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处私宅里,一只彩色的鹦鹉看着桌上的东西一直叫:“音音、音音、音音。”
“怎么,你也想见她了吗?”
身着华袍的男子抓了一把麻子放在手心让它啄着吃,他眉眼如画,话里带着温柔和思念。
“音音。”鹦鹉啄了一口麻子又叫了一声,像是回应他方才的问题。
“端王,太后娘娘那边来信了。”侍卫拿着一份信走进来。
端王接过信,慢条斯理的把它打开,看到信的内容,轻轻笑了一声,:“母后现在已经偏向他了吗?”
然后又歪了歪头不解的喃喃自语:“可是本王才是最讨母后喜欢的儿子呀,不是吗?”
没有人说话,只有这只鹦鹉唤了一声“音音。”
“对,还有音音喜欢本王呢,本王不稀罕母后的喜欢。”端王笑了一下,神色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快去宫里看看本王的音音过得怎么样了,回来一五一十的告诉本王。”
“是,王爷。”侍卫领命退下。
端王坐在椅子上,把手上的信展开又看一遍,轻笑一声:“通敌叛国而已,母后在怕什么呢?”
不过是让母后援助一下自己,她就这般谴责自己,真是让人很不开心呢。
他沈淮能当皇帝,为什么我沈清就当不了呢,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吗?
就连本王的音音也对他心怀爱慕,凭什么呢?
端王眼里一片阴翳,把手上的信用火折子一点一点的烧成灰,连火苗子烧到手指都面不改色,直到信全部烧成灰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他拿出笔墨纸砚,摊开画卷,挽了挽袖子,露出腕骨上那朵暗黑色的鸢尾花图腾,动笔一点点的描摹出一个女子的模样。
眼前的女子模样温婉,巧笑嫣然,手上还提着一个鸟笼子,笼子里的鸟就是方才一直唤“音音”的鹦鹉。
“音音……”
*
海棠苑里,紫苏和姜姜都趴在桌子上一起看着赐婚的圣旨。
紫苏看着完婚的日子有些愁: “小姐,成亲的日子是不是太快了呀?我们都没有准备,就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姨娘不在,都没有长辈为小姐筹备嫁妆,也不知道夫人和老爷会不会尽心。
“确实太短了。”姜姜偷笑一下又说:“但宋公子肯定不觉得短,嘻嘻。”
时锦夕无奈地笑了笑:“确实太急促了些,但不用急,母亲老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操心了,倒也不算完全没有准备。”
姜姜恍然大悟,是哦,夫人攒了好些嫁妆给小姐出嫁呢:“奴婢都忘了这事了,夫人给小姐备的嫁妆可丰厚了呢。”
“姜姜,在府里不要这样唤母亲。”
时锦夕正了正神色:“这是对夫人的不敬,下次不要说了知道吗?”
“知道了小姐。”姜姜愣了一下低下头认错,又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她。
时锦夕笑着捏捏她的小脸上的软肉:“我可没骂你啊,要是舟竹看见了你这个说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找我算账怎么办?”
“是姜姜做错了,他才不敢呢。”姜姜反驳道。
刚说完,发现小姐和紫苏一脸笑意的样子才知道自己上当了,顿时鼓了鼓脸颊:“他又和我没关系,小姐又打趣我。”
紫苏笑了笑:“真的吗?舟竹侍卫可是经常来给姜姜送味道阁的点心呢。”
“紫苏,你也变坏了。”姜姜脸颊粉红粉红的,像抹了一层胭脂般好看,要追着紫苏挠她痒痒,两个嬉笑着跑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吵闹着。
时锦夕眉眼弯着看了一会儿她们两个嬉闹的样子,低头看着圣旨上的旨意,眉眼越发温柔。
怪不得阿衍这么着急回府,原来是因为要有圣旨到了,不过他才说了赐婚的事,回府后圣旨就到了,想来他早就安排好了,但得知自己去见了李瑜,却还是很不高兴。
阿月说,若是男子不高兴了,想要哄他,便做些点心吃食和绣个荷包。
但荷包已经送过了,那便做些点心哄哄阿衍。
时锦夕走出屋子到小厨房去,里面紫苏和姜姜正在和面。
“小姐可是饿了,奴婢和姜姜正准备做些点心呢。”
“那正好了,我也想做些点心。”时锦夕笑了笑。
姜姜调皮的眨了眨眼:“那小姐可得自己揉面了,这是奴婢和紫苏准备用来烤小酥饼和好的面。”
紫苏正想说怎么能让小姐亲手和面,但想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小姐肯定是想亲手做点心给宋公子。
“那小姐想做什么口味的点心?”
