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 第4章 安静一点

回学校的时候没有学校安排的车，需要先在村里坐大巴车到汽车站，再从汽车站走到公交站坐公交去学校。

学校规定，晚上七点前到教室上晚自习。

陈知乐第一次按照这个路线走，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便早早准备好。

出门时，李念听塞给她一把粉色的伞，挂着没剪的吊牌。

“出门打伞，不要晒坏我的宝贝。”

门外也传来温思宁的声音，“乐乐，你好了没？车快来了！”

陈知乐赶紧用手语比划，“妈妈，温思宁叫我了。我去学校了，不要担心我。”

“好。”

她和温思宁等了快十分钟，等到了去市里的大巴车。

出站后，陈知乐紧跟温思宁，她不清楚从汽车站到公交站怎么走。

温思宁在军训前特意走过一次，知道路线，边走边提醒她，“从车站出来后一直往右走，走到新华书店这里左拐就到了公交站。”

陈知乐拎的包里装了很多东西，有她从学校带回来的衣服，和妈妈给她装的零食糖果。

她走得吃力，努力记住路上的标记。

路上见到的一切无比陌生，让人眼花缭乱。

陈知乐和温思宁走了十五分钟才走到公交站，这里已经有很多穿着南中校服的人在等车。

她们等了很久，公交车缓缓靠近，车上没有空位了。

即使这样，大家还是纷纷挤上车，南中位置太偏僻了，开往南中的公交车要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才有一趟。

只要上了车，不管是坐着还是蹲着站着都能到学校。

温思宁攥着她的手腕冲进人群里，“快跟上。”

陈知乐抱着行李袋往前挤，根本不需要她发力，后面的人直接把她推上了车。

她和温思宁被隔开了，她一手抱着行李袋，另一只手努力抓住扶手。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吸引了陈知乐的注意，她抬头看去，椅子上坐着的人是宋言一，就在她面前。

他旁边还有周易满和谢芯，周易满戴着黑色耳机，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谢芯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宋言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陈同学，你是不是近视？我就在你面前，你都看不到。”

陈知乐回神，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是有点近视。”

行李袋很重，加上公交车摇摇晃晃，她差点抱不住，宋言一直接拿过来，“你放地上呗，我帮你看着，看你拿着怪辛苦的。”

宋言一说着收回了大大咧咧敞开的双腿，留了一小片位置给她。

能解放双手，陈知乐当然不会扭捏，连忙说了声谢谢。

不得不说，南中这个位置确实远，加上公交车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才到南中。

陈知乐刚要弯腰，宋言一已经把她的东西抱起来给她，“还挺重的，你一个人能行吗？”

熟稔的语气让她不由得愣了下，“我和朋友一起的，谢谢你。”

她忙双手接过行李袋，温思宁已经下车了。

南中是终点站，前门后门都能下，从哪里下车本来是不需要做思考的事情，哪里近就走哪里。

宋言一叫醒了周易满，她看到他很烦躁似地抓了下头发，陈知乐咬了咬牙，似乎是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走后门。

她抱着行李袋从周易满面前走过下车，温思宁已经在等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太难了太难了！”

“可怕的不是要一直站到学校，而是每周都要！”

想起刚刚一路的艰难，陈知乐在心里默默叹气，安慰快要爆炸的朋友，“没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周的辛苦已经过去了。”

明天就是新生开学典礼，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陈知乐到教室的时候，几名同学正忙着发书本，她走向自己的座位，后面、左右的人还没来。

不一会儿，她的桌面上堆起厚厚一沓书，像小山一样高。

书本发完了，坐在她附近的人还是没来，几乎是在上课铃声响起的同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芯和段芊芊急匆匆跑来，周易满和宋言一紧随其后，两个高挑的男生看起来并不着急。

