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空气凝结片刻。
宴琼忽地起身,抄起外套穿上。
“你去哪儿?”
宴如惊问他。
宴琼转头看她一眼,“别的就算了。”
“你要是真伤心了。”
“谁都别想好过。”
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又合上,宴琼盯着时间,上车后瞥了一眼助理。
“言家的晚宴结束了吗?”
“还没,但是应该快了。”
“那就开快点,赶在结束之前到。”
司机连忙应声,“好的宴总。”
一脚油门踩下,原本半小时的路程愣是走了十几分钟便到。
助理打开车门迎着宴琼下车,他摘了手腕上的手表顺势丢在他的手里。
宴琼冷着一张脸,言世聪也许收到什么消息,见他下车便拦了上来。
他依然保持着小辈的礼貌,“言伯父,让让。”
没人敢惹宴琼,言世聪愣了下,宴琼推开他走过。
他只见过宋昱一次,是上次宴如惊在溶洞受伤那会儿。
身后言世聪的声音聒噪地,“小琼,小琼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伯父单独跟你……”
言世聪的话说了一半,宋昱恰好迎面撞上宴琼。
两人的视线恰好对上,宾客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两人的身上。
喧嚣的声音消失片刻,言世聪主动出面缓解这份尴尬,“小琼,介绍一下,这个是……”
没等言世聪把话说完,宴琼挥着拳猛地砸在宋昱脸侧。
宋昱被打的愣了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血腥味几乎是瞬间充斥在口腔。
他抬头,有些不解地盯着宴琼,唇角的伤让他稍微牵动着嘴唇说话便觉得疼。
“宴总,怎么那么大火气?”
他冷静自持般地问着,似乎没把宴琼的作为放在心上似的。
反而劝他,“这么多人呢,冷静点。”
宴琼被他气笑,抬手揪着他的领子拎到自己面前,又用力把人抵在身后的墙上。
动作大的撞击过周围的几个桌子,装着酒的香槟杯摇摇晃晃倒落,玻璃碎片的声音杂乱地响,宴会厅内一片狼藉。
没人敢上前劝上一句。
只因为那是宴琼。
几拳落在宋昱的小腹,他不还手,偏还用那副桀骜的模样盯着宴琼看。
偏头吐出一口血水,宋昱眉间还带着笑,他问他,“打够了吗?”
“没打够的话你可以继续,今天就算在这儿打死我我不追究你分毫。”
“但是我但凡能喘口气出去,宴琼,你也该小心点儿。”
“真装啊,宋昱。”
宴琼忽地提起他的领子,又蓦然松手。
宋昱半靠在墙边,低头猛地咳了几声。
宴琼又接过一旁助理递过来的手表戴上,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
扣上西装外套上的扣子,他侧目,居高临下地睨着宋昱。
漠然丢下一句,“怪不得她信你。”
*
宋昱伤的不轻。
赵世同是这么说的。
他一边给宋昱上药一边说着风凉话。
“我早就跟你说了尽快抽身出来,让你不听我的,这下好了,可不止得罪她一个人了。”
“宴琼今天这样出面,言修澄不知道躲在角落里面多开心。”
“随他多开心。”
宋昱靠坐在沙发上,衣服卷起来半截。
“嘶——”
赵世同用棉签沾了点儿消毒水,“你都不疼的吗?宴琼这跟下了死手有什么区别?你怎么也不挡一下?”
他看着都疼。
“不仅不挡,反而还拿话激他。”
“你是多想挨打?”
宋昱的眼神飘忽着。
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抬手触碰着自己脸颊上被宴如惊指甲刮破的那块儿。
“这儿上药了吗?”他问。
“哪儿?”
赵世同看着他手指的地方,眉头皱了皱,“哥们儿你疯了么?这块儿就一划痕,不用上吧?”
“要上,”宋昱仰起头,抬手搭在眼睛上,“这儿最痛。”
“……”
赵世同嘴角扯了扯,“我看你不是这儿痛。”
说着,他拿棉签用力戳了戳宋昱心口的位置,“你这儿更痛吧?”
“过段时间就好了,就是可能得被那位大小姐折腾上一阵。”
“她出了名的记仇,被她折腾久了你就不痛了。”
“反正把她惹成这样,你俩指定没戏。”
“你能不能说话不要那么伤人?”
