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春游前两天分别去了博物馆、知名高校参观,班群里的气氛不算活跃,等到第三天要返校了、最后一站去了薰衣草田,班群里的消息才陡然多了起来。
大多是发一些之前的合照、风景照,还有一批人在疯狂吐槽薰衣草田里只有草......花季未到,无趣极了,和想象中的浪漫场景完全不一样,门票还那么贵,感觉被骗了,羡慕没来的同学。
出去玩就是这样,没去的时候向往,去了就后悔。
林层澜是没去的那类人,即使看到大家的吐槽,依然向往,划着群消息一条一条的看了个遍。
大家拍的薰衣草田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全是草,听说花开的好时节会有遍地的紫色花朵,铺得像华贵的欧式地毯。
在林层澜眼里,那美景芳菲和现下所见的怕是没太多差别,都是望不到边的“黑海”,仿佛会把人吸进去,可怕却神秘。
林层澜越是脑补,意识越模糊,后来仿佛真的被吸了进去,睡倒在了密密麻麻的数学演算纸上......
夜色昏沉,台灯昏黄。
林层澜学了一天,又困又累,一觉醒来,自己正躺在草地里,野草扎手。
他收回手,抬眸就看见了天空,几颗大星星明亮闪烁,有些晃眼睛。
这种感觉不差,他用手挡在眼前,眯着一条缝看星星。
紧接着听见一声很轻的笑声。
下意识猛然转头,林层澜看见了躺在他身侧的人。
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容,清秀却昳丽,温柔笑开时比三四月份的春风暖阳还和煦。
“阿澜,”对方唤他,“不是想看薰衣草吗,哥哥带你来看。”
“哥哥。”林层澜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这次好像是怕他会消失。
对方似有所感,摸到他的手背,抓住,柔声道:“哥哥在这里。”
手背冰凉的温度一点点传来,林层澜却觉得速度太慢,直接反手与对方十指相扣,笑得很坏:“你跑不掉了,今晚就在这儿陪我睡觉。”
命令的口气,不容拒绝。
“好,”他哥本就不会拒绝他,但还是要调侃他一句,“小家伙,真霸道。”
林层澜绽开灿烂的笑。
夜晚悠长而静谧,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林层澜和他哥牵着手躺在薰衣草地里,仿佛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光阴就不算虚度,每分每秒都有被纪念的价值和意义。
“哥哥,”林层澜在芳香中睡了又醒,迷迷糊糊,摸到身侧的草,又摘上花,“这儿是哪里啊,薰衣草不是还没到花季么,怎么全开着。”
“秘密基地。”
他哥仍闭着眼,睫毛纤长得像扇羽,轻轻颤动时又如蝶翼,扇起时带风、勾得人心痒。
片刻后睁开眼,对上林层澜直白的视线,他哥启唇笑了。
林层澜偷看被抓包,又被注视得脸热心燥,却固执地不移开视线,仿佛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谁先受不了谁就输了。
而败方只能是他。
他哥很坏,扣着他的手,借着他的力,侧过身,又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抵着唇,浅笑:“阿澜别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林层澜一时没搞清楚这个秘密指的是这个地方,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自己溺在对方的笑眼里,越陷越深......
仿若在同一片“黑海”里,他彻底醒转过来。
而整个人却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衣服湿透,不仅如此,他还感觉某处怪不舒坦的。
迷迷瞪瞪地探手下去,林层澜触电般的收回手,眼睛睁到最大,木讷地看了眼自己的指尖......
受了惊似的奔到卫生间里去清洗,林层澜没好气地埋怨,哥!你昨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啊!
......他哥简直比窦娥还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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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后还给放一天的假休息,还算人性化,不过这只是地狱模式的前奏——
在大家最是松懈的时候,重拳出击,锤得人猝不及防。
高一快结束了,该分文理科了。
四月、五月,期中家长会、周考、月考、摸底考......
六月,分科家长会、选文理、阶段测验、分班考......
七月份的期末全市统考结束后,再来个长达十几天的补课,配合小周考共同“食用”,帮助学生提早摄入高二知识,让同学们走在全市高中生的前头!
......这点存疑,毕竟全市的高中好像都在这么干,倒是可以比比谁的时间长。
对此,一中学生经过多方打听询问总结,绝对是他们的补课时间最长!
一中学子们又哭又笑,末了还挺骄傲,大概这就是青春吧。
总之,高一的脚步匆匆而过,留下的回忆里多半是紧张忙碌、你追我赶,还有铺天盖地的困......
正式放暑假后,林层澜在床上没日没夜地昏睡了两天,接到沈浩电话的时候,起床气上来、有些不耐烦:“开学见,就这点时间,别打扰我们。”
沈浩:“......”