时锦夕想了一会儿:“如今梅花开得正好,那便做些八瓣梅花酥吧,梅花就用白梅做吧。”
“好啊,但要白梅的话,寒鸣寺下的白梅开得最好,小姐要去吗?”
寒鸣寺下有一片白梅花林,盛开时很多小姐夫人都会去赏花,顺便折取一两支梅花回府,而且在寒鸣寺里求姻缘最是灵验。
时锦夕也想到了寒鸣寺的姻缘树,轻轻点头:“那我们就去折一些白梅回来吧。”
“那紫苏陪小姐去吧,奴婢就不去了,奴婢在这儿烤小酥饼等小姐回来。” 姜姜笑了笑。
“好。”时锦夕笑了笑,和紫苏坐着马车去了寒鸣寺。
寒鸣寺山脚下,白梅花开得正盛,枝头上点缀着朵朵白梅骨朵,因着还在下雪,来赏花的夫人小姐们都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梅花林中闲庭信步。
紫苏撑开一把油纸伞,扶着时锦夕下马车:“小姐小心。”
梅林里会有小僧人帮着折梅花,避免施主自己折取太多梅花,坏了梅林的美感。
时锦夕往梅林里走,小僧人跟着她身旁问:“敢问这位施主是来赏梅花的还是来折梅话?”
“我需要折一些梅花做糕点,还劳烦小师父帮我们选一株梅花。”时锦夕温声道。
“那还请施主随我来。”小僧人带着她们走到一株梅花树前:“施主,这株梅花开得正好,是霜雪催绽开的梅花,花瓣柔软细嫩,做糕点最合适,贫僧这就给施主折一些下来,还请施主稍等。”
“劳烦小师父也给我们折一些下来吧。”
时锦夕听见声音转头看过去,微微福身:“见过郡主。”
薛明/慧见是她,微微惊讶:“免礼,许久未见时姑娘了,上次见还是花灯会的时候呢,时姑娘平日可是都不爱出府?”
时锦夕神色淡淡的,“民女一向喜欢待在府中,今日出府来赏赏梅花,郡主也是来赏花的吧。”
“巧了,本郡主也是来赏花的,时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们便同行吧,也好聊聊天解解闷。”薛明/慧友好的笑着问:“而且本郡主听说时姑娘接到赐婚圣旨,貌似快要成亲了是吗?”
时锦夕这才微微笑着点点头,“是快了,没想到郡主的消息这般快。”
紫苏和白芷接过了小和尚折下来的梅花,薛明/慧和时锦夕就沿着小路一起边赏花边闲聊。
“那是因为皇上身边的包公公亲自来送圣旨了,本郡主这才得知的,时姑娘与宋公子可真是一对璧人,上次花灯会时遇见便这般觉得了,没成想你们这么快就要成亲了。”薛明/慧感慨地说,实则说这话时,自己的指甲都嫉妒地狠狠掐进肉里了。
时锦夕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交握起来的双手,有只手的指甲都软的弯曲了。
“郡主定也会很快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的。”时锦夕温声道。
“但愿如此吧,对了,过两日王府里会有一个冬日食花宴,时姑娘这般喜欢赏花,可愿去瞧瞧?”
