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月光 第28章 道歉

“师姐回来路上都同我说了，小满你在见川决那时不太高兴，是不是因为我没同你商量便替你定下了头两天的约战？”

“这事是我做得不对，师兄给你赔罪，这个庆宴喜不喜欢？你要是还生气，有什么想要师兄做的，都跟我说。”

庆宴过半，席上热烈的氛围逐渐转到了彼此闲谈话旧。剑门沉寂许久，难得有个庆祝的喜事，所有人都喝得有点上头——也不知这几大桌水酒佳肴都是从哪弄来的，门中还有会下厨的人吗？

等作为宴席中心人物的关注稍稍少了些，盛欢便找了个由头出来，避在安静的地方透气。回头望望，还能看见师父和门主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酌着，好几个师兄长老更是提着酒壶，满场跟人拼酒。

大家平时都忙碌惯了，有个放松的机会也很好。

待了没一会儿，俞灵远也跟了出来。他今晚难得没跟着大家一起疯，想是一直等着机会，要找他说话。

还没等盛欢开口，俞灵远便先起了头，从回程时闻师姐的话，到征得门主同意，组织起整个庆宴的惊喜，一五一十全都倒豆子一般地说了出来。

末了眼巴巴地看他，好像只要这赔罪他不满意，再提出什么要求，都能一口答应下来。

盛欢一时没有答话，只是有些恍惚地想起，还在胥台秘境中时，谢沉隔着纸鹤，同他说起的话。

不说，他便不会明白。那时谢沉这样说。

闻师姐替他说出来了，所以师兄明白了他在生气，为什么而生气，最后同他道歉。

若是换成了他自己来说，也是一样的。

他忽问：“师兄，剑尊那边，也是你拜托他让我早些回来的么？”

俞灵远正忐忑等待答复，忽然听见这一问，茫然地应了一声：“啊？是的，怎么了吗？”

盛欢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悄悄按了按心口。

掌下的跳动比平时更快，怦，怦，没有绞痛，没有酸涩，只是纯然轻快地，悸动地，一下一下跳动着。

是答应了请托，会为了这样的惊喜保密的谢沉。

好像遮眼华光如浮云般散去，祭台上的神像走下来，才看清那其实是和世人一样的肉眼凡胎。

人其实一直都未变，只是观者长久依赖仰望，渐渐地就忘记了那也只是人。

“小满？”俞灵远没有得到回答，又唤了一声，可怜兮兮道，“师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其实早就快忘记这回事了。盛欢“嗯——”地拖长了声音，引得小师兄脖子都跟着伸长了，才点着下巴，思索着说：“那师兄，你教教我关于外面的事情吧。”

俞灵远没想到这个答复，一头雾水地重复：“关于外面的事情？”

“嗯嗯，”盛欢点着头，回想谢沉的话，道，“剑尊说我对外界了解太少了。”

“剑尊说的？”俞灵远眨眨眼，脑袋转了一圈，倏然笑开，“啊，那我知道了，你放心，师兄一定给你开蒙解惑！”

他一下又生龙活虎起来，过来跟他勾肩搭背。盛欢虽然觉得小师兄词好像用得不太恰当，但也贴心地住了口，没跟他纠正。

唉，大家都是不太看书的剑修，平日里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他们就这样肩碰着肩，手勾着脖子，摇摇晃晃地又往席上回去了。

大家开心他也开心，虽然酒不好喝，但这么热闹的庆宴，他也很喜欢呀。

*

庆宴过去剑门又恢复到往日的秩序和平静，后面俞灵远又组织了一次小宴，将那天晚上当值的弟子们也拉过来庆祝了一通，这事才算完全落幕。盛欢收到了一堆的贺礼，无论是珍贵的还是寻常的，都珍惜地收藏了起来。