我们?学霸过几天不是就要去竞赛班了么,该不会这会儿还在和人探讨学问吧。
牛逼,是他不配了。
沈浩默默地放下怀里的篮球,再把足球踢进柜子里,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他妈在卧室喊:“要踢球去外面踢,你爹昨晚整宿值班,正补觉呢!”
“我不踢!”沈浩也喊,雄赳赳气昂昂,“我要学习!我明年要进理科一班!”
他爸梦中惊坐起:“儿子有救了?!”
他妈:“睡你的觉!他的话你也信。”
他爸重新躺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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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郁闷,林层澜这两天和他哥相见时,总是在讨论学科问题。
他哥也不拿星星灯了,改拿试卷......语数外物化生,跟排队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来,一聊就是一整晚,直接导致他次日起床后精神萎靡、疲惫极了。
对此,秦桂芳想是孩子许是学习压力太大、精神紧绷多日,很是心疼,觉得汀城一中虽然重本率颇高,但这样折磨学生的做法也不妥当,于是戴着老花镜、连夜写了封建议信,隔日就投到了学校门前的意见信箱里。
后续自然是没有后续......就算学校想给学生减负,其他家长也不会同意。
林层澜听奶奶说起这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老人家真的很可爱,是个精神的小老太婆,他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林层澜去竞赛培训那天,汀城下了暴雨。
对于正值夏季的南方城市来说,这很正常,长途大巴照开不误。
秦桂芳却担心得不行,温言劝了好几遍“要不别去了”,但头一天东西都收拾好了,林层澜都为此激动好几天了,不去也不现实。
老人家一边给林层澜塞着雨伞,一边又说起了学校:“真是的,这么大的雨哦,学校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怎么安排的啊。”
林层澜失笑,拥住她安抚:“哎哟没事的奶奶,这雨一阵一阵的,一会儿上了高速,到鄞城那边就没雨了,您放心好了,我随时给你打电话、每隔半小时给你发一次短信。”
秦桂芳这才被哄好,依依不舍地目送孙子扎进雨里,叹了口气:“都是要长大的,留不住留不住。”
大雨倾盆,像天空裂了个口子。
林层澜到学校时,门口三辆大巴车等着。
竞赛分年级,准高二和准高三一起去参加培训,其中一辆大巴车两个年级段各坐一半的人。
坐车时间不用来睡觉就是一种浪费。
林层澜垂着眼正准备进入睡眠状态时,身侧坐下一人。
“真巧。”对方说。
无聊的开场白,林层澜不准备抬眼,可对方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睡着了?”
有点烦,但来人可能是同学,出于礼貌,林层澜答:“没有......”
他掀起眼皮,声音滞了一瞬:“秦浪?”
对方笑出了声:“果然认错了啊小学弟,我是他哥哥——秦岩。”
“哦,”林层澜平静的外表下,松了口气,“你好。”
真不会聊天。
秦岩也不在意,自顾自道:“你成绩很好吧,我在期末表彰墙上看见你了,第一,很有潜力。”
林层澜:“谢谢。”
“......”秦岩发笑,直接说,“你对别人也这样吗?还是......因为我弟弟的缘故,你对我连带着不爽了?如果是那样,我替他向你道歉。”
上次的事过后,秦浪那个事儿逼果然将他这事大肆宣扬了一番,还带着侮辱性成分,不过没得到想象中的反响。
以沈浩为代表的临时足球小队成员纷纷表示:那又怎样?
影响学霸学习了吗?没有。
影响林同学生活了吗?关你屁事!
我们以后不想和你一起踢足球、打篮球,随便什么球了。
跨年级段了,有代沟。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句跟机.关.枪似的,等秦浪被扫.射得又气又羞地红着脸走后,大家才换了真心说法:正常人和傻逼,不仅有代沟,连沟通都是降智!
林层澜事后又被对方堵了两回,要不是秦浪外强中干,拳头打出来跟没吃饱饭似的,一撂就倒,他还真想体会一下把这种人摁在水池里,打开水龙头对着脑门猛冲的感觉。
一定很爽,不然别人对于欺负他这件事怎么会上.瘾。
林层澜在秦岩的两声“对不起”中回神,在第三声前开口:“学长。”
秦岩没再继续,为这称呼挑了下眉:“嗯?”
林层澜望着窗外,煞有介事:“雨真大啊,刚才耳鸣,一个字没听清,下次让秦浪找个好天气自己来说吧。”
秦岩:“......”
林层澜抱着书包闭眼:“雨天适合睡觉,学长早安。”
秦岩:“............”
他本来只是想满足好奇心,好好地看看对方眼睛的,孰料遇上个睡神,眼睛没能看多久,倒是明白了他弟为什么老爱招惹这人。
小瞎子还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