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筠溪下午的精神状态依然不好,她算了算时间,有把握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工作,于是在16点时收工。
回到酒店,她吃了两片药后便爬上床睡觉。
因药物关系,她睡得很沉,醒来时房间一片漆黑,打开手机一看已经19:23。
她之前跟李睿说过,不用叫她一起吃饭。睡了一觉后,饥饿感比较强,她准备点一份外卖。
滑动手机时,看到有未读的微信,点开后,发现张飏发来两条信息。
18:05:【下班了吗?】
18:47:【你住在哪里?】
杨筠溪坐起来,忙忙碌碌又晕晕乎乎的一天,她快把张飏忘了。
急忙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不好意思,刚刚睡着了。】
她打字要告诉她住的地方时,张飏打来电话。
“喂?”
张飏直截了当:“你的地址。”
杨筠溪报了酒店的名字。
“我一刻钟后到。”张飏说完挂断电话。
杨筠溪有点懵,这人真是惜字如金。
她赶紧起身下床,准备去洗头洗澡,总不能带着一身灰尘去见他吧。
想着时间可能有点久,于是又返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给他留言:【我需要点时间,你不用急着赶来。】
*
洗完澡后,她裹着自己带的棕色浴巾,换了衣服,外套是一件中长款的米色大衣,配一条淡蓝色铅笔牛仔裤。
气温低的季节出差,她通常只带两套衣服,一套深色的,干活时穿,一套浅色的,下工后穿。明天她会继续穿上那身有腻子的衣服裤子干活。
穿好衣服,将头发吹得半干后,杨筠溪化了个淡妆。
时间到了19:50,她急忙套上门口的白色板鞋,拿着手机出门去。
她怕张飏久等,下了电梯后小跑出酒店。
室外的凉气袭来,杨筠溪迅速地拢了拢衣领,还是抵抗不住寒气,于是选择把衣服扣子扣好。
虽然大衣敞着穿更显气质,可此刻她只要温度不要风度,不然病上加病,误了工期可就麻烦。
街上车来车往,她四处搜寻着张飏的身影。
白天她看到的那两辆摩托车,其中有一辆是他的。一开始她也不确定,后来李睿告诉她骑大魔鬼的就是张飏和他的朋友。
李睿还追问杨筠溪跟张飏他们是什么关系。
她说:“一个认识的人。”
杨筠溪看了又看,没发现骑大魔鬼的帅气男人。
是哦,她让他不要急的,看来得等一等。
“这里。”
杨筠溪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停在十几米远外的黑色大G,张飏从副驾驶座里探出头,挥着手。
*
张飏下车,注视着向他走来的杨筠溪。
与白天一脸倦意、满身腻子,透着支离破碎的美不一样,此刻的她是一个精致美丽的都市女郎。
杨筠溪住在一家便捷连锁酒店,不巧的是最近这几天店前的路在整改,满地都是砂石地砖,地面坑坑洼洼,影响了她走路的速度。
而张飏和他的车就在烂路的尽头。
快到了,杨筠溪抬头微笑,没把注意力放在脚下,不小心被一块碎砖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本以为会跌倒,没想到被张飏接住,撞进了他的怀抱。
杨筠溪的心脏跳得格外卖力,她也分不清是被脚下的坑吓到了,还是被这个陌生的怀抱吓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特别安宁,就像疲惫的旅人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让人依恋。
“见到我还挺激动。”
杨筠溪回过神来,拉开和张飏的距离,没敢直视他,不去理会张飏的玩笑话,站稳后浅浅一笑:“这路不好走,谢谢啊!”
张飏看了一眼酒店logo,皱眉不满:“怎么住这种地方?”
“我们工作室还在起步阶段,这是出差的住宿标准,我觉得还不错,淡季168元就可以住到干净整洁的大床房。”
“还不错?”张飏踢了踢脚下的砂石,“看这破路?”
“我们是在网上订的酒店,到了之后才知道路长这样。”
“给你换一家?”
杨筠溪小吃一惊,急忙摇头:“不用了,谢谢。酒店的条件也没你想的那么差,而且我还要跟同事讨论工作,这里挺方便。”
张飏沉默了两秒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走吧!”
杨筠溪道谢后乖乖上车。
*
两个多月不见,杨筠溪见了张飏有种陌生感。尽管之前也不熟,但因为那时她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老想靠近他,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怪异之处。
可如今,她把自己和自己的事放在首位,就感到和他在一起有些不自然。
她打开一点车窗,让冷风灌进来,希望能吹走车内的尴尬。
“不是感冒了吗,还吹冷风?”
杨筠溪迅速地找了个借口:“每天都在工地上吃灰,就想呼吸点别的空气。”
“汽车尾气?”
杨筠溪假笑:“还别说,有时尾气可以提神。”
张飏觉得好笑便笑出了声,不过想到了些事:“给人画画很辛苦?”
杨筠溪在心里腹诽着: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工作都是辛苦的,并不是人人都有富贵命。
可她却说:“还好吧,我喜欢画,也就不觉得辛苦。”
张飏侧目看着杨筠溪,没说话。
车内陷入沉默。
杨筠溪没找到什么话题聊,便开始玩手机。
张飏倒是用余光打量了她几次,那人沉默得就跟一个坐顺风车的乘客一样。
“白天你为什么不介绍我?”
杨筠溪诧异地看着张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听上去还有几分埋怨。
“我是说过结婚后不干涉对方自由,可我没说要隐婚。”
杨筠溪见不能逃避问题,挺直了腰背:“当时你也看到了,黄太太闹得厉害,而你看上去就气质不凡,我要是说你是我老公,她还以为我带人找她麻烦,说不定就不让我画了。”
她特意强调:“我们工作室才起步,惹不起客户。”
“所以就可以惹我?”
