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 第10章 倾诉

秦峥的嗓音和缓低沉，带着丝丝暖意飘进安笙的心里。安笙眼睛一酸，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别哭，说说吧。”秦峥抽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说说就好了。”

安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从哪里说，只愣愣地看着茶几上的盒子。良久，他开口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谁不会回来了？”秦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不过看到安笙视线的停留之处，他很快就猜到了是谁。他不由皱起眉：“你妈妈？”

安笙闭着眼睛点点头，又是两颗泪珠无声滑落。接着，他把兜里的信封掏出来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秦峥看了看他，伸手拿起那个信封，从中取出那张因为被泪水浸透而狼狈不堪的信纸，认真读了起来。

他越读越心惊，每个字都像是空气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脑袋里，再钻进心里。

一直以来，秦峥以为安笙的妈妈是因为工作而忙，毕竟一个单亲妈妈供孩子读书真的很不容易。现在看来，现实似乎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秦峥知道，此时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无异于毒药。因为说再多，那个人也不会再回来。

她走了，她毫不犹豫地抛下了相依为命多年的儿子，从此母子缘分尽断，音讯全无。

秦峥将信纸放在信封上，侧头看向身体在止不住颤抖地安笙。他忽然张开双臂，一把将安笙搂入怀中。

听着秦峥沉稳的心跳，安笙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呜呜大哭起来。

“秦哥，我妈她不要我了，她怎么可以不要我呢？我这么乖，这么懂事，这么努力学习，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看看我呢？”

秦峥搂着安笙的手越收越紧，听到那些撕心裂肺的话语，他的情绪也不免跟着悲伤起来。

这样一个努力的孩子，这样一个在所有人眼中都优秀的孩子，竟然无法阻止母亲离开的脚步，那他的这些努力，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感受着怀中越来越颤抖的身体，秦峥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乖，安笙，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可是她不会再回来了啊……”安笙死死抓着秦峥胸前的衣服，像是在抓着那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希望。

“安笙，每个人最终都是要为自己而活的，你妈妈是，我是，你也不例外。所以就算没有她，你也要好好为自己活下去，明白吗？”

也不知道安笙是哭累了还是真的听明白了秦峥的话，他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片刻后，他从秦峥的怀里直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很乖巧地问：“所以，秦哥，她不是不要我了，而是她选择了自己的活法，对吗？”

秦峥欣慰一笑，揉了揉安笙的脑袋，“没错，你想明白就好。”

“可她终究还是离开我了。”安笙低着头，语气中还是难掩失落。

“你为什么不想想，她的离开对于你来说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和秦峥聊了一会儿后，安笙觉得心里没那么压抑了。可他毕竟才十七岁，当同龄人还在跟父母撒娇的时候，他却要独自去承受生活带给他的一切。无论好与不好，都只能他自己承担。

“去洗把脸吧，然后什么都不要想，跟我走。”

安笙点点头，听话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二十分钟后，他跟在秦峥的身后下了楼。

乔乐还坐在车里等着，远远见两人下了楼，连忙下车跑过来。

“阿笙，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了，阿乐。”

“外面太冷了，上车聊。”

秦峥打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安笙坐在副驾驶，乔乐大大咧咧地坐在后座。一路上，乔乐都在没话找话地跟安笙聊天，但没再提过那个盒子。大概刚才他坐在车里等人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

今天是新年，虽然天气冷了点，但街上仍旧十分热闹。路过闹市区的时候，乔乐还特意跑下车给安笙买了一大朵棉花糖回来。

安笙手里拿着棉花糖，表情有点尴尬。

乔乐好奇问：“哎，阿笙，你怎么不吃啊？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棉花糖的吗？”

安笙心想那是小时候，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啊。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的把整朵棉花糖都吃掉了。

秦峥边开车边听两人说话，唇角一直挂着浅笑。

到了秦风小馆，吕桓已经等得头上长草了。见三人终于回来了，吕桓直接朝乔乐扑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亲人们啊，你们可回来了！你们再不回来，我都快成望夫石了！”

乔乐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边抹脸边恶狠狠地说：“滚犊子！你恶不恶心？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好啊，平贵，我苦守寒窑十八年，你居然嫌弃我的口水！”

