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 第14章 回家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提起时，秦峥依然能感觉到胸口有种强烈的滞闷感，喉间也开始有点堵得慌。

安笙见秦峥神色间有些落寞，知道是刚才的话可能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忙转移话题道：“秦哥，你上学的时候哪门功课最好啊？”

秦峥收回思绪，转而又回忆起自己上学的时光。

那时候他文科好，还是历史课代表，老师不在的时候就由他带着大家做题，同学们总开玩笑说他比老师讲得都好。

“上学的时候啊，历史吧。”

安笙正好在看历史，闻言把书移到秦峥手边，“那还记得这些吗？”

秦峥拿过书看了两眼，微微一笑，“记得，那时候我们历史老师只喜欢讲课，一讲卷子就皱眉头。可高三哪有那么多课要讲，大多数时候都在做卷子，历史老师讲得头大，所以后面很多时候就是我给大家讲卷子了。

安笙眸光一亮，“那你能给我讲讲吗？

“好啊，”秦峥一口答应，“不过今天太晚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睡吧，明天我再给你讲。”

“好，”安笙乖乖合上书，秦峥也起身准备离开。

“睡前别忘了把牛奶喝了。”

“嗯，我记得的，谢谢秦哥。”

秦峥走到门外，关门之前，两人互道了声“晚安”。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亮窗外那一片白色世界时，安笙便起了床。简单洗漱过后，准备开始忙碌的一天。

一转眼，他已经在这里待一个星期了。虽然有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手忙脚乱，但比起刚来那两天，明显已经适应了不少。

这时，秦峥也推开卧室门走出来，两人互道“早安”后，便开始各忙各的。

安笙去厨房煮粥煎蛋，秦峥去收拾一楼的卫生。收拾好后，粥也煮好了，两人就在厨房解决早餐。

吃完早餐，安笙去洗碗，秦峥把大门打开。时间一到，厨师们陆续来上班，餐馆开始营业。

这样的日子就像之前过的千百个日子一样，普通又简单，没什么新意，却让人感到尤其踏实。两人也在这样的相处中，渐渐培养出了一些默契。这种默契有的时候甚至不需要言语，只一个眼神便能让对方明白。

“秦哥，过年的时候你要回老家吗？”上菜的间隙，安笙问秦峥。

“要回去的，老家有一些亲戚，每年都要走动走动。”

“哦，那还挺好的。”

“你呢？有什么想法？”

安笙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暂时还没什么想法。”

“除夕下午和初一咱们休息，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就跟我回家吧？”

“啊？跟你回家？”安笙惊得瞪大双眼，“这、这不太好吧？你不是、不是……”该带女朋友回家吗？安笙差点问出口，脸随即开始发烫。

“我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安笙低下头，想掩饰自己脸上的异常。

“没关系，你不想去也可以的。”

安笙连忙摆手，急切地解释道：“不、不是不想去，只是……我去的话，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话把秦峥逗笑了，“你会添什么麻烦？我家也就我和我妈两个人，你来的话，家里还热闹点。”

安笙从没听秦峥提到过他的家人，现在他忽然提起，倒让安笙愣了一下。

“你和阿姨，两个人？”

“是啊，我爸三年前去世了，这也是我从局里离职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对不起，秦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安笙真诚道歉。

“没事，”秦峥笑了笑，“都过去三年了，我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去谈论这件事了。再说我妈最喜欢你这种乖巧懂事的孩子，你去她肯定开心。”

安笙歪头想了想，最后点点头，“好，秦哥，我跟你回家。”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秦峥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眼中都是浅浅的笑意。

“服务员，再给我来瓶大窑！”

“常温还是凉的？”安笙大声问。

“凉的！”

“好，马上来！”

看着跑去冰柜边的小男生，秦峥心里竟然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愉悦感。

其实大多数时候，秦峥看安笙都像在看弟弟一样。看着他每天忙忙碌碌，看着他一点点改变自己。

可有的时候，察觉到安笙对自己的那种全然信任和依赖，他心底也会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仿佛春风拂过枯枝，悄然生出一片碧绿。

除夕这天，两人起得都很早。安笙去早做饭，秦峥在门口贴春联，安笙忙完后又跑去门口帮忙。

春联红底金字，很是喜庆。上面覆着一层金粉，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光芒。安笙喜欢这种亮亮的颜色，贴完后，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天。