杨筠溪目瞪口呆,张飏这是什么意思?她哪里惹到他了?
张飏冷哼一声:“气质不凡?还挺会讽刺人,不如直接用凶神恶煞。”
杨筠溪小心观察着他,就因为用了一个夸他的词,就惹到他了?
她笑嘻嘻地说:“听人说,镜子里的人要比真人漂亮些,可能是这个原因,女孩子都喜欢照镜子。也有人说,别人是自己的一面镜子。”
她顿了顿:“我作为镜子时,看到的你和你眼中的自己不太一样。”
张飏愕然地望着杨筠溪。
杨筠溪皱了皱眉,指着前方:“注意前面。”
张飏愣了一秒,乖乖地看向前方,不禁失笑:“为了说句好话,你绕了多少个弯,不累吗?”
杨筠溪噙笑不语,总不能跟他对着干,然后吵架吧。
“你是把我当成了上帝?”
上帝?
杨筠溪不解地望着笑得灿烂的男人。
夫者妇之天?
不是吧,这都什么年代了,张飏还有这种封建思想?
“你不会是想让一个现代女性遵循三从四德吧?”
张飏讶瞄了她一眼:“你要遵循吗?”
杨筠溪没有多想,摇了摇头。
“我是说,你把我当成顾客一样哄了。”
顾客是上帝。
原来如此。
“我没把你当成客户。”
张飏追问:“那当成什么?”
当成什么?
杨筠溪也不清楚,她只是害怕张飏生气,然后下意识地说一些哄人的话。
张飏也不等答案,自言自语:“当上帝挺好的。”
杨筠溪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心情不错。
*
张飏带杨筠溪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餐厅,她跟在身后,心里在想别的,没去关注餐厅的名字。不过从店铺装修到所在的黄金地段,能猜到这是个抢钱的地方。
服务员带着两人在靠窗位置入座。
这个时间点,餐厅里的人还很多,看来它并不是华而不实。
张飏为杨筠溪拉开椅子,等她入座。
“谢谢。”
张飏不动声色,坐到对面。
杨筠溪看了一眼手机,已经20:12,问了句:“这么晚了你还没吃吗?”
张飏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你第一次来沧南,我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
杨筠溪有些歉疚,直了直身子:“不好意思,耽搁你吃晚饭,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也不知道是谁客气。”
杨筠溪琢磨着,他们一直都挺客气的,不客气倒不正常。
摆在杨筠溪面前的是一锅砂锅粥,里面有白的大米、黄的玉米、绿的西蓝花、粉的虾仁、白中带黑的口蘑。锅中还在冒泡,才出炉的新鲜时蔬粥。
桌子上摆了四五个菜,靠近杨筠溪这边的是荷塘小炒和糖醋排骨。而靠近张飏那边都是些重口味菜,几乎每盘都有密密麻麻的红色干辣椒、青色的二荆条。
杨筠溪觉得,她跟张飏的关系就像这桌子上的菜一样,泾渭分明。
“我嗜辣。”张飏顿了顿,“你感冒了,吃点清淡的。”
杨筠溪没想到这个外表酷拽的男人,心思还有点细。
“谢谢。我平时也不怎么吃辣,这些菜正和我胃口。”
张飏拿起筷子:“吃吧。”
杨筠溪盯着砂锅里的粥,挺多的,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喝点粥?”
张飏正夹着一块裹满辣椒的鸡块塞进嘴里,犹豫了片刻,把一旁的空碗递过去:“来一点。”
杨筠溪接过碗,用勺子舀粥。白色瓷碗不大,她没舀几勺就满了,起身将碗放到张飏面前,没想到他半路拦截,从她手里接过碗。
只是,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白皙细嫩,有点凉。
与杨筠溪的手凉不同的是,张飏的手温高。
很多时候,她不太敏感,毕竟递东西、接东西时都会发生刚刚那样的碰触,大家都不是存心的,没什么可在意。
杨筠溪也把粥舀到自己的白瓷碗里,一则降温快一点,二则方便张飏加粥。
她吹走热气小口喝粥,味道不错,鲜美可口。
张飏吃东西快,但并不给人狼吞虎咽之感。
他时不时地看向对面低头和滚粥做斗争的女孩儿,想着要是自己像她那样吃东西,早就成了饿死鬼。
吃了五分饱后,张飏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水,想了想,掏出手机拍照。
杨筠溪注意到张飏的举动,微微抬头,露出一个灿烂迷人的笑容,十分配合。待他把手机搁在一旁,这才又开始吃东西。
期间,杨筠溪也给张飏拍了几张照片。
吃完饭后,杨筠溪跟在张飏后面,在市中心逛了一圈。
初到这座城市,好奇心满满,她想要记录下城市点滴,看到适合拍照的地方,就自拍。
当然,还会拉张飏一起拍照。
他们逛的时间不长,半个多小时左右,可是两人留下的照片却有二三十张。
*
已经过了22点,张飏开车要把杨筠溪送回酒店。
杨筠溪上车后,一手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估计药效还在,我想睡会儿。”
张飏目视前方,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杨筠溪现在真找不到什么话说,只能选择装睡。
夜已深,街上的车辆稀稀拉拉的,不过10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到杨筠溪所住的酒店门口。车一停好,她便睁开眼。
“到了!”她笑眯眯地看着张飏的下巴区域,“今天真的谢谢你,白天的事,还有刚刚美味的晚餐。”
张飏掀了掀嘴角:“客气。”
杨筠溪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了。”
张飏点头。
张飏没有立刻将车开走,从后视镜里看着越来越小的人影,直到人影完全消失后,这才启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