又过不久，天容城的消息便递了过来——再几天，天容城物资就要到达剑门了。

天容城在西边，相较于北海的朝剑宗其实离剑门更近，但当日城主付未涯也进了胥台秘境，耽搁时日，出来再回天容城清点物资，就比朝剑宗慢了一步。

这次天容城的队伍里付未涯竟然也亲自来了，卓纪安排门中事务，点了几位弟子与长老随行，要在剑门附近的城镇中设宴，给天容城主接风洗尘。

俞灵远听到消息的第一刻便主动去找门主请缨，凭着盛欢与付未涯在胥台秘境的渊源，成功争取到了师兄弟两人的随行名额：“难得出门的好机会，小满，你要学的外界的事情这不就来了！”

给外人接风洗尘算什么外界的事情，盛欢不太明白，不过这确实也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剑门作为东道主接待来客，还是值得一看的。

出去归出去，修行也还是要一样地做。天容城到达那天盛欢照旧练剑、进虞渊查探，只略过了读《解玄》的日程——接风宴在晚上，俞灵远让他早点到关口那儿去汇合。

他御剑从虞渊之底上到石台，今日避过了与魔物的交战，衣饰仍旧整洁干净，可以直接出门去。

作为剑门弟子接待来客，自然还是照旧穿剑门服饰便好，方便得很。

谢沉今日未看书卷，只是闭眼静坐。盛欢知道剑修到达一定境界，神识可通山海，炼百息，于灵台之中磨砺剑意。谢沉往日的端坐调息，有时便是在灵台修行，但今日的静坐仅仅只是静坐而已。

卓纪出门赴宴，剑门今日一切紧急事宜，由衡云剑尊全权决定。

他踏上石台，走了两步，谢沉睁眼望来。盛欢熟练地把视线微微偏转一个角度，既没有对视，也不是生硬地一点也不看人。

那日庆宴的事情，后来他们谁也没再提起——好吧，主要是盛欢不提，谢沉本来就不会把它放在心上，对他来说这件事不过举手之劳。

但就是这样举手之劳的小事，叫他好像一下子挥开了迷雾，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摘下“衡云剑尊”“剑界双璧”这些光芒耀眼、遥不可及的称号之下的谢沉。

他好像第一次才这样看清其中的内核，又好像早就明了，只是刚刚才想通。

可是想通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他还是一样地对上谢沉的视线就心跳加快、耳尖发烫，想要赶快逃开这样的氛围；但看不到谢沉的时候，却又会走神地想起他，比从前更频繁地想起。

——唉，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盛欢找不到答案，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好暂且先这样避开一点点，视线的一点点，不能再多了，他还是很喜欢在谢沉身边看书。

“剑尊，今日天容城到了，我要随门主去接风宴，就先回去了。”

谢沉点了点头，他便穿过石台，往石径尽头的阵法通道而去。石径并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头，可是踏出虞渊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一眼。

想要回头就能看见熟悉身影的期盼心情，他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

*

天容城的物资队伍已经停在剑门关口外，一件件从车马上拆卸下来，送入阵法之中进行检查。事务繁多，但卓纪提前拨了人，一切还是井井有条。

盛欢站在一旁望了望，在关口检查的只有物资，天容城来人仍停在剑门高大的城墙之外，闻兰溪和两位长老都陪在那里。付未涯不在队伍之中，但各位来使的面色都不是很好，闻师姐唇边含着笑，歉意满满又从容不迫地说着什么。

“抱歉……剑门门规……接风宴……”他努力去听，只抓到这几个模糊的词，肩膀便被拍了拍。

“来了。”俞灵远跟他接上头，神采奕奕，同样的一身剑门服饰，“晚宴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出去逛逛。”

盛欢被他轻推着往出关的门口去，站上检查阵法，还有些疑惑：“不用和门主一起去吗？”

“不用，门主早就先出了门，和付城主去城中喝茶了。那个是会见的小宴，我们在接风宴的时候到就行。”俞灵远说，等自己也过了检查，便带着盛欢走出关口。

他遥遥向闻兰溪打了个不明显的招呼，回过头来朝盛欢眨眨一只眼睛：“趁这个时间，师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盛欢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随俞灵远一道御起灵剑。临走前望了一眼，看见天容城一些物资已经先行检查完毕，正准备送往库房。

那个方向，好像不是当时朝剑宗物资送去的库房……？

疑惑在心头滚了一圈，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俞灵远招呼着起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