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还未答话,许优面色沉下去,挡在中间:“元昭组队的话只会和我。”
子都立时看向他,眼神充满攻击性。
元昭将昨天的博弈只当作一盘普通的棋局,丝毫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去了多么大的伤害和打击,摆摆手:“我看夫子带了掣签竹筒过来,恐怕是要让我们随机选择对手。”
果然,上课后,夫子道:“你们上来抽签,抽到相同数字的即为对手,按照顺序上来演练。”
元昭正和好友互相看对方的数字,余光瞥到子都走过来。
子都捏着掣签,看向元昭:“我是柒号,你呢?”
元昭给他看掣签上的数字:“我们不是一组。”
子都失望地收紧了手。
元昭和好友回座位,元昭叹了口气道:“头好晕,都集中不了精神,早知道刚才直接向夫子申请我们两个来当对手,这样你还可以给我放点水。”
许优关切道:“要不要请假先回去。”
元昭打了个小小哈欠道:“也不是很严重,只是容易犯困。”
姬羽懒洋洋背靠在后座上,伸出长腿挡住元昭:“几号?”
“问别人前先自报家门。”元昭不悦。
这时,跟班毕恭毕敬地将抽来的签递给姬羽。
姬羽随手接过扫了一眼,环视四周:“谁是叁号?”
许优顿了顿,伸出掣签,上面显示着叁。
姬羽蹙眉,不冷不热唔了一声,又抬起下颌看向元昭:“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我可没说我要告诉你。”元昭将签放在背后。
姬羽眯着眼看她。
元昭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猝不及防手中的掣签被身后的人一把抢走。
抢走的人对姬羽高声道:“公子,他是伍号牌。”
远处有声音响起:“卫璨,你不就是伍号吗?”
元昭顺着声音看过去,和那骤然看过来的人对上了目光。
卫璨眼神恍惚,前往彭国时有那么意气风发,回来时就有多么仓皇狼狈,如今的他下巴长了青色胡茬,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丧家之犬,充满了一种失意的衰气。
然而望着她,眼神却渐渐聚满了戾气和轻视,变得有了力量。
姬羽讥笑:“元昭,别输得太难看哦。”
许优亦附耳提醒:“小心他。”
元昭点点头,理解许优的担心。卫璨这个人虽然不咋的,但资质实力其实没话说,王位之战输给他弟弟后,楚王应当是另有打算,没有放弃他,让他在学宫继续学习。卫璨更是拼命读书,做足了卧薪尝胆、时刻反扑的样子。
一轮轮博弈下去,前面四组用时最久的是姬羽和许优,两个人不相伯仲,直到许久后才分出胜负。
元昭安慰好友:“胜败乃兵家常事。”
许优摇摇头,看得很开:“已经预料到了,战术博弈上我确实不如公子羽。”
轮到元昭和卫璨了。
卫璨神情激动,胜券在握,错失彭国王位后,他受足了白眼,拼命的学习,如今终于可以展示他的成果了,他要狠狠打败梁国公子,来找回一度丢失的荣耀和骄傲。
他眼含不屑:“其实我是想和子都、许优他们对战的,但既然抽到你,也没办法了。”
元昭吸了吸鼻子:“没关系,在我这里你一样会输的。”
“你!”卫璨扬起拳头,往前一步。
夫子用戒尺挡住他:“回去!”
卫璨不甘心的退回。
夫子:“对战开始。”
卫璨选择了黑方,元昭选择了红方。
两人各自排兵布阵。
一炷香后,卫璨的军队全军覆没,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沙盘上的一切。
四周议论纷纷。
“怎么可能,居然是元昭赢了。”
“我就说吧,卫璨已经是个废物了。“
……
“刚刚那一手挺有意思的,叫什么名字。”
元昭心说这都不认识,这不就是我大中华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术。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郑九陇反复琢磨,越品越有难言的精妙之意,连说三个“好”。
元昭听到有人念出她的话,才发觉自己不小心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她猛地抬头,四周不知何时变得安静了,学生们都退后了,郑祭酒和几位夫子站在最前面,垂眸盯着沙盘中的布局。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郑祭酒道:“子都让我一定要来看看,没想到学宫中还有这么优秀的孩子。”
有夫子道:“我看这局博弈却没什么了不起的吗?”
