没见脸上有恼意。

他说的李总，应该就是云影的执行董事李宙，褚婉阁是知道这位的。年纪五十出头，手腕雷厉风行。据说当年就是靠着他带领着手下的几个艺人闯荡挣到第一桶金，才有了如今辉煌的云影传媒。

“感谢领导的赏识，也感谢你的关心。这个饼如果真能落到我头上，自然是满心欢喜值得庆祝。不过这种事情，再没有定下来之前会出现什么可能谁也说不准。若女主人选不是我，也不能强求。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上次和沈露露抢戏的教训还记忆犹新，所以她如今的心态比起当初更是平稳不少，尤其是这种竞争激烈的时候。

她感谢孟子昂传递出的信息，但也仅仅只是感谢。

公司高层的决议不是她这等小演员可以置喙的，除了人气，他们肯定还有多方面的考量。

这个话题就说到这里，孟子昂见她无心再继续下去，也就作罢。

倒是褚婉阁想起来昨天晚上褚津雷的那一番骇人听闻的话。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榻榻米里的孟子昂，脊背挺得笔直，和她讲话时会很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眉目温润柔和，姿态从容不迫。岁月已经改变了记忆中的少年模样。

她该不该相信褚津雷的话？

她又该不该开口问他当年的真相究竟为何？

心如乱麻，哪里还有食欲。她胡乱地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食物，看在孟子昂的眼里，自然而然以为是饭菜不合她的口味。

他眼底有隐隐的歉意，“是我点的餐不合你胃口吗？”

褚婉阁猛然从思绪中惊醒，忙不迭摆手，“不，不是……饭菜很好吃，是我在想事情。”

孟子昂随口接了一句：“想什么呢？”

她迟疑着，半晌，终于还是铁下心来，将心头藏了一整晚的疑惑问出口，“我爸爸说他曾经见过你，在城南的富豪别墅区，你不是告诉过我，你家是农村的吗？”

孟子昂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但他沉郁的面色很快恢复自如，甚至眼角眉梢还有浅浅的笑意，“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从前告诉过你的那些也都是真的。”他顿了顿，俊美不凡的脸上划过一抹冷色，“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你如果真的相信他，为什么还来问我？”

“他有钱有势，私下里调查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让我猜猜他是如何跟你解释的？是不是说我被某个富婆包养了，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财富？又或者是说我不重视我们之间的感情，轻而易举就被他开出的条件所诱惑？”

褚婉阁张了张嘴，看着对面男人眼底的无尽暗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是不是真的错怪了他，是不是褚津雷真的如他所言在骗自己……

屋内的空调温度大概是有些高了，褚婉阁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热锅上烤的蚂蚁，脊背一阵一阵地冒汗。她看着孟子昂黯然受伤的神情，心头涌上几分淡薄的内疚之意。

“罢了罢了，这些事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不重要了，也没有必要再提，毕竟我们都要往前看。”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和从前彻底告别。

这也是她今天之所以赴宴的最重要原因。和孟子昂讲清楚一切，握手言和，从此，互不打扰。

“我跟我先生认识很多年，以前也引荐你们见过。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所以我很满意这段婚姻。”

“我见过？”

“对，有一年你过生日，在饭店门口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估计你已经不记得了。”

她一提起，孟子昂隐隐约约还有点微薄的印象，他还记得她当时引荐时做的介绍好像说是邻居家的哥哥。

看来是青梅竹马的戏份啊，孟子昂心头滚过这几个字，几乎要冷笑出声。

但是他忍住了，他已经忍了很多年，不差这么一会儿。清雅至极的脸上，毫无波澜，风平浪静。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幸福，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缘分。”这一句话，褚婉阁的语气里用上了十二万分的真诚。

她也是打算用这句话来作为今天这次约见的结束语的。

日后，再见面，简单的颔首示意就足以诠释这段关系。

孟子昂轻笑了下，眉目舒展，眼眸里一片云淡风轻，“好啊，承你吉言，也祝我早日找到我的意中人。”

那一瞬间，褚婉阁如释重负，压在心头的那些沉重情绪终于消失不见，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离开的时候，孟子昂出于对她特殊身份的考虑，贴心地让她先行一步。两人要间隔着时间出去，以免又出现不必要的误解。

她今日是自己打车过来的，没有找思琪陪同。

所以这会儿只能站在饭店门口给思琪打电话。孟子昂的车经过门口时，降下车窗，问她道：“需要送你吗？”

褚婉阁忙摆手，“不用了，我找助理过来接我，刚好还有别的事要去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