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又是那副嘲讽的腔调:“瞧,短短三天,意惹情牵啊。”
伽略懒得听好友在这阴阳怪气,掠过对方直接敲门,在得到准许后,便推门进入病房,“阁下,我们是军部派来接您的,我叫伽略。”
伊尔不爽地撇了撇嘴,“切”一声后,小声抱怨:“什么我们,我明明是被你强拉过来的……”
哪有虫休假了还被强制上班的?
他的假期还有两个小时才结束啊喂!
伊尔气!
“嗯,麻烦了。”
伊尔正低头闹不愉快,倏然听到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四肢百骸像被酥麻电流肆意滚过,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猛然抬头看向声源地。
好巧不巧,对方也看了过来,两道视线隔空交接。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祈安是带着神帝的旨意而来,他自然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那四位失踪的前辈,然后同好友们汇合,再一起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祈安被救治醒来后,因为他当时造成的动静影响太大了。他一被送进军区医院,几乎就被军方严加看管起来,那些负责他后续治疗检查的雌医唯恐他多走一步就会一命呜呼。
哪怕他能证明自己很健康,也不被允许离开。
留在医院检查期间,祈安尝试过用传音术去联系三位好友,但没有用。他猜测或许是因为在异时空,天地法则限制了他们,而且他体内的力量也被压制着。
尽管他还有别的法子离开,但在军区看管下莫名其妙失踪,这是下下之策。毕竟,找到四位前辈与好友们还遥遥无期,他还并没有想被帝**部发寻虫启事的打算。
因此,祈安只好等。
第四天,他终于等到了军部上级的出院准许,哪怕最后他可能会被军部安排在视线范围内继续看管,但那也比现在除了病房哪都去不了强。
听见病房门被敲响,亚里告诉祈安:“肯定是军部派来接您的虫!”
随即,亚里朝外回应:“请进。”
果然,灰色短发雌虫刚推开门就自报家门:“阁下,我们是军部派来接您的,我叫伽略。”
“嗯,麻烦了。”
们?
祈安留意到这个字眼,目光向门外扫去,见雌虫身后还有一个人,不,是一只虫。对方正低垂着头,嘴里似在絮絮叨叨什么,松软的浅蓝发好像在昭示主人的心情不大妙,烦躁地翘起几根。
忽然,对方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在祈安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时,那双碧蓝色像阳光明媚下的雅比斯海湾的眼眸,直直坠入他的眼中。
没有人不喜欢大海,如果有,至少祈安很喜欢。
雄虫长相好看得不像话,哪怕脸上的神情寡淡,像是雪花堆积,但冰冷又漂亮。明明冷淡至极,雄虫却拥有一双比太阳还耀眼的眼眸。
伊尔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双净澈的金眸,比努卡什里挖出的任何一颗宝石都还要纯粹、漂亮,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收藏欲在暴涨。
好想偷偷藏起来。
伊尔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指尖不由地攥紧衣摆缓解紧张,而坐在病床上的雄虫微微歪着脑袋,同他打招呼:“您好。”
“您好,我是伊尔。”
伊尔故作镇定,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一只讨厌的雄虫,是帝国法律允许合法存在的吸血虫!
“祈安?阁下,”伽略看见了病床前填上的病虫名字,“这是您新取的名字?”
祈安回答:“对。”
为什么要取新名字?
伊尔困惑地抓了一把头发,但也没问。
在场三只虫中,只有伊尔对祈安的情况了解甚少。加上在来的路上,他表现出对雄虫极度的厌恶感,伽略索性就不具体跟他展开祈安的病情,所以他完全不知道祈安失忆的事,他只知道对方是一只被火球砸中的倒霉虫。
祈安来军区医院时,就一孤零零的,离开时亚里也不知道从哪整理出一大包的东西,硬塞给他,“这是军部安排的。”
祈安回想起来,进入医院的第一天,军部的确捎了不少东西过来。
军部派来负责接他的两只雌虫还在门外等,祈安不好在大厅逗留太久,接下后对亚里致谢道:“多谢您这些天的照顾。”
“诶,”伊尔用手肘碰了碰伽略,抬起下巴指远处的祈安,“他为什么要取新名字啊?”
