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怪物 第3章 保守秘密

一辆公交车平稳穿过车流向前开。

细心的人会发现公交车全身被奇异的藤蔓裹挟，藤蔓还在无限生长，一点点将公交车侵蚀，像是要把整辆车吞没。

灵活的藤蔓拽住了飞出去的黑影，黑影咚地摔在公交车的车顶。

异能者体质特殊，比起普通人不容易受到污染，但一旦感染情况会更糟。洛为澈与另一名还在车内的感染者遥遥对望。感染者的眼睛变成了动物胆汁般的墨绿色，身边无数藤蔓摇晃着朝四面八方张牙舞爪。手环显示污染值波动非常大，车上的人瘫倒一片，发出惨痛的哀嚎。

两人僵持着，都没有轻举妄动。突然，一个身影窜出来，隔断了他们的视线：“环保局行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继续挣扎只有死路一条！”

黑漆漆的枪口指向感染者，握枪的手抖出浅浅的虚影。

“立刻停止你们的行为，乖乖投降，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没人救得了你们！”

洛为澈瞠目结舌——这次不是装的。真是环保局的人？不是冒充的？他第一次见跟即将暴走的感染者讲道理试图以理服人的，新奇，太新奇了。他不在的这几年，看来科技和人文都有了飞跃的发展。

另一名队员帮伤员处理好伤口，将人扶到一边，也对着感染者举起了枪。两个小身板一前一后，一个瞄准脑门一个瞄准心脏，气势很强，但能力不祥，能力不祥，但心地善良。

他回头安慰洛为澈说：“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保护好你们！”

从来没有人对洛为澈说过这样的话。他没见过世面地愣愣点了一下头，应声：“好，你们小……”

歘——

洛为澈一个“心”字还没说完，那些藤蔓就发了疯，甩动着朝两名队员扑去！洛为澈注意到感染者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他还不打算动手，但能力失控了。

好在这两位不是装威风吓唬人，真的是经过严格筛选和专业培训的环保局队员，应变能力还不错，及时闪避，快速开枪！砰砰砰——枪准倒是让洛为澈为他们捏了把汗。

在其中一人快被藤蔓缠住时，洛为澈冲上去拉了他一把，并顺手扯住藤蔓往外一甩，硬生生把它扯断了。

“你……”队员惊讶。

洛为澈将食指放在唇边：“嘘。”

厚重的黑云盘旋在城市上空，滂沱大雨步步逼近。天昏地暗之间，正常行驶在马路上的公交车突然起了火！

下一刻，一个身影从被砸碎的窗口跃出翻到车顶，脚还没落地，强有力的水柱就撞上了感染者的胸口！

大风将火焰吹得更盛，熊熊燃烧的火光将两人围困其中，洛为澈抬手就是一片哗啦啦的水，双臂一挥，腾空而起的水流势如破竹，很快就把火灭了。

感染者用那双赤红的眼睛盯着洛为澈，他的手心不断窜出火苗，皮肤逐渐变成狰狞的褐红色。他不死心，但每一次都被洛为澈精准扑灭，水火本就相克，更何况洛为澈的异能显然强到霸道。

洛为澈无奈摊手：“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是有家室的人。”

“水系异能者……你很眼熟。”

金木水火土，五行为基础，这是最常见的异能属性，异能里头占百分之七十，想要根据异能属性断定身份无疑是大海捞针。

“去梦里慢慢想吧。”洛为澈好心地建议，手上也没停，致力于将建议变为现实。

水火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头顶上有人缠斗，都快把车顶给掀翻了，司机心理素质再好也被吓得一震一震，差点方向盘一打往路边撞去，幸好在最危急关头，残存的意志迸发出了超强的力量。

侥幸逃生后他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开，那个怪物男人急躁地吼了一声：“快点！”

话音方落，一道身影霍然出现，他站在马路中间，像一面挺拔的旗帜，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并且毫不犹豫地对着他们举起了枪。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

水流在洛为澈的操控下变化多端，时快时慢，时远时近，密密麻麻的攻击几乎难以找到反击的突破口。感染者只能不停躲避，被逼得步步后退，胸口剧烈起伏，吐出灰沉的白气：“呵……水属性的异能者确实多……”

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流出：“但……呼……能把异能用到这种程度的……呼……你……你是……”

洛为澈没耐心听完，一脚踹向他的胸口，不料公交车一个急刹，那感染者直接被他踹飞了。

“抱歉。”他没能把话说完，洛为澈帮他补充：“我是，天才。”

被踹飞的肉｜体，恰好落在了俞未燃身前。

砰的一声从天而降，送来一个“人头”。天上不会掉馅饼，但会下“尸体”。具体是活还是死，俞未燃低头看了眼——好像还有一口气。

他看向烟雾缭绕的车顶，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看不清是人是怪，是敌是友。他当然不会相信是感染者作恶自毙从上面摔下来的，上面有人，而且肯定不是雷高明的人，究竟是谁？

感染者的理智在目睹同伴“死亡”后彻底坍塌。他一掌拍碎了操纵台，咆哮：“开！继续开！从他的身体碾过去！”

可怜的司机要被逼疯了，如果他继续往前开，迎接他的要么是枪林弹雨，要不就是一条人命，如果他不开……抵在喉间的尖刺划破了他的皮肤，伤口渗出血珠。

司机只能一狠心，朝那人冲过去——砰砰砰！

接连三枪，准确无误地打中了公交车的轮胎！车辆稍稍打滑后稳住，停靠在了路边。司机转过僵硬的脖颈，恐惧又无辜地看向那怪人：看吧，不是我不想开……

“呃！”