“对啊,打得畏畏缩缩的。”
郑祭酒摇摇头:“兵法有云,兵不厌诈,时机未成熟之时,有时暗中行动,比明枪明火更能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他这一手,以假乱真,虚虚实实,没有足够的毅力和心志是绝对做不来的。这是兵道上乘者才能想出来的打法。”
夫子们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面面相觑:“祭酒是否夸大其辞了,“兵道上乘”岂是一个他小孩子配得上的评价。”
郑祭酒摇头:“我之前也不信,所以子都让我亲眼来看一下。子都,将你们昨天博弈的那一局给诸位夫子看看。”
子都移动沙盘上的模型,复盘出昨日的博弈,并说明他执的是黑方。
“这,这……”夫子们瞠目结舌,其他学子心中推演,默默凝重了面色。也有不太擅长此道的,想的是子都居然也输给了元昭那个废物。
元昭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郑祭酒道:“这一局因为黑方用的布局不一样,红方使出的应对便也千变万化,一招一式都堪称精准无比,稳健、大胆、得心应手,比今天这一局还要精彩万分。试问诸位,如果你们面对的是红方,你们觉得自己能胜过对方吗?”
所有人心中默默推演,沉默了。
郑祭酒再次道:“此子对布局之精准,对人心之掌控,超出任何一个人。兵道上乘我并不认为他配不上。”
他看向元昭,目露欣赏:“我布置这道题,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给出了最好的思路,其中一个便是你,而且你还给老夫展现了两种不一样的战术思路,实乃不可多得的栋梁。来日见到楚王,老夫必在军中给你举荐一职担任,不叫你明珠蒙尘。”
元昭从他开始夸奖就觉得不妙,注意到了姬羽他们探究过来的视线,更是汗水都快要留下来了,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便得清醒,连忙道:“祭酒缪赞。”
她脑中一动道:“昭从前听过一个故事。从前有甲乙两个国家打仗,甲国虽然势力强劲,乙国却有大将坐镇,两军僵持不下。甲国便派人宣扬,说甲国不害怕大将军,唯独害怕乙国的子阔,说他善兵法,如果代乙国出战,甲国士兵必不能抵抗。乙国信以为真,便派子阔领军。结果他只会夸夸其谈,不到数月便被甲国打败。”
元昭俯身一拜:“昭就如这子阔一般,纸上谈兵尚可,领兵打仗落到实处却不行。昭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郑久陇注视着她,在元昭紧张的视线里沉默片刻,他似乎懂了什么:“你这孩子倒是谦虚,那便罢了。”
如元昭所料,那日的事果然传到了楚王等人耳中。
她惴惴不安的等待,结果等到是太子容的一项差事。
姬容道:“你答出祭酒的答案,理应有奖赏,学宫的奖金已经给你了,官府的职位这一块孤不能言而无信,既然你不想在军中担任职务,那么就来帮孤做事吧。”
“我封地下渭县的债券还没有收回,你去取回吧。”
元昭知道再无法推辞,行叉手礼道:“能为殿下效劳昭不胜荣幸,昭必不辱使命。”
姬容笑了一下,摸了摸她及肩的头发:“你的头发倒是长长了许多。”
元昭露出惊喜模样:“殿下你这都注意到了,那你发现没,昭的身高也长高了好多。”
姬容于是后退打量她,沉默了。
待元昭露出欲哭无泪的悲愤表情,他方才一笑:“昭确实长高了。”
元昭道:“殿下下次别逗昭了。”
姬容捏拳遮住嘴边的笑:“谁叫昭如此有趣。”
一番唱念做打后,元昭离了太子府,走了一段距离才敢吁出一口紧张的气。
到了渭县后,她才知道为什么债券没收回,这里太穷了,不久前遭遇了一场干旱,百姓兜里几乎干干净净的。
她乘车经过四地,所见无一不是一脸愁苦、面黄饥瘦的乡民,老天已夺走了他们的粮食,她还要从他们手中继续掠夺吗?
她看着老人将东拼西凑的钱呈上来,老人身后,男子佝偻腰,女子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眼睛里流着泪。
元昭对老人道:“这钱你先收回,去把你们村的人叫过来。”
“诸位困苦,昭看在眼里,太子体恤百姓,如果见到你们这样必然难过不已。”
众人看着他,不明所以。
“渭县所有的债券都在我手里。”
“今日我便全部烧毁,望能减轻渭县百姓一丝负担,诸位需铭记太子之恩。”
众人看着他将债卷投入火盆,怔住,忽然泪如雨下,跪地感谢。
“多谢公子,多谢太子。”
元昭扶起近前的老人:“你们都起来吧。村中青壮年出列,随我一同寻找水源。”
老人颤颤巍巍道:“可是这里没有水了啊?”
元昭肯定道:“一定有,山中植被茂盛,必有水源。”
尔后元昭号召众人拿碗拿刀进山,在山中不同地方挖出表层草皮,再把土填平,倒扣碗,其上覆盖茅草。
次日早晨再一一翻看,在水汽最多的地方作下标记,命青壮年就地开挖。
挖到十多米处,水泉喷射,清凉的水汽氤氲了众人的目光。
“有水!”
“真的有水!”
哈哈哈哈之后找个时间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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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兵道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