乔乐又给了吕桓屁股一脚，“什么乱七八糟的！滚滚滚！”吕桓捂着屁股大喊大叫地跑了。

那两人打闹的时候，安笙就安静地站在秦峥身边看着，好像一个毫无存在感的透明人。

“和他们一起上楼吧，我让后厨把菜热一下。”

安笙扫了一眼周围忙碌嘈杂的环境，想了想，说：“现在客人多，要不我们先帮忙上菜吧？”

秦峥轻拖了一下他的后背，边把他往楼上带边说：“先吃完饭再说。”

“好。”安笙乖巧地点点头。

等菜的间隙，四人围坐在桌边聊天。聊着聊着，吕桓余光瞥到秦峥胸口处的衣服皱巴巴的，还有几块小的水渍，不由开起了玩笑。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处，问：“秦哥，什么情况啊？”

秦峥没注意自己衣服上的异常，被吕桓这一提醒，低头一看，果然很明显。

“哦，刚才这里溅到了油，我洗了一下。”

秦峥表现得很淡定，看都没看安笙。反倒是安笙听了之后，立刻把头低了下去，脸微微有点发烫。

吕桓眨巴着眼睛，“那你换一件不就好了？”

秦峥微微一笑，“不换了，人多，换了也还是会弄脏的。”

“也是。”这下吕桓彻底信了。

“我说你无不无聊？人家秦哥衣服上弄块油你也问！”乔乐撇着嘴说。

“老子乐意！关心一下怎么了？”

“人秦哥有女朋友关心，要你多管闲事！”

秦峥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觉得挺有意思，完全没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安笙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后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

“你们先聊，我下去看看菜怎么样了。”

“秦哥，今天咱能喝一瓶吗？”吕桓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向秦峥。因为他的目光太过期待，显得有点含情脉脉，把旁边的乔乐恶心得够呛。

秦峥唇角挂着浅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很冷漠：“我能，你不能。”

“啊——秦哥——”吕桓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登时瘫在了桌子上。

“老板，菜好了！”

“来了！”秦峥下楼去端菜。

“行了行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不喝就不喝呗！”乔乐一脸嫌弃。

“不喝酒，老子的初吻什么时候能献出去啊？”吕桓愁眉苦脸。

乔乐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喝了就能献出去了？”

“啊！老子跟你拼了！”吕桓一把掐住乔乐的脖子，两人瞬间陷入混战。

这种情形对于安笙来说实在是太常见了，他淡定地看着那两人从桌边打到墙角，又从墙角打到床边，最后打到厕所，以吕桓的头差点被乔乐按在马桶里收尾。

“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会报仇的！”吕桓咬牙切齿地威胁。

乔乐得意洋洋：“哈，你这句话我听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吃饭了。”

秦峥正好端着菜上来了，安笙连忙起身要接过秦峥手里的盘子。

“不用，你坐下等着吃就行。”

秦峥摆好盘子，扫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头发衣服同样乱糟糟的两人，禁不住笑出声。

一盏暖黄光的小吊灯垂从屋顶垂下，灯下是一桌再简单不过的饭菜，四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安笙还是最安静的那一个，他今晚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乖巧地坐在一边。

“不吃了？”秦峥问。

“嗯，我吃饱了。”

秦峥看了他一眼，起身下楼，端了碗水果罐头上来，放在他面前。

安笙眨眨眼，看了看面前的水果罐头，又看了看秦峥。

“你吃的太少了。”秦峥有点心疼。

“秦哥，我就说他像女孩子，吃的少，还总喜欢吃那些酸酸甜甜的。”乔乐边吃边数落安笙。

“人家安笙那叫细嚼慢咽，谁像你啊，吃饭跟吃猪食似的！”

乔乐把筷子“啪”地往碗上一放，“姓吕的，今晚咱俩必须交代一个，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接着，又是一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里到外的混战。

看着两人打闹，秦峥忽然感慨：“年轻真好。”

“你也年轻，秦哥。”安笙接话道。

“我？”秦峥失笑，“快三十岁人了，跟你们比不了了。”

“不，你一点都不老。”

“是吗？”秦峥当他是随便说说，并不在意。

“哥，我……”

见他神色犹豫，秦峥问：“嗯，怎么了？”

安笙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今晚能留在这里吗？”

秦峥有些诧异。

安笙连忙解释：“秦哥，你别误会，我、我其实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秦峥笑笑，“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闻言，安笙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谢谢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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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