感染者掐着司机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洛为澈本想下去捡人，看看还有没有气，听到枪声后脚步一顿。

快速、稳定、干脆的三声，绝不可能是环保局那两人打出来的。

有人来了？水汽尚未散去，洛为澈仿佛置身烟雨江南，被水雾裹成蚕蛹，看不清来者是谁。

砰！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枪射向了感染者！藤蔓没有护住他，他也来不及闪，子弹毫不留情地废掉了他扼住司机的胳膊。

换匣，上膛，再次瞄准。

疼痛带来的恐惧如潮水席卷了他，他恶狠狠威胁：“你想清楚了？他们的命可是在我手上！”

俞未燃平静道：“把你干掉就好了。”

说着，他扣动扳机，发出了第二枪——砰！

洛为澈转身就跑。

人看不清，但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绝对不能穿着这脏兮兮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这跟他想象中的出场方式差别太大了吧。洛为澈抓起衣服闻了闻，一股子烟灰味，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跟他一起逃跑的还有那名感染者。同伴已死，援兵已到，这种时候还不跑，傻啊？

赶巧了。两人分头跑的，跑了没几步就撞上了。感染者瞪大了眼睛，原本有些可怖的面容变得有些滑稽：“你跑什么？！”

“你管我。”

洛为澈逃跑之余不忘助人为乐，一条水龙腾空而起，从背后把感染者冲翻在地，拌着泥沙打了几个滚。

洛为澈正要走，就听见身后一声爆响，他回过头，远远瞧见一个火球。

那名火系感染者张着大嘴，浑身发抖，仿佛要将五腔六腑甩出来。大火焚烧着他，他的嗓子里挤出断断续续的难听而短促的尖叫。他像个失败的试验品，身体已经坠入地狱，心脏还在不甘地跳动。

洛为澈表情有些复杂：“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另一名感染者也目睹了这一幕。深深的恐惧让他从地上弹射而起，拦下一辆路过的轿车，徒手掰开车门，踹下司机，占为己有，将油门踩到底——

“站住！”

轰隆一声，一道巨雷把那辆逃跑的车劈成两半。雷高明及时赶到，俞未燃紧随其后。

雷高明得意回头：“怎么样，我的异能帅吧？”

话没说完，烧焦的车里就钻出一个人，举起汽车残骸，反手往他们的方向扔了过来！

“靠！”

雷高明狼狈闪躲时，俞未燃压低身体，轻巧避开硕大的汽车，以飞快的速度朝感染者冲去。

他手里的枪已经举起。

砰砰砰！

连发三颗能量弹都没有打中感染者，但三枚子弹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矩阵。能量矩阵的冲击力极强，强大的能量波直接把感染者掀翻了，摔出去十米远。

“……喂！”

等雷高明赶到，只剩残局。

队员个个低头缩脑，装作很忙看不见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感染者已经彻底丧失理智。黑色纹路在他身上涌动和生长，他的头发变得很长，像交错的海藻。受了重伤的他趴在地上挣扎，身体长出了无数藤蔓，但他没能爬起来，因为一把泛着银光的小刀割断飞舞的藤蔓，插进了他的胸口。

俞未燃表情淡淡，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长长眼尾往下垂，压着漆黑的瞳孔，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他长着一张柔和的脸，出手却又快又准又狠。

“俞未燃！”雷高明大叫，“说了要留活口，你又把人杀了？！”

“没死。”

“……”雷高明狐疑。

环保局和环督局同属于卫保部，二者职能不同相互牵制，素来不合，水火不容。雷高明是环保局支队队长，俞未燃是环督局支队队长，两人的关系可见一斑。

命人把感染者拖走后，雷高明咳了声，摆摆手：“好了你可以走了，这是我们环保局的工作，你……喂！你干吗去？！”

俞未燃没管他，沿着感染者逃亡的路往回走。路上有水渍，有摔倒和翻滚的痕迹。刚才他确切地看到一个人影，虽然像素太低无法识别，但给他一种没由来的熟悉感。

“你，喂，俞未燃！”雷高明怒气冲冲跟上来，“你有什么发现？”

理直气壮得仿佛刚才赶人的不是他。

俞未燃不跟他计较这些，只是说：“公交车上的录像发我一份。”

“凭什么？”

“旻月市出现两名A级感染者，环保局办事不力差点让一车人送命，你说我们环督局该不该插手？”

“……”

呵呵。雷高明能怒不能言。

“你先交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使劲儿盯着俞未燃，仿佛他身上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下午在4区有个座谈会。”

雷高明“哈”了一声表示不信：“4区的座谈会，你跑到9区来了？”

“坐反了。”

“……”

俞未燃要是遮遮掩掩，他还能倒打一耙，但他这么坦诚，把他整不会了。

四周拉起警戒线，医护人员正在将受伤的人一个个抬上担架。俞未燃环顾四周，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那人混入人群，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残留一地的水汽。

“俞未燃我告诉你，虽然你帮了忙但我们还是要走程序，还要成立调查组，还要等上级通知，我告诉你你不准乱来……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水系异能者千千万，俞未燃却只想起了那一个。那人五年前消失后再也没人见过他，所有人都说他死了。

是你吗？

俞未燃微微出神。

滚烫的风拂过耳畔，被凉薄的水汽驱散。

如果是你，为什么要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