湛蓝色眼眸亮亮的,看得出来伊尔很好奇。
伽略挑眉,调侃道:“你刚刚不还一副‘雄虫什么的最讨厌了’,现在见对方长得好看,就眼巴巴上来问对方的信息?”
“想知道啊?你自己去问他啊。”
伊尔看出来了,伽略摆明了想逗他,于是毫不客气朝对方肩膀招呼一下,语气不耐道:“少废话,赶紧说。”
伊尔没有收敛力道,伽略疼得倒吸一口气,揉了揉被打的左肩,作出伤心欲绝的表情,“伊尔,没有雄虫会喜欢暴力的雌虫,你真的太粗鲁了。”
众所周知,帝国雄虫普遍都比较喜欢体型娇小的亚雌,没有一只雄虫会喜欢身高比他们高,体格比他们壮硕的军雌。
军雌大多数都太无趣了,他们只知道战场与枪.械,不懂如何取悦雄主。尽管婚前会请专门的老师教导他们,但他们对这部分的学习能力太差劲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伊尔脸色陡然变了,差点被气得跳脚,“我也不喜欢柔弱的雄虫!”
“?!”
祈安刚提行李过来就听见伊尔气急败坏地说了句:“我也不喜欢柔弱的雄虫!”
是在说他?
祈安低头掂量掂量手中沉重的行李,柔弱?这跟他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祈安阁下……”以伽略的视角刚好能看见从医院大厅走过来的祈安,在意识到对方可能听见伊尔那句冒犯的话后,既感到尴尬,又心慌。他赶紧解释道:“我们只是在闹着玩,并没有看低您或是雄虫的意思……”
这份解释很苍白无力,伽略似乎想到了这一层面,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低,直至无声。
雄虫是不会在乎雌虫的解释,他们只在意自己是否遭到冒犯。哪怕不是在冒犯他,只要冒犯的对象是有关任何雄虫的权利、权益,他们都会恼羞成怒,势必要高高在上地惩罚冒犯他们的雌虫。
伊尔平时也只是在好友面前调侃这些帝国败虫,他还没蠢到在雄虫面前说这种话。雄虫拥有诸多权利,其中就包括能向法院申请免去军雌的军职。
伊尔喜欢开星舰、机甲,以及在战场上与敌人搏斗的感觉,不然以他的家族富裕程度,他只需要在军中混个文职就好,何必要上战场。
雄虫所拥有的权利,是时时刻刻悬在雌虫脖子上的刀刃。
伊尔紧张地盯着祈安,指甲在手心掐出弯月的血痕,他内心不服,却也只能服软:“阁下,请原谅我的无礼,我愿意给您高额的赔偿。”
比起被革职,为此所花费的金钱不值一提。何况塔尔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钱。
祈安虽然被鉴定为是雄虫,但他本质上属于鸟类,所以他并不觉得对方是在说他柔弱,甚至还觉得对方说得十分有道理,“没关系。”
话落,祈安下意识地去探寻碧蓝如海的眸,下一秒,他瞳孔一缩,倏地撇开脸,攥紧了手中的行李。
伽略松了口气,见祈安手里提着行李,主动接过来,“阁下,我帮您提。”
祈安知道哪怕自己拒绝,对方也会坚持,就像亚里一样,所以干脆地道了句谢。
因为军雌恢复能力很强,伊尔掌心的月牙血痕早已不见,掌心被取代而之的是一层薄汗,但这不是怕,而是热的。
在听到对方不打算追究的话后,伊尔蓝眸里浮现出一丝困惑。雄虫都贪恋钱财,否则他们怎么会娶无数的雌侍,将对方的资产全部转移在自己的名下。
就连被他雌父挑选出与他相亲的雄虫个个都明里暗里打探他家族的资产,甚至还有虫直言问,如果娶他,他将会有多少资产转移在对方名下。
当他听见对方这样问时,差点没按耐住想骂虫揍虫的冲动,但理性占据上风,他忍住了。同时他也忍住胃里翻山倒海的恶心与对方吃完一顿极为不愉快的午餐。
