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太后自然知道了皇上给人赐婚的消息了。
“皇上还说要哀家再等一等,结果现在就是让哀家等到这样的结果,让哀家怎么和明/慧说?”太后苦恼地说。
掌事嬷嬷顺了顺她的背安抚着:“娘娘这也不能怪皇上,既然是宋公子查出了御书房盗窃案的贼人,皇上准许他提一个要求,宋公子提出要赐婚,皇上君无戏言自然不能推脱。”
“而且时姑娘救了皇后娘娘那只小鹦鹉,讨了皇后娘娘欢心,时姑娘和宋公子本就有些两情相悦,成亲也是自然的。”
“娘娘也尽心了,郡主知道您的心意自然不会怪罪您的。”
“今年真是事事都不顺心,哀家真是乏了。”太后眼中有些悲色,疲惫地挥手让她下去了。
太后想起那封密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清儿怎么能这么糊涂地和外邦人勾结呢,这是谋利的大罪啊,还想着让哀家替他隐瞒,他真的病得越来越重了。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封地里待着呢,等过个几年皇上不在意当年那件事了,再想办法让皇上给他恩赐回到京城不好吗?
但太后也知道,皇上是不会同意的,清儿必定也不愿。
*
两日后,时府的大门一早便被扣响了,是宋府的人抬了聘礼过来,昨日宋府被派人过来送了今日要登门的帖子。
时仲庸和秦云柔都梳洗打扮了一番等在前厅,听见下人通报后,就起身迎接他们。
海棠苑里,也有前厅的下人过来传唤时锦夕到前厅去,老爷和夫人都等在那儿了,宋府的人也都到了。
时锦夕放下筷箸,紫苏给她系上一件披风就跟着她身后一起走去前厅了。
前厅里,拿着聘礼单子的人一刻不歇地把单子上列出来的聘礼都念完了,才敢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足足一百二十抬聘礼,恐怕这里的厅子都放不下了。
“时大人、时夫人,因着日子紧促,我们宋府准备的聘礼略有不足,但日后我们会尽量补偿给锦夕的,绝不会亏待了她,还请你们放心,阿衍也会好好照顾锦夕的。”高婉有些歉意地道。
一百二十抬的聘礼可以说是非常丰厚了,足以看出宋府对这门婚事的重视,时仲庸连忙道:“宋夫人说笑了,这聘礼实在是很丰厚了,宋公子生的一表人才,能看上小女,实在是小女高攀了。”
高婉面上的笑容顿了顿,高攀?谁家嫁女儿会在亲家面前贬低自己的女儿,这不是买明摆着说她在府中不受宠吗?
身旁的宋少衍眉眼也开始疏淡下来了。
宋微安察觉她有些情绪了,牵住她的手安抚了一下,看向时仲庸客气笑了笑:“时大人请坐,我们现在商讨一下成婚的具体日子吧,日子紧促,但也不可马虎。”
“好好好,亲家请坐请坐。”时仲庸满脸笑意,让下人再去沏一壶茶上来。
时锦夕正好走进前厅来,一一福身行礼,与宋少衍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女子一袭薄粉缀珠裙,外系一件云纹白锦披风,模样温婉可人,举止得体。
高婉见到时锦夕,对她十分满意,起身走到她身旁,笑着对秦云柔道:“时夫人,时府的设计颇有雅致,我想在府里走走,可否让锦夕陪陪我?”
秦云柔愣了愣笑道:“自然是可以 。”
“我们走吧。”高婉颇有些迫不及待地催着时锦夕,她还有些不知所措和紧张,宋夫人是对自己不满意吗?
她下意识看了看宋少衍,他微不可见的对她点点头。
时锦夕身旁只宋流月一个闺中密友,也不知道即将嫁人的女子都是怎么和婆母相处的,但时锦夕没想出个所以然,在宋少衍点头后就跟着高婉走出去了。
高婉四处看了看,看到有一个凉亭就带着她走到凉亭处坐下,高婉一脸笑意地看着她:“阿锦,阿月和阿衍都是唤你阿锦吧,我也这般唤你会不会不习惯?”