秦峥看他在门外站着不进去，好奇问：“安笙，看什么呢？”

“看春联啊。我家已经很久没贴过了，每年都是看着别人家贴。真好看。”安笙笑眯眯的，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

秦峥闻言既心疼又心酸，柔声道：“别看太久了，外面冷。一会儿进来再收拾收拾，咱们就要回去了。”

“好。”安笙又看了两眼，便进屋收拾去了。

打扫完一楼的卫生，安笙又上楼收拾了几件衣服放在背包里。秦峥把年货往后备箱里一塞，两人锁好门，开车回家。

一路上，安笙既开心又紧张，被红围巾裹着的小脸白里透红，煞是可爱。秦峥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要去你家了，心里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安笙歪着头想了想，“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觉得心跳得很快。”

“不用紧张，我妈人很好，做菜也很好吃。”

“真的吗？”安笙眼睛亮晶晶的。

“嗯，真的。”秦峥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过年了，要开开心心的。”

“我知道的，秦哥。”

因为秦峥事先打过电话，说带店里的一个小弟回家。小弟乖巧又懂事，秦母郑素英一听很高兴，一大早就开始起来忙活。

菜做到一半，门铃响了，郑素英放下手里的勺子去开门。看见秦峥身后的安笙时，立刻眉开眼笑。

“哎哟，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

秦峥给郑素英介绍：“妈，这是安笙，现在在我店里帮忙。”

安笙微红着脸打招呼：“阿姨好。”

“快进来，快进来！”郑素英赶忙接过秦峥手里的年货放在一边，让两人进屋。

“外面冷吧？”

“还行，早上贴春联那会儿有点冷。”秦峥边说边摘下围巾，挂在门口的鞋柜上，随即又拍了拍安笙的肩膀，说：“安笙，去沙发上坐着，看看电视，别拘束，随意就好。”

“对对，”郑素英也跟着搭腔，“安笙啊，茶几上还有零食。”

安笙很有礼貌地道谢，然后脱下羽绒服和围巾挂好，乖巧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开始打量起整间屋子。

秦峥家比安笙家的老房子大一些，老式的深色木制装修，给人一种强烈的年代感。即便是冬天，阳台上的阳光依旧很充足，大大小小的花盆里花开了不少，看出来主人养得很精心。

安笙走到那些花盆边蹲下，鼻间立刻盈满花香，淡淡的，很好闻。头顶的阳光也很温暖，有种让人置身花园中的感觉。

厨房内，秦峥回来后，做菜的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身上。他左手拿着盘，右手拿着勺子，哗啦一声把菜倒入锅内翻炒，动作无比娴熟。

郑素英在切菜的间隙，侧头朝客厅看了一眼，见安笙安静地蹲在阳台上晒太阳，心里越发喜欢。

“这孩子真是你店里雇的服务员？看着不像啊。”

秦峥边炒菜边笑着给她解释：“他是一高的学生，这不放假了嘛，他没地方去，就去我那里打工。”

“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家是外地的。那这大过年的，他的家人呢？”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出国了。”

“过年也不回来？”郑素英有点惊讶。

秦峥想了想，说：“他妈妈重新成立家庭了。”

“啊？那他怎么办啊？他爸爸呢？”郑素英又不解又心疼。

“他爸爸的事我不太清楚，他妈妈临走前把房子和积蓄都留给了他。”

“可那些对他有什么用啊？他还是个孩子呢！那他祖辈还有人在吗？”郑素英虽然见过很多父母离异的单亲家庭，但这种连影儿都彻底看不见的，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秦峥想起自打认识安笙，他只知道安笙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其他的直系亲属，安笙从来没提过。于是秦峥摇摇头，“可能没有了吧。”

郑素英放下手里的菜刀，面露不忍，“这孩子太可怜了。”

看见母亲的样子，秦峥说道：“妈，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尽量不要问起他的家人。之前他妈妈的离开对他打击很大，我担心他还没从那种被抛下的阴影中走出来。”

郑素英不住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这么可怜的孩子，我怎么还忍心再提起他的伤心事？”

“安笙啊，饿了就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郑素英朝在阳台上看花的安笙喊道。

“我知道的，阿姨！”安笙回以她一个灿烂的微笑，看得郑素英心里更不好受了。

“真难为这孩子没长歪。”

秦峥看了安笙一眼，“嗯，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