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考试在国庆假期结束后的那周来了。
也芝交卷的时候感觉自己考不上九十,听到方子涵和高明讨论答案确定了自己可能八十五都考不上。数学课代表考不上八十五,肯定又要被范文敏笑了。抱着卷子去办公室的时候,也芝心里简直天人交战,她看着放在第一张的卷子,她知道是她们中间组的,那么往下第三张就是自己的,往下第四张就是高明的。
......高明的数学卷子几乎可以当标答用。她承认,自己这一刻想改答案,只要划掉选择题最后两个答案改成高明的选择,她就能上八十五了。
只是从班上到办公室的几层楼,也芝真是天人交战,脑子里过了千百种预演。有考砸了范文敏有心无心地笑,有考过了,也有可能被人发现她怎么在做这样的事然后全校传开,她爹的脸都被她丢干净。
也芝要下到三楼了,因为等最后几个同学交卷,现在这栋楼其实已经走得没人了。她要改答案就三步,从包里拿出笔,翻到自己的卷子往后看一眼高明的选项改掉答案,把笔放回书包。不是没有动摇,也芝慢慢挪动着,放下了一边的书包带子,现在只要拿到笔.......
也芝放弃了,莫名的力量在推着她,也芝一把背好书包往下走。
不改了,改个屁。怕她爹被笑死的心还是远远强过了怕范文敏的心,算了被范文敏笑就笑了,反正全班就她在意自己数学考多少。也芝加快了脚步,走到楼下却发现教师办公室关门了,方子涵从里面走出来。
“也芝?”方子涵在等她妈,她都坐她妈的电动车上下学。
也芝看着关门的办公室:“关门了吗?”
“都去开大会了。”
哦,是,今天下午有全校教师大会,所以杜康才没办法监考完全程,到最后的时间接了个电话又被裴风老师叫上匆匆走了。离开前他交代也芝一会所有人考完卷子收一下放他办公室就好。现在办公室锁了,杜康怕是都没想到。
也芝想了想:“那我拿回教室放着,然后一会老师他们回来你有看见帮我说一声我放教室了。没有也没事,我到家会和老师讲。”没有自己的手机和手机卡就是这么麻烦。
方子涵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上去。”
两个人一起爬回了班。走上去的路比走下来的路此刻显得轻松多了,也芝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做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事,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考砸是不可避免的,还好没把人也变得糟糕。
下一周出成绩,也芝果然是考砸了。
84分,去抱作业的时候杜康问她:“我最近上课你有听不懂的吗?”
也芝摇摇头。
杜康随手拿一本作业本卷起来轻轻敲了敲也芝的脑门:“用心一点啊。”这件事就这么算是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卷子出得不算简单,范文敏都无暇来笑话也芝,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也芝彻底松了一口气,为自己没有干出改答案的事情来。她拿着卷子回去发,坐她前头的小个子的男生问:“为什么我的卷子上有油啊?”
因为杜康把早餐放在卷子上了,也芝看了看他,他好像也明白了。好在无人在意,只是能从气味上分辨出杜康改卷那天或是今天吃的有油饼。油饼,调的米浆炸的一种饼,又香又油,也芝小时候家里人一般会买油饼来夹在馒头里吃。妈妈说这是中式汉堡。
发卷子,发到高明,也芝看了一眼,他考一百。发着发着,发到容溪的,容溪也考一百。
真是两个变态,只是后者看着赏心悦目一点。也芝把卷子给到容溪手上,龙溪双手接过,他同桌看了一眼大叫:“挖槽,你个畜生!你考一百,你妈,你真不是人。”
容溪:“来,叫爹。干爹教你。”
“死啊!”