“不会的夫人。”时锦夕有些拘谨。
“那就好,阿锦不用紧张,我只是太好奇,你不用紧张哈。”
高婉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抚她,然后一脸好奇,眼神期待地看着她:“阿锦,你和阿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我和他爹爹都是圣旨到的那天听阿月说阿衍喜欢了你好久才知道这回事儿。”
“阿锦能告诉我吗?阿月不在府里,但我又真的太好奇了。”高婉颇为遗憾宋流月不在府里,不然自己定要追着她问个一天一夜。
时锦夕没想到她竟然是想问这个,小小惊讶了一下柔声道:“夫人,我和阿衍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时的自己还不住在时府里,和母亲一起在外面的宅子里独自生活,后面才被接进时府,但母亲怕自己出门惹夫人不高兴,自己一直都是在海棠苑里待着,海棠苑后面有个小门,自己每天都坐在那里玩,门被锁上的时候宋少衍也会在门的外面陪着她。
时锦夕与高婉粗略说了和宋少衍相识的过程和时间。
“阿衍这小子都不早点告诉我们,如今婚期着手时间短,委屈阿锦了。”高婉摸到她的手,觉得她的指尖冰凉冰凉的,心疼地给她搓了搓:“天寒地冻,阿锦要多注意保暖,切不可着凉了。”
时锦夕乖巧地点点头,高婉看得越发觉得喜欢,阿衍要是早点说,自己早就让媒人来提亲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外面风大,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阿衍他们应该也商讨地差不多了。”高婉拢了拢她的披风,牵着她的手走回去。
前厅里,宋微安和时仲庸再次核对选定成亲的日子。
高婉让时锦夕坐到宋少衍身旁,自己走到宋微安身侧。
“夫人看一下这个日子,如今是一月二十一,钦天监算了几个日子,我们挑了这个二月十八,夫人觉得如何?”宋微安把桌上的纸拿起来给高婉看,纸上写着时锦夕和宋少衍的生辰八字,还有推算好的几个吉日。
高婉仔细看了一下,点头认同:“这个日子好,那便选定这个日子了。”
时仲庸笑着道:“那便这样定下了,这个时辰也差不多到午时了,亲家便留下来用午膳吧。”
“时大人太客气了,就不麻烦了,我们回府还有要事,就不留在这儿。”高婉笑了笑拒绝了。
“哎好,那让锦夕送你们出府吧。”时仲庸挥手示意时锦夕送他们出去。
高婉笑着点点头,和宋微安走在前面,悄悄拉着他的袖子让他走快点,宋微安无奈地笑了笑,配合着她加快了脚步。
于是时锦夕和宋少衍走到府外时,门前只剩下一辆辆装着聘礼的马车了,高婉和宋微安早就走了。
“少爷,老爷和夫人说他们先走了,让您自己想法子回去,还说让您别着急回府。”舟竹走上前和宋少衍说,说到最后还忍不住笑了。
时锦夕也有些忍不住,含笑看着宋少衍,“阿衍,你要走回去吗?”不过这儿离宋府还是有些距离的,宋夫人怎么想着让阿衍自己走回去呀?
“因为她想让我和阿锦待久一点儿。”宋少衍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她的气色好多了,牵住她的手,把了把脉象,身体还是有些差。
时锦夕陡然被他牵住了手,羞得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搬着聘礼进进出出的仆从都或多或少地看了过来,她拉住他的手要走:“阿衍,我们去玉醉楼用午膳吧。”
“快下雪了,阿锦就不要出府了,容易着凉,我回府里用膳就好。”她的指尖发冷,宋少衍用手包住她的手,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了两人交握的手,她就没那么容易害羞了。
“好,那你快回府吧。”时锦夕点头。
“阿锦,昨日的八瓣梅花酥很好吃。”宋少衍低头看进她的眼底,在她似水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心情很愉悦,带着眉眼越发温柔。
“嗯。”他的眼神太专注,时锦夕有些不好意思继续看着他:“那我先回府了,你也早点回去。”
宋少衍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看着还杵在那站着的舟竹:“你也想走回去吗?”