“怪难听的。”
“没办法,实话都难听。”
赵世同劝他,“最好做点儿心理准备,反正以后还得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你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等着叫她嫂子呗,就算她上次逃了婚,最后肯定还是得和你哥结。”
“……”
*
宴如惊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没管宴琼去做了什么,在他的办公室安安静静地待了许久之后忽然起身。
从身后的酒柜里面拿出来了两瓶酒。
使唤人帮她打开,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意识不再清醒,直到脑袋发酸发胀,额间充斥着隐隐约约地痛感,反胃的感觉一阵接着一阵。
心里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怪不得人人都说。
借酒消愁。
宴如惊倒在了沙发上,稍微有点儿力气就拿着酒瓶再倒上一杯。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迷糊中有人站在了沙发边上。
宴琼盯了一眼桌子上的几瓶酒,他无奈地笑了笑,“挺会挑的。”
“这两瓶年份最久了。”
宴如惊的眼皮掀了掀,勉强认出自己面前的人,“……哥哥……”
“行了,回家吧。”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去把他打了一顿,你不会好受点儿?”
宴如惊稍微反应了一下宴琼的话。
她“噢”了一声,“确实,好受多了。”
她伸手撑着沙发半坐起,宴琼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拍着。
“好了,多大点事儿,回去了。”
宴如惊扯着宴琼的衣摆,抬手环着他的腰抱他,脑袋埋在他腰间,眼神涣散着,“哥哥。”
“其实要是我没信他的话,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
“是呢,”宴琼缓缓说着,“那么多年都白教你了。”
“信他干什么?”
宴如惊摇摇头,“不知道。”
“可能是他太会骗人了。”
“哥哥,带我回家吧。”
宴琼俯身把人抱起,宴如惊勾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时不时地说些胡话。
“哥哥,其实我也挺装的。”
宴如惊想起自己刚才在晚宴上和宋昱的对峙。
她装成满不在乎的模样,不想让他从自己的脸上看到一次破裂的表情。
没办法。
他都那么得意了。
总不能表现成多受伤的模样,让他更得意。
宴琼顺着她的话夸她,“装得挺好的。”
“在哥哥面前伤心就够了。”
“多丢人我都不把你往外说。”
宴如惊是宴琼看着长大的,他甚至记得这小孩儿刚出生时候长什么模样。
那会儿为了培养宴琼的责任心,父母都让他多照顾照顾妹妹。
他照顾的很不错,所以后来也一直由他照顾。
就算说宴如惊是他从小一手带大的都不为过。
这么多年了,精心地养着,闯祸了受伤了都是他在身后第一时间解决。
教她做事教她做人,实话说,还是头一次,他看见宴如惊这副模样。
更意外的是,竟然是因为一个男人。
宴如惊最不把男人当回事儿,宋昱的手段不知道有多高明。
“没事,也算长见识了一回。”
宴如惊彻底昏睡过去之前,耳边听到宴琼这么说。
大教育家。
哪有他这么安慰人的?
酒精的作用明显,宴如惊一直睡着没醒,她再感觉到头昏脑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房间内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分不清现在几时几分。
抬起手在胀痛的额角揉了揉,房间门被人轻敲了两下。
“姐,醒了吗?”宴如星在门口叫她。
“进来。”宴如惊张了张嘴,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哑。
宴如星压下门把手开了门,他端进来一小碗醒酒汤。
“哥早上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人给你做的,我这一上午来来回回七八次了,你都还睡着。”
“这碗是刚做的,趁热喝了吧。”
“噢。”宴如惊应着,缓了缓神之后起身,接过宴如星递来的那个小碗。
“姐,你跟那言家的二公子到底有什么渊源啊?哥昨天怎么去把人打了一顿?”
宴如星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离谱,“那可是咱哥诶,脑袋上顶两个字叫宴琼,头一次见他这么粗鲁地用暴力解决问题的。”
宴如惊隐约记得这码事,一夜过去,她的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汤匙在碗里搅合了两下,随后舀起一小勺喝到嘴里。
“哥不是一直那样吗?”
“以暴制暴?”
“不是。”
“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然这次的事情有那么一点偏差。
宴如惊能理解宴琼。
宴如星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他打你了?”
“不是,我昨天跟哥说,我有点伤心了。”
“那他总不好费劲用个手段让宋昱那家伙也变得心痛起来吧?”
“明显这种直接上手让他知道疼的感觉更方便。”
宴如星皱眉,“我真是,理解不了你们兄妹两人的想法。”
“姐,我是捡来的吗?”
宴如惊把那小碗汤喝完,空碗塞到了宴如星手里,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刺眼的光线瞬间让她眯了眯眼。
“是啊,我小时候出去玩的时候在垃圾桶旁边有个小黑狗对着我汪汪地叫,我看它可怜就把它带回家了。”
“后来它忽然就变成人了,跟你长得一样。”
“……”
“姐,我再去给你拿一碗醒酒汤吧……”
又开始说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