这几个人落座，陈知乐后知后觉发现，她被这群人包围了。

谢芯是她的同桌，宋言一在她后面，她右手边是周易满，周易满正后方是段芊芊。

“所有人，安静。”班主任李娇一声令下，没人敢不听，光是她一米八的身高已经极具压迫感，更不用说这中气十足的声音。

李娇审视的目光看向台下，“首先恭喜各位来到南中，在这里未来的三年你们可以尽情拼搏，我会与你们并肩作战。”

“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今晚必须完成，选班委，有没有人自荐的？”

选班委这件事能让整个班级瞬间躁动，一声声“满哥”起此彼伏，声浪大过天。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下来，周易满出色的表现和大方阔绰的行为无疑成了班长呼声最高的人选。

周易满对此不感兴趣，拧着眉多次婉拒，抵不过呼声太高，李娇直接拍板决定。

哄闹过后，无人敢举手，李娇干脆让每个人拿出草稿纸，不管有没有意向，都要交一张纸上来。有意竞选班干部的人，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和想胜任的职位写在纸上。不想竞选的就交白纸。

陈知乐握着笔，按捺住心里的澎湃，激动地在白纸上写下几行字：

姓名：陈知乐

竞选职位：副班长

竞选理由：想挑战自我，不甘于平淡

优点：耐心，脾气好

她小心翼翼将纸折好，余光不自觉瞟向左右，生怕别人看到她写的什么。

后头的人晃了下她的椅子，陈知乐回头，宋言一笑嘻嘻把纸递给她，一张白纸，什么都没写，她接过一起往前递。

刚坐好，身后的人又开始摇晃她的椅子，陈知乐不得不再次转身，“还有什么事吗？”

“你近视怎么不戴眼镜？明天上课你看得见吗？”

她默了默，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不安涌上心头，迅速占据她的脑海。

陈知乐敷衍地“嗯”了声，转回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该怎么告诉妈妈，她近视这件事情？

妈妈知道了，会不会责怪她？

陈知乐发现看不清黑板的时候，是初三下学期，那时候进入中考冲刺复习阶段，每天做题做卷子，加上位置靠前，她没觉得有影响。

现在，她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她很难看清黑板上的字。

陈知乐不禁为自己担忧，以后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李娇猛地一拍讲台，“现在跟大家说一下班委名单。”

“班长周易满”

“副班长田志芳”

不是自己，她的内心被失落难过填满，只是陈知乐很会安慰自己，没关系，已经迈出那一步，很厉害了。

争取过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讲台上李娇的声音还在继续，“学习委员……”

“纪律委员陈知乐”

“……”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陈知乐猛然抬头，杏眸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成了班委！

刚才的失落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也许很多年后，她想起这件事，不会觉得当上班委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现在这份肯定带给她的鼓舞是难以言说的。

班委名单就这样确定下来，李娇特别嘱咐，明天新生开学每个人必须穿好校服，整理好仪容仪表。

有这份喜悦在，她暂时把那些担忧抛在脑后，迎接新的一天。

新生入学为庄严肃穆的南中添了很多热闹，迎面见到的每个人几乎都是热情洋溢，满脸期待。

开学仪式举行的时候烈日当空，也挡不住新生叽叽喳喳的欢笑声。

陈知乐站在队伍里，伸手挡住眼睛，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汇聚在队伍最前头的身影上。

班长站在队伍里的第一位，今天他换上了南中的经典黑白标配校服。

宽松的白色上衣套在他身上，显得他更清瘦高大了，黑色校服裤对他来说好像有点短。

也许是他的腿太长了，比例太优越了。

年级主任顶着暴晒依然妙语连珠，同学们的嬉笑渐渐变成了抱怨什么时候结束，站得腿都酸的时候，终于等来一句“各自带队回班级上课”。

陈知乐走在拥挤的人群里，轻舒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真正让她头疼的还在后面，一天的课下来，她看不见黑板上的字，只能努力把老师说的内容知识点记下来。