轻松地扭打成一团,多是玩笑话,也芝发完经过瞟一眼,已经“打”完了,容溪的头发有几撮乱乱的,有两根呆毛立着。他真不是什么那年头流行的小说里的高冷校草,他是同学,是同班同学,是数学挺好和自己不熟的同学,只是长得过于出众。
但他是同学,此刻,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也芝路过后排,麻烦两个同学让一让,挤回了自己的中间组。
今天范文敏有点蔫蔫的,上课铃响她才撑着自己坐起来。也芝猜,她可能是来姨妈了。看她嘴都是白的。
大姨妈,一种代称。专业的名词应该将其称之为月经。
月经,是指伴随卵巢周期性变化而出现的子宫内膜周期性脱落及出血,规律月经的出现是生殖功能成熟的重要标志,属于生育期妇女重要的生理现象,正常月经具有周期性及自限性。出血的第1日为月经周期的开始,两次月经第1日的间隔时间称一个月经周期(menstrualcycle)。一般为21~35日,平均28日。每次月经持续时间称行经期,一般为2~8日,平均4~6日。经量为一次月经的总失血量,正常月经量为20~60ml,超过80ml为月经过多。【1】
一般月经期无特殊症状,但经期由于盆腔充血以及前列腺素的作用,有些妇女会出现下腹及腰髄部下坠不适或子宫收缩痛,并可出现腹泻等胃肠功能紊乱症状。少数患者可有头痛及轻度神经系统不稳定症状。【1】
会痛经的女生来生理期总是要更难受得多。12到16岁一般为女生初次来月经的时间,现在的孩子营养更好,有的就会提前来。从也芝第一次来月经起,妈妈就跟她说,生理期不能喝冰的,以后夏天也要少喝,不然她要痛经的。
“痛经有你好受的。”
她那时候小,就算被威慑住了也是一时的,后来还是太热了该喝冰的喝冰的。这种作法一直到成年后的某一次经期起,第一天都要微微疼个小半天她才尝到苦头。
虽然眼下也芝来月经不痛,但见范文敏难受成这样,还是有点可怜她。都是女生,这样的情况下对她的戒备和闹心一下就减少了。趁着杜康还没来,也芝戳戳中间的男生,这周又是他坐第二排范文敏坐第一排。
也芝小声:“你问问她要不要热水。”
那个男生就戳戳范文敏:“也芝问你要不要热水?”
范文敏虚弱地捂着肚子,侧过来半张脸对后面两人摇头。她转回去,夹在中间的男生问也芝:“她怎么了?”
“肚子疼吧。”
“哦。”
杜康进来了。
也芝看见范文敏撑着自己坐直了,她也不需要热水,她好像也没什么能替她做的了。
好吧。
你且熬吧。
那时候她以为范文敏是唯一一个会痛经的,后来慢慢才发现,自己是这一圈里唯一一个完全不痛经的。平春是疼得最厉害的,她有时候是疼到要吃布洛芬,然后是诸婕和方子涵,方子涵具体什么情况也芝没什么印象了,诸婕有点像后来大学快毕业那阵的也芝,会在来第一天难受个半天左右。
也芝想过,要是她是个有钱人,能许愿什么这世上就多出什么或者消失什么,她肯定要许愿,这世界上不要再有病痛了。
女性有力量,但力量的可贵性不必非通过痛苦来淬炼。
这节课结束的时候,杜康为班上带来新鲜的消息:“下下周,是运动会。有意向的人去找班上报名,高明啊。”
高明抬起头。
“交给你了哈,统计好名单给我。还有接力比赛什么的,你等下来找我拿一下点名册。”
“好的。”
下课了,杜康走出去,班上有点吵,有人在聊校运会,更多的是在聊点别的。也芝看见范文敏捂着肚子走了出去。她想了几秒,快步出去追她,临了还一手拽着自己的书包,书包垂在腿边快速出去,有一两个同学看了她几眼。
看着范文敏走远,也芝跑起来:“范文敏!”
范文敏站着,疑惑地回头看也芝:“干什么?”
也芝声音小了,把书包递过去挡着:“你漏到裤子上了。”三中夏天的裤子是深蓝色的,深得有些接近是黑色,其实不大明显。也芝是看见了她的凳子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范文敏一下就变了态度,接过也芝的书包挡着,她磕巴道:“谢谢。”然后她挪着去了厕所。
这节课后,其实也就一个课间多的时间,班上的人稀稀拉拉地走得差不多了,范文敏还没回来。也芝碍于书包在她那里,也不好回来。
前桌男生去操场公共区扫完他值日内的卫生回班上放回扫把交差,看见范文敏凳子上的血迹一愣,他回头看也芝:“她怎么流血了?”
“.......你说呢。”
男生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也芝感觉他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假装没看见一样躲闪开的眼神,他说:“哦。”
也芝叹了一口气:“很正常的。”
“哦。”
前桌火速逃离了现场。
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也芝才等到范文敏回来,带着她的书包。
接过书包,也芝塞进自己的课本作业本各种杂物就准备走了。范文敏转过来看她,真心道:
“谢谢。”
“小事。”
青春期的女生间总有这样那样的小事,即使我们关系不好,还是会帮你一下。
那天以后也芝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和范文敏莫名其妙的关系迎来了一个有点名头的转折点。范文敏好像开始粘着她了。难讲是好事还是坏事,那时候对这些事情远没有现在站在视角上看得清。
一直不喜欢自己的人开始喜欢自己了,那时候当然觉得应该是好事。
好事感没持续过几天就被高明的一句:“你要报名长跑吗?”冲散了。也芝简直怀疑高明是在问空气,她长跑?不如让她直接去“死”。
【1】来自百科对于月经这个名词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