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鸣 第2章 入局

云薇这几日皆是跟着曲清越上街，今日起了大早，想独自上街。

上次天枢走的匆忙，想是宫主交代了什么任务要带给她，此行来淮安也是意料之外，她向来不过问教里的俗务，并不知暗桩在何处，决定上街碰碰运气。

辅一脚踏出门，便撞见了赵叔。

“卫姑娘怎得今日独自要出门？”

"我日日麻烦曲公子甚是不好意思，想着今日去药局抓些补药，做碗海参汤给曲公子和凌公子......"

“可距那事发生也未过多久，我担心怕是仍有人想对着姑娘不利也未可知。”

云薇赦然道：“我与凌公子他们一路来淮安也并未遇到杀手或是奇怪的人，想来那些人也以为我已经葬身于那日......我也不走远，去了药局便归。”

赵叔心下感叹这卫姑娘真是至纯至善，嘱咐了几句便也随云薇出门去了。

云薇上了街，记得教里经营的暗桩多半为青楼楚馆，便先想着探探消息，正想着如何混进去，眼见面前匾额上写着‘清谈雅阁’的铺子竟已三两成群地坐着不少人，便抬脚进去。

可这“清谈雅阁”，入了内却是另一番天地：金砖砌墙红绸布景，坐着的人既有江湖打扮，也有看着像是有官身的，云薇眯了眯眼，显然是来错地方了。

时间有限，云薇抬脚便欲走，却听有人柔声道：“雅阁清谈，不议国事。今日咱们聊的是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 — 摘星阁。”

那声音阴柔低沉却又不失娇媚，难辨雌雄，若是此刻云薇回过身来，便能看到一男扮女装的戏子正站在戏台中央娓娓道来。

可云薇却仿佛被无形的东西绊住了脚，既不前进，也未后退。

一旁端着酒菜的小丫鬟好奇地瞅了瞅她了她几眼，却见这姑娘面色无波，只是眼睑下垂，瞧不见眸色。

顿了几瞬，云薇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来，端过路过小丫鬟手中的酒盏，稳稳地坐了下。

“说起来这摘星阁自云老将军身没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你说云老将军是谁？”

台下一青衣书生摸样的后生点点头。

“这位公子想来是初入江湖，不曾了解咱们中原昔日的武林。这云老将军啊便是曾经这摘星阁的阁主，说起这从前的摘星阁，那可是惩恶扬善，其内奇人无数。只可惜这云老将军死于非命，身后还落了个叛国通敌的罪名......”

“那说来这云老将军既是个惩恶扬善的大好人，那为何死于非命？又甚至于通敌叛国？”青衣书生继续问道。

男扮女装的戏子声音凄凄：“这世上事啊，无非是阴差阳错，人未胜天啊......”

“人未胜天......呵... ”台下坐着的云薇神色嘲讽，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余身后传来戏子模糊之声：“这现任楼主季衍之啊，那可是公子如玉，且对一女一往情深.....”

刚出了"清谈雅阁"，云薇却被一年輕女子迎头撞了一下，云薇低着头勾起一抹笑，正欲去寻那匆忙离去的女子，一旁侧门抬出一顶小轿，云薇心突然跳了两下，仰面望去。

可惜今日却是毒日头，仅有的微风拂过，只能瞧见那轿中人的蓝色锦袍。

那小轿行过这条街角，季衍之才用折扇掀起帘子，侧身向那挺直纤瘦的背影望去。

......

“姑娘，你的荷包！”

云薇回过神来, 面前女子一身劲装打扮，青丝用红绸在脑后利落地扎起，伸出的左手握着一个浅紫色的荷包，右手还提着一柄剑。

云薇摸了摸身上，愣了愣神才接过荷包，换上一副感激的深色，“多谢这位姑娘！可姑娘怎知是我的......”

江芷兰冲她眨了下眼, “我叫江芷兰，是潇湘派的弟子，姑娘容貌绮丽，我瞧着欢喜便多瞧了几眼，正好见到姑娘被撞，这点小把戏可瞒不过我，我方才便是去追那女子了。”

云薇了然，也回以女子一个笑：“早闻潇湘派只收女弟子，原来是潇湘派的江姑娘，我姓卫，名悠然。”

“你说你叫卫悠然？”江芷兰一瞬瞪大了眼。

云薇疑惑道：“江姑娘可是识得我？”

“我今日便是随着舅舅派来的人一起来接你们回水云山庄的，可却不见你，表弟他们说是你独自上街了，正要出来寻你，被我好一顿骂。堂堂两个习武的大老爷们，竟叫妹妹你独自出了门！”

云薇噗嗤一笑：“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我出来净顾着闲逛，竟忘了正事，姐姐可随我一同先去药局？”

二人去药局抓了药，便匆忙回了贤聚楼，赵叔等在门口，见两人一齐回来，忙带着二人到后院，“少爷，曲少侠，江姑娘带着卫姑娘一起回来了！”

云薇低下头，“是我出去一时忘了时辰......”