舟竹得意地侧身让他看,一辆马车就在那停着,刻着宋府专有的印章:“少爷,属下可早有准备呢。”
宋少衍撇了他一眼上了马车,舟竹招手让一个仆从过来,看着宋少衍,笑了笑:“少爷,姜姜说给属下做了点心,让属下去取,属下就不和少爷一起回去了。”
*
今日要去成王府里赴宴,姜姜在给时锦夕梳发,紫苏在暖汤婆子。
“姜姜,舟竹是不是来找你了?”时锦夕看见她戴了上次舟竹送她的发簪,偏过头含笑看着她。
姜姜有些害羞的点点头:“但是是奴婢让他过来的,因为小酥饼做多了,奴婢让他来拿一些回去吃。”
时锦夕拿过她手里的木梳,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姜姜,舟竹约你去看皮影戏,你不用因为顾及我而总是拒绝他。”
时锦夕看着紫苏又看着姜姜, “你和紫苏若是有了喜欢的男子,我都不会反对,但前提是你们都得为自己考虑,你如今年纪还小,我可还舍不得你嫁人,但若是有了心悦你的男子,可以好好相处呀,而且舟竹一直都喜欢姜姜呢。”
以前海棠苑只有姜姜一个人的时候,时锦夕碰见过舟竹想和姜姜一起去看皮影戏,但姜姜总是顾及自己一个人在府中,屡次回绝舟竹,但如今海棠苑里有了紫苏,姜姜可以轻松一点了。
“有我在小姐身边姜姜还不放心吗?我可是瞧见好几次舟竹公子想约姜姜出去玩了呢,如今小姐身边还有宋六和宋七姑娘在,姜姜可以稍稍偷懒一下了呀。”紫苏拿着个汤婆子给时锦夕,笑着说。
听见这话,姜姜还有些沮丧了:“小姐身边有这么多人保护,显得奴婢好像一个废物呀。”
“不是废物,是宝物。”紫苏笑着纠正她。
“好啦,快去吧,我和紫苏也要出府啦。”时锦夕轻声笑了一下,小小推了她一下。
“那奴婢会很快回来的。”姜姜一步三回头,活像是要出远门似的,紫苏轻笑,朝她挥挥手。
“小姐,我们走吧。”紫苏拿过披风给她系上,又拿了一个汤婆子待会儿放在马车里备着。
成王府里来了很多京城里的夫人小姐,紫苏把帖子递给守门的仆从,便有婢女带她们走到一个宽敞的暖屋里,屋里烧着地龙,暖和极了,小姐们都解下了披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着,独独自己这里显得有些冷清。
“敢问这位姑娘是?”一位穿着薄荷绿的女子摇着蒲扇走过来,坐在她的一旁,看着时锦夕,好似并未在京城里见过这个姑娘,眼生得很。
“我是时太守之女时锦夕,姑娘是?”时锦夕微微欠身温声道。
“我乃南月的清乐公主沈乐,你来这也是为了吃点心的吗?”沈乐稍稍压低声音俏皮地开口,用蒲扇挡住她要起身行礼的动作。
“不用行礼,本公主是在微服私访呢。”
“民女与公主一样,也是来想来品尝一下食花宴的点心的。”时锦夕点头。
沈乐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行,虽然薛明/慧和她母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府上这个江南的厨子做的点心就是好吃,要不然本公主才不来呢。”
沈乐和她聊了一会儿看到其他有趣的东西又走了,薛明/慧刚进门便在找时锦夕的身影,看见她端庄地坐在那里,对她点头笑了笑。
食花宴不同于一般的宴会让人感到拘谨,它相对轻松,薛明/慧落座主桌上,笑着道:“今年的食花宴比较特殊,本郡主特意学了一道鸳鸯荷池戏水点心,送予时姑娘祝愿她与宋公子琴瑟和鸣。”
“时姑娘是谁?”
“是不是前两日圣上赐婚的那个姑娘呀?”
“宋公子应该就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吧,京城里也就这么一个有名的宋姓人家,哪个时姑娘这么有福气?”
“就是啊,宋府家底殷厚,宋公子医术精湛不说,上头还有一个皇后娘娘的阿姐。”
见屋里的小姐们都在窃窃私语着,薛明/慧笑了一下,起身走到时锦夕身旁,让白芷把点心端上来:“时姑娘,本郡主特意为你和宋公子做的一份点心,其中还放有寒鸣寺里的白梅花,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各位姑娘也可以尝尝,本郡主初次尝试新点心,还请各位姑娘品鉴一番。”婢女们鱼贯而入,端着同色的点心放置桌前。
端坐着的姑娘都没有动,随着薛明/慧的走动好奇地瞧着那个有福气的时姑娘。
“一个小太守之女罢了,福气不小有幸攀了高枝。”窃窃私语里总有一些不服气且眼红的人开口。
面对薛明/慧这般将自己至于风口浪尖的举动,时锦夕笑了笑没有推拒,拿起一块点心小小咬了一口,温声道:“味道甚好,郡主的手艺绝佳,民女多谢郡主赏赐。”
一个小太守之女也想攀上宋府这棵大树,真是痴心妄想,这里自然有人觉得不服气,听着她们的不满,薛明/慧感觉心里舒服多了,但看着她依旧淡笑不受影响的模样,心里就气得牙痒痒。
“时姑娘喜欢便好。”薛明/慧笑了笑走回主座上,随后婢女们开始端着一道道食花宴上的点心上桌,点心都很精致,每块点心上都刻有对应的花瓣,朵朵生辉。
宴上的果酒是旧年的新鲜荔枝酿造,果味醇厚,酒香十足,时锦夕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放下手里的酒杯后突然感觉自己脚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