“府里貌似并未收到这个帖子,想必是不去的。”时锦夕摇摇头。
“那有何妨,本郡主回去后会让人给你送的,你我今日这般投缘,到时可一定要来,到时好好品鉴一下王府中厨子的手艺。”
薛明/慧看她有些犹豫的样子继续道:“时姑娘就当是去吃吃点心就好,你若是不来,本郡主会觉得有些扫兴的,时姑娘就赏个脸吧。”
时锦夕犹豫了一会儿就同意了,“好,那民女到时定会准时到的。”
“好,那本郡主便先走了,母亲还等着这梅花呢,过两日我们再聊。”薛明/慧指了指白芷手上的梅花笑着道。
说罢,薛明/慧就带着白芷出了梅花林。
紫苏看郡主走远了才不解地开口:“小姐,郡主定是没安好心的,为何小姐还要答应她?”
“既然她极力想让我去,必定是有等着我主动走进去的网,但这个网,最后网住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郡主一直有派人在时府外徘徊,宋六发现了好几次,今日来梅花林,定也是那人回去通风报信,否则她怎么会这么巧和自己碰见。
紫苏有些担心,但是小姐既然有自己的考量,想必会妥善避开危险的,“小姐,现在时辰还早,可要上寒鸣寺走走?”
“走吧。”
寒鸣寺门前有一棵枝干粗壮,千百年岁月的姻缘树,上面祈福带飘扬。
“娘子,我们一起把它系上去吧。”
“好,要系紧一点呀,不要被风吹走了。”
身旁一对显然是刚成亲的小夫妇,两人都羞红着脸一起系着祈福带。
“阿弥陀佛,施主可要写一条祈福带?”一个老和尚双手合十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和尚
时锦夕福身行礼:“是的。”
“浮生,给施主拿一条祈福带过来。”老和尚微微偏头看向身后的小和尚。
“是,主持。”小和尚把祈福带递给她,姻缘树下的石桌上配有笔墨纸砚。
时锦夕写好后给递给老和尚,温声道:“多谢主持。”
老和尚接过祈福带看了看后递给小和尚让他把它挂上去。
“施主果然是宋公子所牵挂的人啊,老衲还以为是自己眼拙了。”
老和尚转着手里的檀珠笑了笑:“这姻缘树上早就挂有你们的祈福带了,只是往年都是宋公子独自过来,没想到今年等到了施主前来。”
时锦夕愣了一下,询问道:“主持是说宋少衍吗?”
老和尚笑着点点头:“就是宋少衍宋公子,前几年寺庙里的僧人误食了山上的一种野果,病情十分严重,根本等不及山下的大夫来治病,而正好宋公子前来祈福,为我们庙里的僧人治好病,老衲和庙里的僧人十分感谢宋公子,所以想为宋公子在庙里供奉一盏长生灯,但他拒绝了。”
“但我们执意如此,宋公子便让我们为施主供奉一盏长生灯,保佑施主一生平安顺遂。”
老和尚阿弥陀佛了一声:“长生灯前需要有施主的画像,所以宋公子便亲手画了一副施主的画像,方才老衲见施主面熟,便走了过来,看见施主写的祈福带上的名字才确认是施主无疑了。”
“主持可否带我到那儿去看一眼?”时锦夕想看看阿衍给她供奉的长生灯,还有画有自己的画像,但想到佛门重地也许不能随便进去,又道:“若有冒犯的话便算了。”
“无碍,施主请随老衲来。”
寒鸣寺的长生灯是南月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但要想得到一盏长生灯就必须舍弃一样自己视为最重要的东西,敢问天下人有多少人能做到?
但这寒鸣寺里确有一盏自己的长生灯,时锦夕看着悬挂起来的画像,画上的女子手捧着一本书卷坐在海棠树下,浅浅笑着看向别处。
时锦夕知道,画上的自己是在看着他。
尽管长生灯难得,但这间禅房里依旧供奉着很多盏长生灯,一盏盏亮着的灯都代表着一颗颗赤诚之心。