他挂起招牌式微笑将对方送走,转头冷脸就跟雌父吐槽这只奇葩虫言行举止,并愀然不乐地拒绝雌父之后安排所有的相亲对象。
雄虫除贪图享乐外,还格外注重他们那可怜的自尊心,不允许任何雌虫践踏,否则他们绝对会跳脚,然后用最恶毒的言语骂回去,最后为雌虫想一个最为惨痛的惩罚向法院申请执行。
而眼前的雄虫似乎推翻了他对雄虫的所有认知,对方好像并不贪财,待虫似乎也态度温和,谦逊有礼。这样的虫除了他的雄父,对方绝对是他虫生以来见过的第二只。
但也极有可能是对方装的,伊尔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草率认定一只雄虫。
伽略总说他对雄主要求太苛刻了,但有他的雌父和雄父作表率,他没法正瞧那些疯狂娶雌侍的恶心虫。
当然,在帝国,即便是雌君,随意插手雄主迎娶雌侍的行为是违法帝国法的。
伽略请祈安进入飞行器内,安置好对方后,刚想找伊尔感慨两句劫后余生的话语却没看见虫影,转身一看,伊尔还呆愣愣地站在飞行器外。
伽略估摸着伊尔是被吓着了,走过去缓声安慰对方:“好啦,没事了,阁下已经说不追究了。”
伊尔抬眸看对方,皱眉没说话。
伽略陡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也慌张了起来,“你不会是怀疑阁下回到军部,会找上将告状吧?”
“不会吧?虫神啊,我昨天托虫找亚里问了,得到的消息是说祈安阁下是只好虫,那家伙信誓旦旦跟我说亚里从不骗人,所以我才接这差事的……糟糕……”伽略突然意识到,“我该不会被坑了吧?”
细思极恐。
这桩接雄虫回到军部的苦差事在军雌间推脱了整整两天!最终还是伽略抵挡不住丰厚金钱的诱惑才接下的。
但伽略不是只冲动的虫,他有事先托虫打听,对方据说与在军区医院照顾雄虫那只军雌是好友,在传来雄虫脾气好的消息后,还以虫神发誓,称消息绝对可靠。所以第二天他才去找上将接这桩差事的。
而且他还担心出变故,特地“邀请”伊尔一起接雄虫,现在看来,是他把伊尔拉下水了!!
伽略崩溃抱着脑袋,悔不当初,区区一点钱而已,他何必非得贪这笔钱?
伊尔没好气地踹伽略一脚,“你不是说对方是只好虫吗?”
他可没忘记一路上好友一直在叨叨这只雄虫好。
“我怎么知道!”伽略欲哭无泪,“今天是我跟他接触的第一天啊,我怎么会知道他会不会反悔!”
雄虫真的是世界最糟糕的虫,他们心性不定,不守信用也不会受到虫德谴责!
“就算阁下后悔了,那也没办法,”伊尔摊手,“毕竟他都听见了,况且这句话是我说的,你担心什么?”
伽略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自闭道:“我并不觉得我能置身事外。”
伊尔耸了耸肩,似笑非笑道:“那就让我们相信阁下是只……好虫?”
伽略苦笑,叹了口气,视死如归道:“无所谓了,无所谓了,最多被革职罚款。我对不起你啊,伊尔,要是我们都被革职了,你会收留我的,对吧?”
伽略泪眼婆娑,眼巴巴又问:“对吧?”
伊尔推开他凑近的脸,语气嫌弃且敷衍道:“对对对。”
伽略表示很感动,“伊尔,你真好。”
“赶紧的,”伊尔低头看光脑,面无表情催促道:“我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假期就结束了,希望你能在结束前送我赶到上将办公室销假,否则——”
伊尔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