到了晚自习时间，她加紧把笔记整理好，然后预习，现在看不到黑板上写的，她只有熟悉课本，熟悉第二天老师要讲的内容。

旁边谢芯转过身和她身后的宋言一聊天，她整个人被这些声音包围了，陈知乐努力忽视，讲台被人冷不丁地拍了一下，吓她一跳。

李娇犀利的眼神把台下扫了一遍，“保持安静，纪律委员维持好纪律，把大声讲话的人全部记下来给我。”

“纪律委员在哪，举手。”

陈知乐乖乖举手，对上李娇注视的目光，点了点头。

把维持秩序的任务交给她，李娇离开了。

莫名的压力向她袭来，陈知乐快速看了一圈，前面有几个男生在说话，李娇一走，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她喊了声，“请大家保持安静。”

没有用，还是一样吵。

陈知乐不禁有些泄气，脸上像是有许多小蚂蚁在爬，让她坐立难安。

她察觉到有些视线落在她身上，来自左边、右边……

陈知乐低着头，用笔戳了戳谢芯的手臂，“你转回来坐好吧，我要记名字了。”

记名字交给老师这一招，是管纪律最常用的方式。

谢芯有些不高兴，出于对李娇的畏惧，还是转身回来，“咱俩是同桌，还是室友，你不能记我。”

陈知乐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她不会真的记名字，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保持安静。

这一招对女生管用，对男生似乎用处不大。

比如她邻座的周易满和后面的宋言一，聊得很大声。

真的很吵。

陈知乐纠结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地转头对周易满说，“你可以安静一点吗？”

“你是班长，你说话大家也会跟着说的，老师让我维持纪律。”

“你说什么？”周易满凑近了一点，半个头歪着向她靠近。

突然的举动让她更加紧张，细细的手指紧紧捏住笔，陈知乐下意识低着头，声音更大了些，“我说，你可以不要说话吗？”

“你太吵了，影响班级纪律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周围好像也安静了。

这份安静维持了不到三秒，就被肆意的笑声打破。

“哈哈哈，阿满，听到了没？人家女生说你吵！”

宋言一毫不留情嘲笑完，就得到陈知乐回头一记眼神杀，“还有你，宋言一同学，麻烦你安静一点。”

宋言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立马噤声。

这两个人安静了，陈知乐并不轻松，因为前面的同学还是在说话。

盯着在聊天的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到嘴边的“请”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忽然怕了，她说出来其他人会安静吗？

如果其他同学不听她的，怎么办？

顾虑担心一旦多了，做事就会畏手畏脚，那么简单的一句“请大家保持安静”，犹如石头堵在她喉咙里，难以启齿。

“别吵了，纪律委员说了安静都听不到吗？”

耳边忽然传来周易满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大，几乎全班同学都停下手里的事情，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周易满生得一双漂亮细长的桃花眼，笑时让人如沐春风，不笑的时候也分外疏离冷漠。

“谁再说话，全部记名字。”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前头说话的同学也安静了，虽然今天才第一天上课，但经过半个月的军训，男生之间早就混熟了。

周易满除了有钱大方外，也不好惹，这是男生们公认的事实。

教室里瞬间安静如鸡，陈知乐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感激地看着周易满，轻声道谢，“谢谢。”

周易满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左腿翘起搭在右腿上，双手背过头往后靠，吊儿郎当道，“谢什么？我是班长，管纪律应该的。”

言下之意，不是在帮你。

尽管明白了他的意思，陈知乐还是很感谢他。

要是没有他，等下班主任来了，听见这么吵，会生气的。

新生开学的第一周，除了上课，更多的是适应新的同学和学习环境，这些对陈知乐太吃力了。

尤其是上课看不到黑板。

周五放学这天，她决定回家。

无论如何也得跟妈妈说了，不然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和温思宁约好在校门口见面，陈知乐背着书包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温思宁在等她。

“乐乐，我妈妈让我告诉你，说你妈妈在校门口等你，找你有事呢！”

“话我带到了，我小姨今天来接我，我得赶紧走了啊。”

“拜拜。”

陈知乐冲一溜烟跑开的温思宁晃手，两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书包带，心里跳出不好的预感。

妈妈怎么来了？

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