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观测 第19章 铸炉15

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跟前却说出这样的话，这情形怎么看都有些灵异而恐怖，但另外两人却跟着认真了起来。

“你在这个世界找到的东西能证明我们那个世界发生的事？”冬涉川皱紧了眉问。

观岭连忙点头，他张嘴支吾了一下，组织起语言说道：“我是有两边的记忆，但是其实大部分是相去不远的。我能分清……这个世界的不一样我可以解释。”

“把我们的世界称为A，这个世界称为B的话。在A世界里，我已经在34年前的案件中死亡，我根本没有活到贺山哥失踪的时候，所以后面我所有的记忆都不可信，而是编造的。在B世界，观岭前半段的经历和我相同，包括……死亡的事，但是后面的，编造的有区别。”

他语气信誓旦旦：“那些都是假的……只是有人想让我这样认为…也有可能是我在覆写过来的时候产生了干扰，因为我根本就是个死人。”

冬涉川看向了谢执结，没有表示。

而对这些研究更深的谢执结也有些疑惑，他认真倾听之后问道：“你认为为你编造记忆的是谁？”

观岭没有停顿地接上了他的话：“A世界里是贺山哥，B世界里我不知道。”

没有充足的证据，但这一刻，谢执结认为他说的那些也推不出逻辑问题。

谢执结也将目光投向了冬涉川：“我想……我们恐怕确实需要见‘贺山’一面。”

“我也很好奇。”冬涉川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正是观岭的意图！他忙点头，跟着说道：“能带上我吗？我不会拖后腿……这个不论如何我都想要去。”

“是要带你去见他。”谢执结微笑道，“如果你对贺山而言十分重要……那么你就可能是他作为异常物的某种关键所在。”

研究院里得知的那些关于半异常的事两人都没有同观岭说的打算。

任何人都难以接受重要之人拼尽全力在绝境中谋求生存之时，被他人所迫害，因利而丧失生命，成了个物品，在死后还要受他们所利用。

这不合适，也太残忍。

决定好要过去，观岭临时换了身衣服，也没带别的什么就跟着冬涉川走。

路上谢执结不方便开口，冬涉川接了他的话同人说：“待会见一面我们就要走。”

“我知道。”观岭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有冬涉川和谢执结帮他，他已经十分感激了。

换做其他人恐怕还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但在回来的车上，观岭也仔细回味了很多，包括他那个简历他也拉出来从头到尾好好的看了一遍。

他要去见贺山，见他自己的那个贺山。

这一个他也要见……

两个世界的观岭重合度那样高的经历，这个贺山会做出什么选择，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贺山一定也是如此。

能找到相同点他就能……

“我会和你们一起走的。”观岭嘴唇颤了颤说道，“贺山哥还在等我。”

冬涉川看了他一眼后便不再说话，但心里却又问谢执结：【有没有可能他那个贺山哥掉进了倒影空间，然后到这个世界来了？把这个世界贺山覆写了……然后又被别的怪物覆写，导致他们成了这个模样？】

谢执结跟着两人，一步步回到万物公司所在区域的空间中。这里的空间十分狭小，走廊只能容纳一个人直立行走通过，他头顶网上一拳的距离就是天花板。

两侧有一些通向其他空间的拐角，但哪一个都不是他要走的路。

换做其他人类恐怕会感到十分压抑难受，呆的时间再长些搞不好就要崩溃做些极端事——成为那些不因异常，不因饥饿干渴而死的部分。

可他不是人类。

面对冬涉川的提问，他的语气也十分自然，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存在这样的可能。只是我方世界中贺山的情况尚且未知，无法给出准确答复。】

冬涉川抿了下嘴，还没再说点什么，谢执结便又补充了一句：【但我认为观岭的感觉应该没有问题。他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或者执着。】

相比起这些，观岭嘴皮子一碰，说的那句“死的人是我”问题才更大一些。

冬涉川显然也想起了这点，他又看了眼观岭，问谢执结：【他真是死人？】

【需要详细检测才能确定。】谢执结答道，【异常物特性较为特殊，不同的异常物存在的方式也不同，要考虑的因素过多，无法以我手中的简易监测数据得出结论。按照现有数据，他是一个活人。】

答案滴水不漏又官方，冬涉川听了更烦，他讨厌死了谢执结这副“机器人腔调”，于是也再懒得说些什么。

刚下过雨，夜晚丝丝寒气绕在两人身边。

观岭淋过雨又一整天精神紧张，到公司旁边的时候还打了个打喷嚏，看着就像是要感冒。

冬涉川见人也说不出来什么对方不是活人之类的话。

“我们怎么进去啊？冬先生。”观岭说着又搓了下手。他探头望了眼那个方向，门口有保安，两侧也隐约能看到保安胸口别的小型射灯。

周遭光线很好，路灯全都开着，监控的红光也一闪一闪的。

观岭觉得他们是偷偷进去见一眼人就走，却没想到冬涉川旁若无人地就走上前。

保安瞧见人正要说点什么，刺耳的警报声就猛地响了起来，那嘴张一半的保安顿时惊慌失措地离开了保安亭，连滚带爬地就进了楼栋内。

“……调查局的人手脚真快。”冬涉川低声道，“我们那边也这样？”