曲清越望着凌卓有些责备的神色，忙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芷兰见气氛不对，也赶紧道：“是啊，我一出去便碰上了悠然妹妹，小卓，你可莫要欺负她！”

凌卓紧锁的眉并未疏解几分，只是将目光转向别处，显然在生气。

云薇颇有些不知所措：“叫凌公子你们担心了…”

曲清越正要说什么，便被一旁觉出点什么的江芷兰一把拉走了。

二人顷刻间便没了人影，云薇更加不知所措，眼眶已经微微红了：“莫不是凌公子还在怀疑我的身份..”

“并非。”

凌卓一时也不知自己怎的脾气上涌，见卫悠然神色，显然是吓到了她，只能正色解释道，“虽说一路上并未遇到追来的人，可谁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变数，下次还是叫上清越...... 或是我。”

云薇这才止住眼泪：“下回我必不再j叫凌公子担心...”

凌卓突然愣住了。

他在担心吗......?

云薇见凌卓反应，道：“莫叫江姑娘他们久等了，我们快些动身吧。”

水云山庄，字如其名，乃是在淮安城郊。淮江自南流入，穿过东市的玄安桥，径直向东流，汇入水云山山脚，而水云山庄，便建在山脚溪下。一路上有江芷兰和曲清越作伴，便也很快到了水云山庄。

山庄门前立着几名小厮，见车来了，忙迎了上来，“见过少爷，表小姐！庄主已经在堂内等着了，摆了接风宴，潇湘吴掌门也被邀请来了。”

“娘竟把师父也请来了？”江芷兰颇有些奇怪。

小厮忙道“庄主广结善友，与吴掌门也是多年好友了，至于别的小的就不知了......”

云薇听了小厮的话，心下回转，凌卓向她叮嘱道：“一会庄主也许会像你询问，你照当时情景如实答便可。”

云薇点了点头，一边跟着凌卓等人穿过园子向主厅去。

云薇正暗自肺腑这庄园布景过于奢华中，只见一名美妇人率先上前来道：“卓儿三年未归家，可叫我惦念......”

云薇默默打量，妇人穿着不凡，又年轻貌美，想是凌威烨后来又扶正的续弦。

凌威烨也自后而出，与众人一一问候。轮到云薇，凌威烨长叹一声：“此前我还与师兄请卫阁主出山，没想到......”

云薇也换上一副戚戚神色，抬眼欲抹泪，“此番若不是凌公子和曲公子，我...”

凌威烨忙安抚道：“活着便好，活着便好！此番来了水云山庄，就当是自己家”，又介绍道，“这是内子孙氏，这位便是潇湘派掌门。”

吴瑛细细打量着云薇，“我曾功力受制不前，恰逢那魔教伤了我门弟子，我为求奇门遁甲之术，曾拜访过卫阁主，想来那时你应是五岁......”

云薇也瞧着吴瑛，犹豫道：“吴，吴掌门...”

“只是我瞧着你模样，竟是与幼时大不相同......“

云薇迟疑道：“只是吴掌门好像记错了，并非是您上门拜访，而是叔父遁世之前，与您有一面之缘，甚是投机，但并未赠予奇门遁甲之术......”

吴瑛面上僵了僵，打哈哈道，“我这记性也是不中用了，竟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记错了......”

凌威烨道：“不说这些过去的的事了，卫姑娘以后可有打算？”

云薇道：“我父母早逝，是叔父将我养大，我也并无安身立命之本......”

凌威烨道：“卫阁主年少成名，我们与卫阁主皆有一面之缘，甚知其大义，卫姑娘惨遭灭门，我们必深究此案，给卫姑娘一个说法，也是重振我们中原武林的正气。”

吴瑛道：“是啊，卫阁主所研奇门遁甲之术，怕是遭了有心人惦记，才惨招此毒手，卫姑娘若是想要安身立命的去处，也可来我潇湘派。”

云薇深感触动：“若是能拜入潇湘派门下，我也能像江姐姐一般习武.. 只是我天生体弱，又已这般年纪，怕是习武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