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濯华进京这日,李琉风是在使者别院接见的她。
再次见到这个妖冶的女子,看着那张扬放肆的面孔,李琉风想起在滇南的一幕幕,她不齿自己对乞颜赤纳的抛弃,由此更转变为对木濯华这个始作俑者的痛恨,恨意浓重却不得不隐忍不发,只斜眼睨道“王女进京有何贵干,可有诚意?”
木濯华一如既往的轻佻得意“我来是赔罪的,从前之事望陛下与殿下恕罪,就当看在我为您助力战胜乞颜赤纳的份上。”
看她一步步逼近,李琉风下意识闪避,怕这个毒妇会再次用些不干不净的手段来操控自己。
侍卫挡在她身前将她护的严实。
木濯华见此嗤笑“殿下胆子当真是小,远不比当年单枪匹马就敢去崮南府救你的乞颜赤纳,我对她仰慕已久,却未曾想她竟对你一往情深。”
李琉风闻言不禁恼怒“你倒好意思说什么仰慕,你分明是垂涎强占!你卑鄙下流无耻。”
木濯华一脸无赖相“即便没有那个蛊虫她也会自愿的,她若不从我还有其余千百种法子,我只不过选的是最为省心的一种。我爱慕她想与她做有情事有何不可?”
李琉风被气红了眼,只觉得血向头顶冲“混蛋!你的爱慕算什么东西,你爱慕她却还要逼迫羞辱她,你可曾问过她愿不愿!”
“她愿不愿关我何事?我想做便做咯,至于爱慕——殿下不觉得很可笑么?乞颜赤纳因情字从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你亦因此违心嫁人而后又将乞颜赤纳折磨囚禁,深陷孽缘苦苦挣扎,这便是你的爱慕?这便是乞颜赤纳的爱慕?情之一字害人害己本就不该存在于世!手握权力最不该谈的就是情。”木濯华早就探究过二人的感情,又对乞颜赤纳监视多年,她最知李琉风的软肋,便字字句句都刻意往她的心口扎。
李琉风只觉得喉头哽住,欲言无辞,骨子里的软弱似要倾泻,但她强撑着闭眼深深吸气心里告诫自己,不可落泪,不可退缩,不可配不上乞颜赤纳的悉心教导,不可软弱到在最该袒护她的时候将头缩回去。
那岂非是欺软怕硬的缩头乌龟。
心绪平缓些许后她冷声道“情字本无错,错的是无知,是自以为是,是时局所困之下的闭口不言,她若早对我坦诚亦或是我对她多些信任都不至走到这步,可肉眼凡胎怎会未卜先知,我们谁都没有错!她如今是本宫的人,轮不到你喜或不喜,你若是再敢有半分恶念,小心出不得我衡国都城!”
她站在使馆厅堂上,一身红衣满面怒容,眼尾勾描的那道上扬的红线似乎是点燃的怒火熊熊燃烧,冷叱回荡在空旷的厅内泛起回音,侍卫察觉到主上的怒气愈发握紧手中利刃,只等一声令下,利刃出鞘,取贼首级。
木濯华却是丝毫不曾将她放在眼里,脸上带着懒散的笑意,一步步逼近挑衅道“在滇南时你可知乞颜赤纳为何会委身于我?真当她对我无半分情意么?那日在马车上的确是我强迫于她,可自那之后的几日我并未操控她,她的迎合皆是心甘情愿的。世人皆道乞颜赤纳冷如冰霜,是神女降世,可她分明与花船上那些卖笑陪酒的女人是一样的放荡。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怎会不想男欢女爱?如今在你这里扮上一幅清白无辜的模样言之凿凿尽数是被我所逼迫,你便信了……这才是乞颜赤纳的高明之处,事做了,名声也不曾丢,还享受一份死心塌地与怜爱……”
“你闭嘴!”李琉风被她言语刺激的失去理智,夺过侍卫的刀朝她劈头砍去。
经戈娅调教的身手寻常人根本奈何不得她,再加上手持利刃,木濯华竟落了下风,一来二去连那紫色的衣裙也被利刃划破。
可木濯华却只得逞的轻笑,仗着自己身手灵活柔韧,贴着李琉风便要将蛊虫打入她体内。李琉风眼见那绿色的虫子要落在自己身上,心下一骇,急忙旋身闪躲,却不料木濯华另一只手掌内仍藏了一只。左右皆被封堵之时,李琉风认命的挥刀前劈要与木濯华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一阵风起,白色的纱幔猛然将二人隔绝开,一阵澎湃的内力将那近在咫尺的蛊虫挡了回去。
与此同时响起女子的话音“木濯华,在衡国你竟还如此放肆,小心身首异处。”
木濯华不用回身便知来人是谁,世上除了龙女再无第二个人有如此身手,也再无第二个人与她作对!