谢执结和他一样，早有准备：【是的，有过之而不及。回到一层之后我们也要做好准备。】

“啊？”观岭显然接不上冬涉川的话，他还没看懂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等下，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怎么好像出事了？”

冬涉川点了下头，越过他径直向前方走去：“我就是事。”

“跟先前谢执结说的一样，怕你就站去调查局的人身边，他们不杀普通人，你就算是个死的他们也认不出来。要不然你就跟紧点，去瞅眼你那个贺山哥早点走人。”

观岭闻言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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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接受建议的调查局已然控制了万物企业的大楼，和没什么实权的研究院不同，他们出动就意味着有事情在失控。

万物企业有心想要阻止也扭不过大腿，再三要求不允许窃取“商业机密”的同时，老总也要求坐在远处的监控室。

另一侧则是枝九和调查局的局长。

面对着监控传来的画面，那面上看着一派祥和的老总顿时沉不住气了：“就这么两个人来，也值得您二位这么兴师动众？”

局长看着监控里的画面没有任何搭理人的意思。

枝九反而皱紧了眉，他连着推了两下眼镜：“少了个人…要小心他们那边可能还有后手，跟后面那个矮点的之前没见过。”

“警校出身。”局长接着他的话说道，显然是看出了观岭的情况，“跟公安那边对接一下，让他们去盘一下这人是怎么回事。”

“是。”立刻有人领了命令出了房间。

监控室内的人又少了一个，万物老总也放松了点：“好吧，就当值得，您两这联合出手，什么时候能搞定？我们企业的人明天还得上班呢，迟了总有些……”

他话还没说完，监视器里的画面便陡生异变。

矗立于城市之中的“庞然大物”有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高悬的Logo失去支撑掉落下来，砸在灰土上，溅射起一片烟尘。

哪怕没有声音传来，他也能知道那该是多大的一声巨响。

老总震惊到失语，当场就拍了桌子站起来：“你们的人呢？！他们这是……这都要冲进去了，你们的人怎么回事？有你们这样保护企业的吗？”

局长还是没搭理他，枝九倒是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前面那个人的危险评级很高，我粗略定的等级是‘不可感知’，一旦因为‘感知’而被注意到，就有变成尘土的可能。”

“直面攻击就是送死。”

“那你们就看他这样旁若无人地进去？！”老总没忍住吼道。

局长终于看向他：“我们在里面安排了持有异常物的人。”

枝九接着说道：“没有窥探你们企业的机密的打算，但现在情况你也看见了。对方实力不凡，即便是我们也要退让三份。研究院都被他逼出了紧急对策性防御模式，没我们来你也没任何办法……最多就是再多死点人。”

万物老总哑口无言，眼神也开始躲闪。

“你们企业到底存了个什么东西？是不是从半异常强行转过去的异常物？作用？功能？特性？收容方式？你总该跟我们说点什么吧？”枝九问道。

眼见着监控画面中的人消失在烟尘之中，万物老总泄了气一般瘫回了座位上。

他沉默了会开口说道：“是存了个异常物，我承认我们是……非法收容了，但这些东西放你们研究院里发挥不出最大作用，包括你们调查局也是……我这么说你们也别生气，这就是事实。你们除了出任务做研究，把那些宝贝都束之高阁，我们知道这事的谁都清楚……”

“说有用的。”局长打断他那些陈词滥调推卸责任的话语。

老总哽了下，焉嗒嗒地又说：“没编号，我就喊的‘那东西’，他们有人说那是‘炉子’。长相上和炉子差不多，在异常物里大概算大的，像那种几百来年前的窑炉，半个房间大，一次能烧两具尸体。烧别的吧，也行，不过就是普通的烧，但好像就是爱吃人一些，一个人转化的能源……拿你们听得懂的说，差不多能供北边一天的电……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么个宝贝东西，放你们手里，你们也就是找个什么‘收容场所’把它给收了，作用是一点也发挥不了……”

“说有用的。”枝九用指节敲了敲桌子，语气明显不耐起来。

“……有用的。没看出来什么特性，这么多年了，就当炉子使的。最多就是烧人烧不出来灰，塞进去之后过个十多分钟去看吧就没了，一点灰都没有……再就是，做这事的人不能长做，呆两天就得换，不然会自己钻进去把自己烧了。”老总说道。

“也就是说除了用以外你们大部分事情都不清楚。”枝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又戴了回去。

“用着没问题不久可以了吗？”老总梗着脖子说道，“你、你们用哪些异常物难道都研究清楚了？”

“你还没说前面的问题。”枝九将目光投向他，“这个异常物是不是你们从半异常转变过去的？还是要我说‘新矿’？”

被人揭了底，老总完全放弃了，他摆烂似地说道：“……你知道你还问这么多？是，确实是怎么了？这事多得很，当初你们怎么不阻止？现在倒是来马后炮我？”

“不用说了。”局长开口道，“覆写完成这类事没几个人记得住。但只要有一个记得被覆写者的事，悲剧就不会停止。”

“你们不能忘了，那也曾经是人。杀死还有救的可能的人，那就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