她咬牙切齿道“龙女……我劝你少管闲事……”
龙女收回白纱这才负手大摇大摆的走入,且斜眼睨着木濯华,脸色冷峻至极“你欺负我阿纳姐姐的账我还未同与你算呢。”
木濯华视线在李琉风与木濯华之间转过一圈,心知自己落了下风,只道“今日到此为止,来日若是对唐江决堤一事有难处,尽可来找我。”
在场唯一一个恶人离去后,李琉风与龙女之间也并未有话可说,只是李琉风转身欲走之时,龙女唤住她道“我要见阿纳姐姐。”
李琉风不曾回身,匆匆留下一句“明日午后,长宁殿会客厅。”
御书房外侍卫布防增多一倍,李琉风被侍卫拦住去路,这还是初次见皇姐下令将她也阻拦在外,虽是好奇御书房内发生何事,可见天色不早她决定还是先回长宁殿去。
她走后,御书房内传来出一阵杯盏碎裂之声。
“宋苒!你从实招来,朕饶你不死!”
“陛下,臣冤枉,陛下对臣有再造之恩,臣怎会背刺陛下……”
“那夜当值的守卫已言明就是你去而复返又来过御书房,你该如何解释!”
“那夜臣随陛下回寝殿后,易大人托臣去找几个紫砂的花盆,臣跟着易大人选了许久的花样,根本不曾回过御书房。”
见宋苒情真意切,李辞年无力的扶额命她退下,若不是宋苒去而复返,那侍卫看见的人是谁?还是侍卫说了谎?
李辞年迫切的想找出一个答案,她猛地起身赶回寝殿去询问易归迁那夜可曾吩咐宋苒办事。易归迁称是,花盆已然摆在院内,且伸手指给她看。如此宋苒摆脱嫌疑,可侍卫分明说看见的是宋苒……
难不成有鬼……
李辞年便带人再去御书房亲审侍卫,将宋苒带至她面前让他看仔细,那侍卫端详过后犹疑道“那人似乎是比宋大人高些,臣当时瞥见她漏出的一寸锁骨,是比宋大人粗的,臣自觉失礼便不敢再看。”
李辞年闻言心下大惊,面上却装的不动声色,心想竟有人易容潜入皇城……
看来自己这位子坐的并不稳当,只是不知是何人兴风作浪,难不成是李辞澜或是李辞渊的旧部?
折腾这一日后她深感乏累,暂且打消传召李琉风的念头,欲次日早朝后再留她。
只不过此时即便传召李琉风,李琉风也是顾不得去的。
她午后回到长宁殿便看见陪娜日读书的人静静坐在窗下,顶着一缕暖阳闭目养神,坚毅的面容似乎镀上一层金光。她走过去命娜日去找秀雪玩,娜日见她神色不善,犹疑的看向师父。
乞颜赤纳也看出李琉风的不悦,便配合的支开娜日,娜日怯怯的拉李琉风的衣袖求她“姨母别欺负师父……”
原本积郁的怒气被小孩子的央求驱散大半,李琉风莫名觉得心酸,深吸了口气轻声哄她“姨母有事问你师父,不会欺负她的,你且去玩。”
乞颜赤纳附和道“去罢,待会儿我便去寻你。”
见师父发话,娜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找秀雪。
待只剩二人后,李琉风脸色阴沉的盯着眼前人一言不发,乞颜赤纳只茫然的回望着她。
问“何事?”
睿智的人迷茫时的样子显得万分纯良好欺,看的李琉风心下纠结起来。
是否该直白的问她在滇国时为何顺从木濯华?若是问,那岂非是自己不信她,自己当初的忏悔显得多可笑。若不问,自己又深受木濯华那番话的折磨。
就这般静静盯着乞颜赤纳的面容,她突然有些舍不得质问她了……这样的人怎会是木濯华说的那样不堪呢?
若是贸然发问,岂非惹得她再次伤心,但面前人倘如真像木濯华所言那般龌龊……她私心是害怕的……
究竟问不问呢……她只觉得好委屈……
那双琥珀色的眼里光华澄澈,满含怜爱悲悯,比草原落日下的长河还要温柔。
李琉风终究是心软了。
凭何要被人用那般的恶意揣度,要被那般恶毒的言论批判。
她所有疑问不解终只化作一句“你可会想要鱼水之欢?”
乞颜赤纳闻言立刻惊的瞪圆了眼。
“何?”
李琉风见状觉得羞耻,却硬着头皮再次发问“你可会想要鱼水之欢,可会想与人欢好?
乞颜赤纳脸上不禁泛起红意。
“你发的哪门子癔症?为何如此发问。”
李琉风蹙眉道“不说没有便是有……你若想要我也可给你!你不必贪恋恶人,起码我不会害你,不会轻贱你。”
恶人?
越说乞颜赤纳越糊涂,她不解“谁是恶人?”
落在李琉风耳中便成了,谁是恶人!
李琉风误以为她连木濯华被称恶人都不许,于是愤而离去,徒留莫名其妙的乞颜赤纳。
好在乞颜赤纳觉得反常,去寻娜日的时候顺带问秀雪近日有何事发生。
秀雪是知晓使臣进京一事的,便与乞颜赤纳说了,只是秀雪也不清楚来人是谁。
乞颜赤纳联想到这些时日李琉风的忙碌,心下一一排除了齐国,番邦以及西域小国,那惹得李琉风不快的“恶人”或许正是木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